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手銬，京之憩站起身走出了審訊室。

在和警察匯合前，她已經(jīng)給蘇宴打了電話，告訴他只要自己兩小時內(nèi)沒有主動聯(lián)系，就去金城大學(xué)調(diào)自己離開教室后的所有監(jiān)控。

雖然這種東西警方也會調(diào)取，但至少今天她是出不去了。

死期愈來愈近，就算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更何況，在警車上時，陳警官的眼神絕不是想輕易放過她的樣子。

和楊警官擦身而過，京之憩聽見他略帶疲憊的聲音：“我們可以聊一聊嗎，放心，證據(jù)擺在眼前，你已經(jīng)擺脫嫌疑了。”

“……可以。”京之憩畢竟不是法外狂徒，能配合的地方還是要配合的，她抬頭看向蘇宴，“去休息室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我在車?yán)锏饶恪！碧K宴微微挑了挑眉，沒有多問，轉(zhuǎn)身離開。

而京之憩則和楊警官一起走進了辦公室，除了章末也跟了進來外，里面還坐著一個女警。聽見動靜，她抬起頭，微微愣了愣：“老楊，你這是？”

“隊長，這是唯一的線索，我不想放棄。”楊警官抬起頭，眼里像是有燃燒著熊熊烈火。

女警嘆了口氣，彎腰打開了上鎖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了一個看起來很老舊的檔案袋遞給了他：“二十年馬上要到了，如果想重啟這個案子，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京之憩默默站在一邊，這些事她不太懂，但總覺得自己似乎答應(yīng)了什么很不得了的麻煩事。

“想知道是什么事嗎？”楊警官啟封檔案袋時，章末悄悄湊到了她身邊，壓低了聲音說，“他的妻子二十年前自殺了。”

“章末，跟我去看看尸檢報告出來了沒有。”女警站起身，半拉半拽著把章末帶了出去。

“楊警官，有什么話就直說吧，蘇宴還在等我。”

楊警官把檔案袋里的東西放在了京之憩面前：“看看這個報道。”

她低頭看去，只見第一頁上貼著一張裁下來的新聞報道，上面用大字寫著“驚！警員精神崩潰，悲劇上演：勸阻變共赴黃泉”，日期是2005年三月四日。

文章內(nèi)容是說一名女警在勸阻一個試圖跳樓自殺的學(xué)生時，突然精神崩潰，大笑著抱住學(xué)生一起跳了下去，兩人當(dāng)場死亡。

編撰者用十分犀利的筆法批判了該警員的極度不專業(yè)，并義憤填膺地抨擊了司法系統(tǒng)對公務(wù)員的壓迫和忽視。看似針砭時弊十分公正，其實卻是一股子隱藏不住的公知味兒——不過畢竟是在現(xiàn)在看來，如果是在當(dāng)年，或許真的會一呼百應(yīng)。

結(jié)合前一會兒章末說的話，京之憩大概明白楊警官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他直奔正題：“這是全國第一起狂笑自殺案，其中的一位死者是我的新婚妻子。”

京之憩想起來了，幾天前出租車司機死的時候，楊警官確實也有意無意提起過，難道姜知夏也是……

楊警官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點了點頭：“沒錯，下午死去的姜知夏，也屬于此例，只是這次留下了沾染你指紋的兇器。”

“既然有人要陷害我，那就說明姜知夏的死絕不是自殺……你是這么想的，對吧。”京之憩翻了翻桌面上的那厚厚一沓紙，里面大部分都是當(dāng)時各路媒體的報道，警方調(diào)查只占一小部分。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這個案子從明面上來看，就是自殺。

楊警官緊緊皺起了眉，摩挲著報道上年輕女警糊滿鮮血，模糊不清的容貌：“她是個很樂觀的人，生活也沒有什么壓力，那天她還說收工后去吃火鍋……她沒有自殺的理由，這根本說不通。我請求他們進行調(diào)查，可是查來查去，就是什么都沒有。”

