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雨夜的U盤
- 或許我應(yīng)該是叫強子
- 小小的心悸
- 2231字
- 2025-02-19 18:33:06
強子蹲在梳妝臺前,手里捏著林薇薇的檀木首飾盒。
臺燈暖光像一層蜂蜜涂在她那些廉價首飾上——鍍金耳環(huán)掉漆處泛著銅綠,人造珍珠項鏈的搭扣纏著幾根長發(fā)。他想起上個月送她的蒂芙尼鉆石項鏈,至今還鎖在盒子里貼著價簽。
“薇薇,我U盤是不是落你這兒了?”
浴室水聲驟停,磨砂玻璃上浮起一團模糊的影子:“左邊抽屜找找?”
他拉開抽屜的力度像在拆炸彈。
梳妝臺抽屜被拉開時,鉸鏈發(fā)出干澀的呻吟,像極了上周裁員面談會上被解雇員工喉嚨里的哽咽。
強子的食指勾住首飾盒銅扣,指紋蹭過邊緣一塊霉斑——這盒子還是他七年前送林薇薇的生日禮物,彼時他剛轉(zhuǎn)正,咬著牙用半個月工資換了這“古董復(fù)刻款”。盒蓋上雕刻的并蒂蓮在臺燈下泛著油垢的膩光,花瓣縫隙里卡著半片美甲,孔雀藍鑲水鉆,正是林薇薇上周陪周慕陽出差時的款式。
臺燈光暈昏黃如隔夜茶,林薇薇那些廉價首飾在絲絨襯布上閃著冷嘲般的光。鍍金蝴蝶耳釘?shù)某岚蛉绷艘唤牵嗽煺渲轫楁湹拇羁劾p著幾根栗色長發(fā)——強子突然想起上周路過周慕陽辦公室,瞥見他秘書耳朵上晃著對Tasaki珍珠耳環(huán),海水珠的虹光刺得人眼疼。那女孩脖子上還有道紅痕,據(jù)說是周總“不小心”扯斷了項鏈。
浴室水聲忽大忽小,像某種摩爾斯密碼。
他左手繼續(xù)翻找并不存在的U盤,右手食指已挑開首飾盒夾層。劣質(zhì)膠水在黃梅天里發(fā)了酵,夾層牛皮紙卷邊翹起,露出半截泛黃紙角。抽屜深處突然傳來震動,一只蟑螂從蒂芙尼藍的包裝盒里竄出,盒里躺著上周他送的鉆石項鏈,價簽都沒撕。
“還沒找到?”
林薇薇的聲音混著水汽漫過來時,強子正用拇指指甲摳開夾層。閃電恰在此時劈落,藍白光刃割開窗簾,紙頁上“宮外孕手術(shù)知情同意書”幾個宋體字突現(xiàn)在他視網(wǎng)膜上,像一記烙刑。患者簽名欄歪歪扭扭寫著“林薇”,少了一個字,而家屬簽字處赫然是周慕陽龍飛鳳舞的筆跡,末尾還畫了顆愛心。
水聲停了。
他聽見浴巾摩擦身體的窸窣聲,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在死寂中放大十倍。手機攝像頭對準(zhǔn)紙頁的瞬間,梳妝鏡映出他扭曲的側(cè)臉——嘴角上揚,咬肌卻痙攣般抽搐,活像戴了張裂開的面具。鏡面右下角粘著根長發(fā),發(fā)梢染成霧霾藍,正是董事長的情人最愛的發(fā)色。
“左邊抽屜沒有嗎?”
