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玄機騎了匹快馬,在趕去城郊孝感寺的一路上,將這一切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甚至有些絕望,與那位隱藏在背后的高手過招,他可一次都還沒贏過呢!
他甚至已經有所預見,等他趕到了孝感寺,那里肯定早已被安排到明明白白,只等著他這位當朝首輔,去做一位見證者。
見證孟元康的滅亡,也見證他胡玄機一代大儒,金字招牌的隕落。
果然,等胡玄機一行人到了孝感寺,便遠遠瞧見偌大一座寺院,西南角燃起熊熊大火。
不用問,那西南角必定是存放孟元康乳母,康王氏的棺槨之處了。
而在孝感寺之外,戴權正帶著手下一眾太監,并東廠番子,還有不少龍禁尉,以及數百名侍衛親軍,將孝感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胡玄機暗嘆一聲,終究是棋差一招,每一步都被對方算的死死的。
胡玄機心知孟元康一事,大勢已去無法挽回,想著要么就不過去了,何必上趕著受戴權,那條老閹狗的氣呢?
可他實在又想知道,那位幕后高手,還有沒有什么后招?
思來想去,胡玄機不再猶豫,下馬走到戴權身旁站定。
“戴權,你還沒死?”
戴權回身扭頭,見是胡玄機,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是相識多年的知交好友呢!
“太師沒死,咱家怎么敢死呢?”戴權皮笑肉不笑,給了胡玄機一記回擊。
“呵呵,你來的挺早啊!”
“太師來的也不算晚。”
“戴權,你有沒有感覺,你最近變聰明了許多?”
戴權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那都是太后娘娘提點的好。”
胡玄機聞言大怒,心說我那個蠢女兒,都成了你手中的傀儡太后,你現在在老夫面前,還裝什么裝?
失去耐心的胡玄機,已經沒心思和戴權繼續磨牙了,他直接開門見山道。
“戴權,告訴你背后那位高人,老夫想和他聊聊。”
戴權低頭,思索片刻,繼而抬頭,面色如常的看著胡玄機。
“太師在說什么,咱家聽不懂。”
就在他倆斗嘴這當口,三法司那些愣頭青,還有胡玄機在三法司的自己人,烏泱泱一大片全來了。
緊接著,朝廷六部各處官員,凡是沒有坐衙當值的,差不多也全來了。
對了,還有國子監太學生,也來了上千人之多。
這要是沒人提前串聯組織,那就真的是活見鬼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皇帝登基大典那天,來的人都沒今日多。
便在這時,龍禁尉千戶左子雄,從孝感寺里拎著一個老頭出來,扔在戴權和胡玄機面前。
“稟督公,縱火之人,抓住了。”
說著,左子雄從手下侍衛親軍手中,接過一條已經浸濕的帕子,朝那個縱火老頭,被煙火熏得黑乎乎的臉上,好一陣擦來擦去。
戴權低頭一瞧,樂了。
他扭頭看向胡玄機,揶揄道:“太師,可識得此人否?”
胡玄機面色鐵青,低頭看著孟府管家孟三,在心里已經把孟元康,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一個遍。
放火燒孝感寺,你就燒唄,為什么要派孟三來?
難道你堂堂薊州孟家,就真的連一個死士都找不到嗎?
蠢貨,大蠢貨,絕無僅有的大蠢貨!
胡玄機心里明白,若是孟三沒有出現,他還能據理力爭,說有人故意縱火,栽贓陷害孟元康。
不管有沒有人信,至少他在手下人面前,維護住了他歷來護短的形象。
也能讓胡黨眾人放心,他們一旦出事,他胡玄機是一定會施以援手的。
可隨著孟三的出現,孟元康已經被徹底釘死了。
在數百位朝堂臣工,上千名國子監太學生,還有無數老百姓的親眼見證下,即便是他胡玄機,也只能徒呼奈何。
他那日以人格為孟元康作保,亮出的那面一代大儒的金字招牌,也在今日徹底的砸碎了。
再待在此處,除了徒增羞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胡玄機上馬便走,戴權見狀,哈哈笑道。
“太師,何必走的如此著急呢?好戲還沒開場呢!”
胡玄機呸了一聲:“老閹狗!”
便扭過頭去,拍馬便走。
在回京的路上,胡玄機一直在安慰自己。
“不管戴權身后那位高人是誰,任你神機妙算,老夫以力破之!
到時候五萬京營兵馬,血洗宮城之時,哪怕你是諸葛孔明復生,也只有死路一條!
總之,優勢在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說胡玄機回京之后如何如何,且說孝感寺這邊,
既然抓住了縱火犯孟三,那便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了,靜靜等著大火燒完,進去撿康王氏的骨殖就行了。
至于為什么不救火,拜托,這孝感寺都是木質建筑,一旦燒起來,除非天降暴雨,不然根本不可能熄滅。
至于這火勢會不會順風蔓延,燒到孝感寺其他建筑,那是孝感寺里的和尚們要操心的事情,與戴權他們無關。
戴權他們剛來的時候,倒是讓侍衛親軍們,幫著孝感寺那些和尚,拆房墊土,搞出一條隔離帶來。
但看那些和尚們的態度,好像并不是很領情,戴權也惱了,下令讓孩兒們都回來。
這里面的門道,戴權心知肚明。
估摸著孝感寺里的那些大和尚們,人家還盼著這場火,燒得再大一些呢!
這火燒的好啊,到時候不僅前賬盡消。
這些個得道高僧,一個個大發慈悲之心,為我佛重鑄金身,再建廟宇。
既揚了名,又撈了錢,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戴權這邊,無數人看著孝感寺那場火,等著它慢慢熄滅。
或許是侍衛親軍,看孟三是個糟老頭子,起了輕視之心,疏于防范,只綁了他的雙手,沒有捆住雙腳。
不意竟讓他瞅了個空子,一溜煙往火場里沖了過去。
孟三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叫:“我不是孟三,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我不是啊!”
不等戴權下令,便有數名東廠番子,龍禁尉,侍衛親軍急追而去。
可哪里還來得及,只見孟三一頭扎進火海,便蹤跡全無。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想不明白這個孟三,到底是個大傻子,還是真的忠心忠到了這種程度。
在場這么些位大佬,還有那么多文武官員,上千名太學生,全都認出來你是孟三,你是孟元康的管家。
現在你跑去火海尋死,有什么用?
當我們全是瞎子,全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