那些東廠番子,龍禁尉,侍衛(wèi)親軍,見孟三跑進火場,便紛紛停下腳步。
想想也正常,當差吃糧而已,不值當拼上自家性命。
再說了,一個縱火的糟老頭子,死了就死了唄,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不是皇帝?
要是皇帝的話,今兒他們拼死也要救回來。
因為這種舉動,會給他們帶來無上的榮耀,以及巨大的利益。
即便他們死在火場里,該給他們的榮耀和利益,也會一分不少,甚至還會加倍給予其家族。
他們這么想,很正常,但有人卻不這么想。
只見龍禁尉千戶左子雄,并未停下腳步,而是緊隨孟三之后,迅疾無比的沖入火海。
一眨眼的功夫,渾身是火的左子雄,便拎著孟三,從火場里沖了出來。
雖說戴權他們不準備救火,但是該帶的水車等物,倒是一樣不少都帶來了。
左子雄沖出火場之后,便一躍而起,和孟三一起跳進一輛水車。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的事情。
戴權先是大驚,繼而大喜,連忙緊跑兩步,到水車之前查看。
等他低頭一瞧,只見左子雄雙手抱拳,竟然在水車里沖他行了一禮。
“稟督公,左子雄幸不辱命!”
戴權大喜過望,連忙招呼其他人去喊御醫(yī),來為左子雄和孟三醫(yī)治傷勢。
當然,戴權帶人來救火,隨身帶著御醫(yī),似乎也很合理。
等御醫(yī)處理完二人身上燒傷,戴權這才放下心來。
左子雄并無生命危險,最大的麻煩是將來容貌有損,女人緣會差一些。
孟三傷勢較重,但只要日日敷藥,撐個十天半個月,應該問題不大。
人和人,就怕比。
這不,左子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趙子龍附體,給你整這么一出,那些東廠番子,龍禁尉,侍衛(wèi)親軍們,一個個羞紅了臉,盡皆低頭不言。
戴權冷哼一聲,環(huán)視一圈,然后高聲道:“左千戶今兒立了大功,咱家會奏請?zhí)螅o他升官,讓他發(fā)財,再賜給他女人!
正四品的指揮僉事,咱家不敢打保票,但從四品的鎮(zhèn)撫使,咱家是敢保證的。”
左子雄現(xiàn)任龍禁尉千戶,正五品,別以為從正五品千戶,升到從四品鎮(zhèn)撫使很容易。
大乾官制,文官品秩與武官品秩不同。
在大乾開國之初,文官武將的品秩,還是差不多相等的。
你是一品,我也是一品,大家都是大佬,誰也別瞧不起誰。
可自從元和帝登基,胡玄機秉政以來,除了大肆打壓勛貴之外,還施行‘以文馭武’之策。
說穿了就是,武將別管你品秩有多高,歸到底還是得聽文官的。
比如堂堂一品武官——提督,負責一個省的邊軍。
和地方上的文官大佬——總督比起來,提督的品秩要高出不少。
總督不掛兵部尚書銜,正二品,掛兵部尚書銜,從一品。
可是即便如此,在‘以文馭武’的國策下,那些低品秩的總督,使喚高品秩的提督,并不比使喚家里的狗難上多少。
還有總兵,負責一鎮(zhèn)邊軍,一般是正二品,但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便能把正二品的總兵呼來喝去。
久而久之,這些提督,總兵等武將們,給文官們當狗,不僅不以為恥,反而引以為榮,沾沾自喜。
再說回左子雄這個千戶,看著正五品,好大的官啊!
但說穿了,不過是一個管兵的兵頭子而已,沒有幾個人會拿一個千戶當官員看待。
在那些文官眼里,千戶百戶,不過是塊頭大一點的兵,和那些大頭兵并沒有什么本質區(qū)別。
但從四品的鎮(zhèn)撫使,就大大不同了,雖然那些文官還是瞧不起你,但他們至少承認,你不是大頭兵,而是一個官了。
至于在龍禁尉序列之中,鎮(zhèn)撫使已經可以單獨掌管南鎮(zhèn)撫司,或者北鎮(zhèn)撫司了,屬于龍禁尉里的中高級武官。
若是外放出去,那更是一方大佬,掌管一府,乃至數(shù)府的機密要事。
故而,左子雄從正五品到從四品,這小小的一級,便已經跨越了階級,是很多人一輩子都升不上去的。
而戴權現(xiàn)在一句話,便讓左子雄草雞變鳳凰,一飛沖天。
戴權手持馬鞭,環(huán)視眾位東廠番子,龍禁尉,侍衛(wèi)親軍們,冷哼一聲道。
“至于你們,身為陛下的親兵,該玩命的時候就得玩命,往后啊,可別讓咱家一個沒把兒的,瞧不起你們這些帶把兒的爺們!”
戴權話音未落,已被安置在一輛馬車上的左子雄,從車窗探出腦袋來,大聲喊道:“為陛下效死,升官發(fā)財賞女人!”
對于左子雄的這一聲捧哏,戴權很是滿意。
這個左子雄,今天他記住了。
陛下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他一定會將左子雄,推薦給陛下的。
只見戴權輕抬馬鞭,那些東廠番子,龍禁尉,侍衛(wèi)親軍們,紛紛齊聲高呼。
“為陛下效死,升官發(fā)財賞女人!”
“為陛下效死,升官發(fā)財賞女人!”
“為陛下效死,升官發(fā)財賞女人!”
在這些東廠番子,龍禁尉,侍衛(wèi)親軍們,齊聲高呼的時候,那些文武官員,國子監(jiān)太學生們,先是面面相覷,繼而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才短短十幾天,隸屬于內廷的這些兵馬,怎么精氣神好像都不一樣了呢!
宮城之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就在這些人交頭接耳,紛紛猜測之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孝感寺這場大火,火勢也終于漸漸變弱了。
見火勢稍弱,戴權大手一揮,只見那些水車附近,紛紛探出數(shù)百支中空的竹竿,一道道水柱朝火場噴射而去。
又過了許久,等火勢徹底熄滅,現(xiàn)場溫度下降之后,幾名仵作遮住口鼻,便要進去撿拾康王氏的骨殖。
便在此時,站在人群中的右都御史羅文龍,突然站出身來,帶著幾個都察院手下官員,攔住眾位仵作的去路。
“慢著,你們要想進去撿拾骨殖,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搜身,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拿著早就準備好的骨殖,進去玩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把戲?”
右都御史羅文龍的所言所行,戴權看在眼里,怒在心中。
什么鳥右都御史,大蔥地里種青蒜,你他娘的到底算哪根蔥?
反正他現(xiàn)在已經和胡玄機徹底撕破臉皮,也不用管什么后路,什么退路了。
哦,不對,是陛下已經給他把后路安排好了。
海甸子的那塊地,還沒開始修建的莊園別墅,還等著他呢!
戴權拍馬走到羅文龍面前,照著他的面門,抬手就是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