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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

  • 玉案骨鳴
  • 骨繡
  • 2563字
  • 2025-07-16 10:52:04

緩過氣后,老嫗的敘述忽然流暢得可怕:“有一天,老身親眼看見那郎君站在月下礁石上唱歌。那調(diào)子啊...格外動聽,應(yīng)了那句話,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那郎君的曲子聽得滿灘的魚都浮出水面,閃著藍瑩瑩的光。”

“后來呢?“顏如玉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度。

老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們拜了天地。可洞房花燭那晚...“她的聲音突然扭曲,“海上突然掀起十丈高的浪頭,那郎君沖出喜房就往海里跑。阿沅追到岸邊,“

煤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映得老嫗滿臉陰影:“有一天劉貴來收稅,瞧見阿沅...“干枯的手突然抓住謝骨香,“那畜生把阿沅拖進船艙時,給……之后劉貴……她縱身跳進了海里,大家伙把阿沅撈上來時已沒了呼吸,而那一天阿沅的俊俏郎君卻回來了,他看見阿沅的尸體瘋了一般……!”

夜雨如泣,竹林深處的琴音戛然而止。

謝骨香和顏如玉踏著濕滑的青石小徑,闖入這座隱于山間的雅筑。檐角銅鈴在風(fēng)中輕響,似哀似怨,與方才那縷幽怨的琴聲如出一轍。

竹簾半卷,云瀾一襲素白長衫,指尖仍虛按在琴弦上,仿佛早已知曉他們的到來。他的面容清冷如霜,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隱約翻涌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你們果然來了。”他低聲道,嗓音如琴弦余韻,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謝骨香瞇起眼,雨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滴在青石地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云公子似乎早就料到我們會來?”

云瀾垂眸,指尖輕輕撫過琴身,琴弦微顫,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嗚咽。

“滄浪灣的亡魂未散,悲歌未絕……”他抬起眼,目光如寒潭般幽深,“你們既已查到阿沅,又怎會不來尋我?”

窗外,雨勢漸急。竹林深處,似有一道幽藍的影子一閃而逝。

他微微仰起頭,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仿佛在壓抑著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巨大情緒,“不錯,劉貴是我殺的。”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溫潤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和深不見底的痛苦:

“因為他,逼死了……我的阿沅。”

謝骨香的目光猛地投向墻上的畫。畫中補網(wǎng)的少女,笑容依舊燦爛,仿佛凝固在永恒的時光里。

夜色濃稠如墨,將大理寺的刑房染成一片死寂的深黑。墻壁上跳動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在云瀾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陰影。他坐在冰冷的石凳上,雙手并未被束縛,姿態(tài)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從容,仿佛不是身陷囹圄的嫌犯,而是一位即將講述古老傳說的歌者。

顏如玉端坐主位,面容在火光下半明半暗,沉靜如水。謝骨香坐在側(cè)首,手中無意識地捻著一枚小小的鮫珠,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小六則縮在角落的陰影里,抱著水火棍,眼睛瞪得像銅鈴,緊張地咽著唾沫。

“故事……要從很多年前說起。”云瀾的聲音響起,低沉、緩慢,帶著一種被歲月沉淀過的沙啞,瞬間將眾人拉入一片波濤洶涌的幻境。

“那時,我尚是南海深處一條懵懂無知的鮫人。一次隨潮汐追逐銀魚群,太過忘形,被巨大的暗流裹挾,沖入淺海,最終擱淺在一片布滿嶙峋礁石的沙灘上。烈日灼烤,鱗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如同被投入滾燙的沙礫地獄……我以為我必死無疑。”

他的聲音里浸染著真實的恐懼和絕望。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之際,一片清涼的陰影遮住了我頭頂毒辣的日光。我艱難地睜開眼……”云瀾的視線變得悠遠而溫柔,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石壁,看到了遙遠的過去,“看到的,就是阿沅。”

“她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褲腿高高挽起,赤著腳,背著一個幾乎有她半人高的破舊魚簍。她的臉被海風(fēng)吹得有些粗糙,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但那雙眼睛……像最純凈的海水,盛滿了驚訝和純粹的憐憫。”

“‘呀!好大的魚!’她當時是這么說的,聲音清脆得像海邊的風(fēng)鈴。”云瀾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虛幻的笑意,隨即又被更深的苦澀淹沒,“她以為我只是條罕見的大魚。她沒有害怕我半人半魚的怪異模樣,也沒有像其他漁民那樣想著把我賣掉或吃掉。她只是費力地、小心翼翼地用她那雙并不寬厚的手,把我從滾燙的沙礫里捧起來,一步一步,蹣跚地走向潮水。”

“海水重新包裹住我的那一刻,清涼浸透每一寸干涸的肌膚,我知道我活過來了。我看著她沾滿沙子的臉,那雙純凈的眼睛里只有完成了一件善事的歡喜。我想說話,想道謝,卻只能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嘶鳴。情急之下,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落在滾燙的沙灘上,凝結(jié)成了一顆顆珍珠。”

阿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沙地上突然出現(xiàn)的、散發(fā)著柔和光暈的珠子。她蹲下身,好奇地撿起一顆,放在掌心細細端詳。那光芒映在她清澈的眼底,美得驚心動魄。

“她抬起頭,看著我,然后笑了。”云瀾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那笑容,比世上所有的珍珠加起來都要明亮溫暖。她沒有貪婪,沒有算計,只是把那些珍珠一顆一顆地撿起來,捧在手心里,遞還給我。”

“‘哭什么呀?’她對我說,聲音帶著海邊少女特有的爽朗,‘快回家去吧!下次可別再游到這么淺的地方啦!’”

“她不要我的珍珠,只叫我快回家。對她而言,救我只是‘舉手之勞’。”云瀾閉上眼,一滴淚無聲地滑過他清俊的臉頰,在火光下折射出微光,“可對我而言,那是足以刻入魂魄的再生之恩。從那一刻起,一個念頭在我心中瘋狂滋長:我要報答她!不惜一切代價!”

“回到深海后,我日夜修煉,忍受著撕裂血肉般的痛苦,只為褪去魚尾,化出完整的雙腿,能夠真正走上岸去,走到她面前。數(shù)載寒暑,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次失敗的劇痛與絕望,我終于……成功了。”他攤開自己的手掌,那雙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與人類無異,誰能想到這曾是一雙覆蓋著鱗片的蹼爪?

“我懷著滿腔熱忱和感激,再次踏上了那片沙灘。憑著模糊的記憶和鮫人對氣息的獨特感應(yīng),我找到了那個小小的漁村,找到了她。”云瀾的眼中再次煥發(fā)出光彩,那是陷入愛戀之人特有的光芒。

“她依舊貧窮,依舊每日與風(fēng)浪搏斗,臉上卻總帶著陽光般溫暖的笑容。我化作一個身無分文、流落異鄉(xiāng)的畫師接近她。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用我所有眼淚凝成的、最大最圓潤的鮫珠,捧到她面前,告訴她,我是來報恩的。”

阿阮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卻俊朗溫雅的畫師,又看看他手中那捧價值連城、光華奪目的珍珠,愣住了。她的臉上沒有預(yù)想中的驚喜,反而掠過一絲無措和隱隱的抗拒。

“她連連擺手后退,像受驚的小鹿:‘畫師先生,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我哪救過什么人啊!就算有,也不過是隨手幫了一把,哪值得這樣貴重的報答!你快收起來,這太……太嚇人了!’”

“我急了,執(zhí)拗地要將珍珠塞給她:‘不,就是你!我記得你的眼睛!沒有你,我早就死了!這珍珠你必須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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