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中隊的支援來得恰到好處，不光擊毀了普洛森坦克群的矛頭，也將占據天空的俯沖轟炸機驅散，成功地為即將崩潰的加洛林人贏得了一口喘息之機。

但眼下的形勢依然不容樂觀。

普洛森人顯然是吸取了上次穿插失敗的經驗，這次在側翼足足布置了一個連不止的裝甲力量，盡管“鳶尾花”中隊的飛行員們幾乎都成功命中了目標，但區區七八輛坦克的損失對于普洛森人來說無傷大雅——與整個高地的得失相比，這依然算不了什么。

“少尉！少尉！”

羅蘭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從躲藏的彈坑中抬起頭來，看見路易用手扶著鋼盔，一路彎腰小跑到自己面前，后面跟著的是沉默寡言的機電員雅克，他現在抱著把一看就是精心保養過的勒貝爾步槍，渾身上下干干凈凈，仿佛根本沒有參加過剛才的戰斗一般。

“羅蘭少尉，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路易一下從彈坑邊緣滑倒底部，頭頂大一號的鋼盔幾乎把他的整張臉都蓋住。路易摸索著將鋼盔扶正，隨后緊張地問道。

接下來怎么辦？

羅蘭心中也完全沒底。

他雖然是個軍迷，穿越以來也打過幾場還算漂亮的戰斗。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自己擁有“系統”這一優勢的基礎上！

而現在，亂軍之中，需要的是對局勢的準確判斷，需要天生屬于戰爭的敏銳嗅覺！

但很不幸，這兩樣東西羅蘭都不具備。

他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為自己和那些出生入死的戰友們，搏一條死中求活的生路！

“羅蘭少尉，下命令吧！我們聽你指揮！”

身邊不知何時又圍過來幾個士兵，他們昨天在小村莊中親眼見到了一片焦黑的普洛森戰車，與毫發無損的羅蘭車組。現在這些人正滿臉期盼地看著羅蘭，仿佛眼前這人擁有某種神力，能護佑他們在這場困境中轉危為安。

“是啊，羅蘭少尉，我們聽您的！”

“我剛剛看見您炸掉那輛該死的坦克了，從現在開始，您去哪我就去哪！”

“其他貴族都在后方享福，你是唯一一個跟我們一起沖鋒的，老子信你！”

又有不少人加入了這支臨時組建的小團隊，還有人躲在彈坑中，大聲招呼著自己熟識的戰友:

“都聽羅蘭少尉指揮！”

“都聽羅蘭少尉指揮！”

……

一傳十，十傳百。

羅蘭并不清楚路易在昨晚的篝火旁是如何添油加醋的，但總之，現在相信羅蘭擁有好運傍身的加洛林士兵不在少數。

現在普洛森穿插部隊已經將他們的退路封死，走投無路之下，有人指揮總比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要來得好。

還是那句老話：萬一呢？

幾乎在短短幾分鐘之內，羅蘭就擁有了一支幾百人的、暫時聽他命令的部隊。

但這些信任他的話語，在羅蘭聽來，卻有如一記記重錘，砸在心頭。

成為他們的指揮官，就意味著一種責任，就意味著他的任何一個錯誤決定，都有可能導致許多人因他而死。

他還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

但沒有什么事情是能確保在準備萬全之后才發生的。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這些加洛林士兵，他必須擔起這樣的責任！

羅蘭沉默了幾秒，隨后抬起頭來，碧藍的雙眼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在我的家鄉，有這么一句古話，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

“兩個騎士見面，縱使技不如人，也要拔出手中的長劍，向敵人發起沖鋒！”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逢敵必亮劍，這才是屬于我們加洛林人的榮耀！”

羅蘭隨口化用的電視劇臺詞，卻意外點燃了周圍加洛林戰士們的斗志。

“請下命令吧，羅蘭！”

看著周圍躍躍欲試的士兵們，羅蘭大手一揮：

“我們準備突圍——從敵人的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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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快看地面上！“

伊莎貝爾與戰友們向普洛森轟炸機狼狽逃竄的方向追去，突然聽見無線電中傳來隊友的驚呼。

她偏過頭看去，驚訝地發現那支被普洛森坦克困在半山腰的加洛林殘軍竟然沒有潰散，反倒是重新舉起了加洛林的三色旗幟，以決死的勇氣，向正面的山谷發動了沖鋒！

“天哪，他們是瘋了嗎？”

伊莎貝爾回憶起曾在畫冊中看過的，二十年前樊登之戰中的慘狀。

但是，大量加洛林士兵在軍官的驅使下沖出戰壕，隨后被普洛森人的機槍像割麥子般一批批掃倒。

最夸張的時候，僅僅是一天時間，加洛林就傷亡了數萬士兵。

伊莎貝爾毫不懷疑，這支區區數百人的殘兵敗將，會像盛夏清晨時的露水那樣，在普洛森人面前悄無聲息地消散。

“他們的指揮官簡直太莽撞了！這和送死沒什么分別！”

另一個飛行員吐槽道，但旋即被馬塞爾的話打斷。

“不，他們非常幸運，擁有一個頭腦清醒而又膽大包天的長官。”

“普洛森人已經在山腰處將這支部隊與高地分割開來，如果這時他們回頭撤退，就不亞于送死；”

“而高地上的守軍也明顯沒有能力組織第二次反攻，這些士兵如果呆在原地，也必然被回過神來的普洛森人兩面包夾，吃干抹凈。”

“因此，目前最合適的選擇，反而就是反常識的進攻！跟在潰散的普洛森人背后，趁著普洛森人自己陣腳大亂的時候，打穿正面防線，跳到林子里去！”

“普洛森人急著向前推進戰線，不會費時費力地圍剿一小支殘軍。到時候，便可以徐徐圖之，再次找機會穿越戰線。”

不愧是參加過上一場大戰的百戰老兵，馬塞爾這一番分析深入淺出，頓時將戰場形勢拆解地如同明鏡一般，飛行員們聽了，也紛紛恍然大悟，開始佩服起地面上這個不知名指揮官的足智多謀。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羅蘭只不過憑著一腔熱血和幾分運氣，誤打誤撞選擇了最優的解法，但這并不影響這幫同樣擁有滿腔熱情的年輕人為之擊節贊嘆。

就在此時，耳機中突然傳來另一個緊張的聲音：

“隊長隊長，我是B1，西南方向發現普洛森戰斗機約15架，高速向我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