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安局，楊警官先將京之憩安頓在休息室里，去了一趟辦公室。

一個年輕男人正靠在窗邊抽煙，看見他進門，將還沒抽完的煙頭按在了煙灰缸里碾滅：“不是辦案子去了？怎么這么快？”

“三天前，她下班后被蘇宴接到了錦繡園，然后兩天沒出門?！睏罹俅蜷_檔案柜，在里面翻找著些什么，“再出現時，從一個火葬場員工變成了在讀大學生，當天，金城大學出現命案?！?

年輕男人冷哼一聲，把自己手里的檔案袋丟到了桌子上：“別找了，你電話里提到現場情況的時候我就找出來了?！?

“看過了？”

他點點頭。

“章末，這些案子我真的查了太久了，但最后都是自殺結尾。”楊警官坐在桌邊，打開了檔案袋，看著文件第一頁上標注的20060304，“馬上就要二十年了，這是第一次出現嫌犯。”

章末撓了撓頭，冷哼一聲：“得了，我去審吧，查到什么了嗎？”

“兩個人兩點多起過沖突，現場勘查的時候從她的床上找到了一根細麻繩，已經送檢了。”楊警官翻看著手里幾乎倒背如流的案情分析，短促地嘆了口氣，“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你先去陪她聊聊，如果真有她指紋，就帶進審訊室吧。”

章末聳了聳肩，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辦公室。

“……二十年了，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當年為什么會自殺……”

京之憩在休息室等了很久，久到她都有些困了，終于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久仰大名，京之憩是吧，我叫章末，市刑警支隊的，和老楊是同事。”章末給京之憩接了杯水，然后坐在了她對面，“你舍友死了，你知道不？”

楊警官的同事？很年輕，但感覺很難纏。

“電話里知道的?！本┲兄掳涂聪蛘履?，“其實我很好奇，我剛剛轉到金城大學，跟她并不熟悉，為什么要審問我呢？”

“審問？不不不，別這么覺得，咱們就是聊一聊?！闭履[擺手，“聽說你們下午起過沖突？展開講講？”

“她霸凌同學，被我看到了，正義執行扇了她兩巴掌而已?！本┲⑽⑺α怂︸R尾辮，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我不算做錯吧?！?

她其實一點都不怕，畢竟自己和程樂天分開后就一直在閑逛，監控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章末卻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被這樣銳利的眼神盯著，京之憩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誒喲，章警官，你這么盯著我，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呢。”

“別開玩笑了哈哈哈，就算我真有，你也感覺不到吧?！闭履┱f，“還是說我記錯了，天生情感淡漠也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那你對我的誤會挺大的，我又不是沒感情?！本┲^頭，輕輕嘆了口氣，“……比如時隔多年再看到你，我挺難過的?！?

章末剛想說些什么，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看了看，站起身走了出去。

等身后響起關門的聲音時，京之憩握緊了桌上的一次性紙杯。

岺子夜，章末，這些家伙一個個冒出來，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為什么就不能老老實實死在時光長河里呢？

這次沒等多久，章末就拿著一張檢驗單走了進來，正打算拍在她面前，卻皺起了眉：“水倒桌子上干什么？算了，自己拿著看?！?

京之憩接過那張單子，赫然看到結論欄寫著“對比符合”，再往上看，看到了標著自己名字的指紋對比項：“……瞧，總是要審的。”

幾分鐘后，京之憩坐在審訊室里，和面前的三個警察以及桌子上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標語沉默對望著，許久才開口：“要不你們問些什么？”

一個主審官，一個副審官，這不就夠了，為什么旁邊還要站一個？都被拷在椅子上了，難道還怕她跑了不成？

“你的舍友姜知夏，確認在今天下午三點半左右死亡，死因是被細繩勒住氣管造成的機械性窒息?！敝鲗徆僬钦履?，他面無表情翻看著剛剛到手的死亡報告，“經過對現場的初步勘察，在你的床上找到了兇器，上面沾染著死者的皮屑和你的指紋。”

京之憩敢保證自己到金城大學后絕沒有碰過什么細麻繩，她的指紋到底是怎么印上去的？

“接下來我會詢問你一些事，請你在想好后正確回答?！闭履┦疽飧睂徆匍_始記錄，“姓名，年齡，家庭住址，工作狀態?！?

“京之憩，24歲，租住在錦繡園一棟三單元703，火葬場員工?！?

“怎么會去金城大學讀書？”

“活到老學到老嘛，想學點知識?！?

“金城大學不算是金城最好的學校吧，為什么會選擇它？”

“章警官，這些問題真的有必要問嗎？”京之憩覺得這也太浪費時間了，“除了金城大學給錢就能進，別的學校我進得去嗎？”

“……關于受害者，你和姜知夏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今天中午，她還請我吃了頓飯?！?

“她請你吃飯，但是你卻在教室里和她起了沖突，為什么？”

“她說想帶我認識認識同學，卻當著我的面霸凌別人。我這人就是正義感強看不得這些，就打了她兩巴掌?！?

“下午三點半，你在什么地方？”

“本來應該在上課的，可惜了，有人來找我麻煩，我們就去了一處草地，大概三點的時候分開，我在學校里亂逛。”

“你剛剛入學，為什么會有人找你麻煩？”

“姜知夏的男朋友，替她報仇來的，可惜沒打過我?！本┲D了轉卡在手銬里的手腕，抬起頭看向他們，“你們應該已經調出監控了，中午離開宿舍后，我根本就沒回去過?！?

“這東西你見過嗎？”章末拿起了一張照片，里面是一條純白的細麻繩，看起來質量并不好，好幾處都有些破損，還有許多撓痕。

京之憩搖頭：“見過?！?

“它是在你的床上找到的，上面還附有你的指紋。”

“恕我直言，這能說明什么？”京之憩覺得手銬不太舒服，皺著眉又轉了轉手腕，“這種繩子是我工作的火葬場特供的，有我的指紋再正常不過了。”

章末沉默了。

京之憩不知道繩子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己的確是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下一秒，審訊室門被推開，一切幾乎和幾天前重合，一臉陰沉的楊警官站在門口，他身后是掛著冷淡笑意的蘇宴：“監控錄像調出來了，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