當(dāng)然查不出來，因為大概率是鬼干的。

“這二十年，我收集了全國所有狂笑自殺案，只有最近的這兩次——他們每一個人死前，都和你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楊警官說，“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不論多么荒唐，都可以告訴我。”

“沒有，我和他們其實完全不熟悉。”京之憩搖搖頭，符合科學(xué)觀念的想法她是一點都沒有，腦子里全是不能說的封建迷信。

辦公室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就在京之憩想要不要請辭時，門被推開了，剛剛見到的女隊長拿著尸檢報告走了進來：“嗯，你要看看嗎？”

“額，那要不看看？”京之憩確實有些好奇姜知夏是怎么死的，也就順勢同意了。

尸檢報告上寫的死因和章末說的沒差別，簡而言之就是被那根細(xì)麻繩勒死的，姜知夏的尸體照片打印在紙面上，果然是一臉笑容。

京之憩覺得有些惡心。

她見過很多尸體，什么形態(tài)的都有，但這是第一次覺得打心底的反胃，那個笑容就像是在嘲諷——我就是殺了他們，那又怎么樣？

姜知夏伙同其他人一起害死姜瑜鏈，還不知道霸凌逼瘋了多少學(xué)生，她的確惡毒，的確該死。

如果是姜瑜鏈想要復(fù)仇，京之憩沒有二話。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惡鬼有資格隨意剝奪她的生命——她絕不支持私刑。

“京之憩？京之憩？你怎么了？”

回過神來，她發(fā)現(xiàn)隊長一臉關(guān)切地望著她：“我看你突然發(fā)起了愣，是有什么想法嗎？”

京之憩干笑一聲，把報告還給了隊長，搖了搖頭：“就是看到尸體有些惡心，抱歉，我得回去了。”

推開辦公室的門，章末拿著她被收走的物品，靠在墻邊攔了她一下：“走吧老同學(xué)，我送你出去。”

京之憩沒有回答他，照著記憶沉默地尋找出口。

“說實話，我真沒想過你會談戀愛。”章末冷不丁冒出一句，但似乎也沒指望京之憩會回答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時候姓王的騷擾你，你哥跟他動手，差點被捅死，你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京之憩，說真的，我一直在想你還是不是人類。”

她的腳步頓了頓，但依舊沒有回應(yīng)。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走到了公安局外，京之憩看到馬路對面停著的捷豹，想說些什么，最后卻只能說一句“保重”。

剛剛邁出一步，身后就響起了章末的聲音，似乎是因為以后不會再有交集，他一直平靜的音調(diào)終于變了：“我問問你，還記得秦書瑤嗎？”

“記得，永遠(yuǎn)。”

站在車邊，京之憩有些驚訝地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蘇宴：“今天沒帶司機？”

“跑公安局這事就不用讓下屬知道了。”蘇宴攔住了試圖拉開后車門的京之憩，指了指副駕駛，“你真把我當(dāng)司機了？坐前面。”

行吧。

京之憩坐上副駕駛，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金城大學(xué)，我還回得去嗎？”

“沒戲了，校長說其實出點小事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結(jié)果直接死了個人，他不樂意了。”蘇宴握緊方向盤，冷漠的眼神直直盯著面前的虛空，“姜瑜鏈去哪兒了？他說要這群人伏法……姜知夏死了，會不會受到什么影響？”

京之憩想了想，轉(zhuǎn)頭看向蘇宴：“就當(dāng)被判死刑了，問題是剩下幾個……我進不了金城大學(xué)，要接觸他們，就只能靠你了。”

“這個簡單，明晚以蘇家的名義辦個晚宴，隨便下幾封邀請函，他們不來也得來。問題是，你怎么讓他們認(rèn)罪？”蘇宴的行動很快，就說話的這會兒就已經(jīng)開始給助理發(fā)消息了。

有這種行動力，活該你長命百歲。

京之憩翻看著陳國璟發(fā)來的消息，笑了笑：“你只需要等他們到齊后，鎖上所有出口。其他的事，交給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