磨砂玻璃上的影子在逼近,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的聲音清晰可聞。強子嗅到沐浴露的鈴蘭香混著血腥氣,那紙頁末端的術(shù)后風(fēng)險告知書上洇著零星褐斑,不知是碘酒還是血跡。日期欄的2019年3月15日刺進瞳孔——那天他正在瑞士圣莫里茨的醫(yī)院走廊啃冷三明治,董事長滑雪摔斷了腿,他裹著借來的羽絨服在ICU外守夜,而林薇薇的短信說她在學(xué)校加班籌備中考誓師大會。
“找到了!”他啪地合上首飾盒,揚了揚從抽屜角落摸出的黑色U盤。塑料外殼上貼著褪色的海綿寶寶貼紙——這是三年前年會抽獎的安慰獎,此刻倒成了絕佳道具。U盤邊緣有道細微劃痕,和他上周在周慕陽辦公室碎紙機旁撿到的那枚一模一樣。
林薇薇裹著浴巾倚在門框,水珠順著鎖骨滑進陰影里。她歪頭擦頭發(fā)的姿態(tài)還和大學(xué)時代一樣,只是右手無名指上多了枚鉆戒,上周剛由周慕陽“無意間”落在她辦公桌上。浴巾下擺露出半截疤痕,像蜈蚣匍匐在小腹——他原以為是闌尾炎手術(shù),現(xiàn)在想來該是宮外孕的刀口。
“這么晚還要改報表?”她瞟了眼他攥緊的U盤,睫毛上的水珠墜成一道簾。
強子扯出個笑:“董事長要海外分部的招聘數(shù)據(jù),美國人這會兒正上班呢。”他刻意把“董事長”三個字嚼得很重,滿意地看見她擦頭發(fā)的手頓了頓,珍珠耳釘在燈下晃出虛影——耳釘是周慕陽送的,盒子里還塞著張卡片,寫著“給最懂事的姑娘”。
暴雨砸在空調(diào)外機上,像千萬只指甲在抓撓。
等玄關(guān)傳來關(guān)門聲,強子迅速撲回梳妝臺。首飾盒夾層里除了病歷單,還粘著張模糊的B超照片,拍攝日期2019年3月13日。胚胎陰影旁用紅筆標(biāo)著“存活概率15%”,而林薇薇的朋友圈那天發(fā)的是學(xué)生送的千紙鶴,配文“新生命總讓人感動”。照片邊緣露出半只男人的手,尾戒刻著周慕陽的英文名縮寫,那戒指現(xiàn)在戴在董事長千金的手指上。
手機突然震動,陳昊的微信跳出來:“東西到手沒?”
強子愣了兩秒,冷汗順著脊梁滑進皮帶里。梳妝鏡右下角有什么在反光,他俯身細看,一根極細的銀線藏在蕾絲桌布褶皺間,盡頭是粘在桌底的微型竊聽器。竊聽器外殼印著薇姿醫(yī)美的logo,和他公文包里那份虛假的醫(yī)療器械采購合同編號相同。
浴室突然傳來吹風(fēng)機的轟鳴,混著變調(diào)的《茉莉花》——那是林薇薇哄學(xué)生午睡時常哼的曲子。強子捏著B超照片走向玄關(guān),卻在門后全身鏡里瞥見異常:林薇薇的GUCCI托特包敞著口,露出一角文件封皮,赫然印著集團監(jiān)察部的紅頭章。文件標(biāo)題被遮住大半,只露出“調(diào)查”和“周慕陽”幾個字,日期是昨天。
暴雨更急了。
強子把病歷單塞進西裝內(nèi)袋時,摸到個硬物。掏出來是枚微型U盤,金屬外殼刻著薇姿醫(yī)美的logo,邊緣還沾著星巴克榛果拿鐵漬——上周董事會上,周慕陽就是用這個U盤演示“員工健康管理新規(guī)劃”。而此刻,U盤插口處粘著半片美甲,孔雀藍鑲水鉆,和梳妝臺抽屜里那片一模一樣。
吹風(fēng)機停了。
“路上小心。”林薇薇的聲音甜如蜜漬,手指卻撫過梳妝臺抽屜底部某道新鮮劃痕。她打開手機加密相冊,2019年3月15日分類下,赫然存著強子跪在瑞士醫(yī)院祈禱的照片,而定位顯示拍攝者就在病房內(nèi)。照片角落的垃圾桶里,露出半截瑞士蓮巧克力包裝紙——董事長對榛子過敏,而這盒巧克力是周慕陽出差必備的手信。
電梯下行時,強子攥著兩枚U盤笑出聲。海綿寶寶貼紙被汗浸得卷邊,露出底下激光刻的一行小字:“贈忠誠員工——周慕陽”。玻璃幕墻映出他的臉,與窗外“狼性文化月”的霓虹標(biāo)語重疊,血紅的“狼”字正好咬住他左眼,像被挖空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