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被打斷，藥童的臉蛋在陽光下像顆飽滿的水蜜桃，泛著健康的紅暈。謝骨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指尖立刻陷進軟乎乎的嬰兒肥里。

“怎么會忘呢？”謝骨香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連自己都沒察覺眼角彎起了淺淺的弧度，“我記得你叫杜九，對嗎？”

“呵呵呵，太好啦！”杜九開心地原地蹦跳了兩下，扎著靛藍色頭繩的發(fā)髻跟著一顫一顫，活像只歡快的小麻雀。她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神秘兮兮地湊近：“漂亮姐姐，我有好東西哦！“

紙包展開，里面躺著三顆裹著糖霜的山楂丸，其中一顆已經被壓得有點扁了，顯然是藏在懷里很久了。

謝骨香看著杜九獻寶似的表情，忍不住用指尖點了點她沾著藥粉的鼻尖：“這是把問診用的藥丸偷出來當零嘴了？”

“才不是呢！”杜九急得直跺腳，木屐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這是我特意用蜂蜜調的，師傅說可以開胃...“她突然壓低聲音，“我多加了點冰糖，比王嬸家賣的糖葫蘆還甜！”

謝骨香接過油紙包，指尖拈起一顆山楂丸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還帶著一絲薄荷的清涼。

“對啦，杜九，你怎么會在這里？這里剛死過人，小孩子不該來的。”她揉了揉杜九的發(fā)頂，“乖，去別處玩吧。”

“漂亮姐姐，我不是來玩的！”杜九挺起小胸脯，腰間的銅藥匙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我是來幫忙的！”

“幫忙？”謝骨香微微蹙眉，目光掃過尸首

“嗯嗯！”杜九用力點頭，發(fā)髻上的藍頭繩隨風飄動，“仵作爺爺說這個老爺爺身上有不明藥粉?！?

她像模像樣地背起小手，學著老仵作的語氣：“此物非比尋常，老朽干仵作四十載未曾得見，仵作爺爺是這么說的！”

看著杜九那浮夸的表演，謝骨香禁不住微笑

“今早，仵作爺爺去濟安堂請師傅，可師傅出診去了。”她蹲下身，布包里整齊排列的小瓷瓶在陽光下閃著微光，“漂亮姐姐，我很厲害的哦！”

她仰起沾著泥點的小臉，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藥匙，“我能分辨三百六十二種草藥呢！”

“是嗎？那你還真厲害??！”小六抱著胳膊撇撇嘴，眼睛斜睨著這個還不到他胸口高的小不點，心想謝姑娘在哪認識的這個說大話的娃娃。

杜九敏銳地捕捉到了小六語氣里的不屑，圓溜溜的杏眼頓時瞪得更圓了。她鼓起腮幫子，活像只炸毛的小貓，手指已經悄悄摸向了腰間的小藥囊。

“這位哥哥好像不信呢～”杜九突然露出甜甜的笑容，蹦蹦跳跳地湊到小六跟前，“要不要試試看呀？”

還沒等小六反應過來，杜九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撮淡黃色粉末彈到了他的鼻尖。

“阿嚏！阿嚏！”小六頓時噴嚏連連，眼淚鼻涕一起流，“你、你這個小鬼...”

“哎呀，這是‘笑春風’～”杜九歪著頭，看著小六不受控制地開始狂笑

“接下來是...”她又從藥囊里摸出一顆青色小丸，輕輕一捏就化作一縷青煙飄向小六。

小六的笑聲戛然而止，轉而變成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嗚嗚嗚...我想起我娘了...嗚嗚...我三歲那年弄丟了她給的糖人...”

謝骨香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卻見杜九已經變戲法似的掏出第三樣東西——一顆紅艷艷的糖果。

“給你嘗嘗這個！”她踮起腳，趁小六張嘴大哭時把糖果精準地扔了進去。

小六的哭聲立刻停了，整張臉皺成一團：“好、好酸！”他捂著腮幫子原地跳腳，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哥哥現(xiàn)在信了嗎？”杜九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天真無邪。

小六剛要發(fā)作，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又能控制表情了。他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小藥童，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謝骨香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揉了揉杜九的腦袋：“調皮?！闭Z氣里卻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

杜九吐了吐舌頭，轉身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塞給小六：“這是甘草糖，能解酸的～”

小六將信將疑地接過，卻發(fā)現(xiàn)這次的糖甜滋滋的，還帶著清涼的薄荷香。他撓撓頭，看著這個一會兒天使一會兒惡魔的小丫頭，徹底沒了脾氣。

謝骨香從袖中取出一方靛藍帕子，小心展開后露出少許閃著珠光的紫色粉末。這是她今晨解剖錢愈時，從他鼻腔深處刮出的可疑物質。雖精通現(xiàn)代毒理，但對這個時代的奇毒異藥，她確實需要一位引路人。那個狗系統(tǒng)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問什么都不回，好似失蹤了一般，難道偷偷約會去啦？

“杜九，”她半蹲下身，將帕子展開“知道這是什么嗎？”

杜九的杏眼“唰”地亮了起來，連發(fā)髻上沾著的草藥碎屑都跟著一顫。她先是像小動物般圍著帕子轉了一圈，突然從腰間摸出副迷你銀筷——筷頭還刻著歪歪扭扭的“九”字。

“驗未知毒要這樣...”她念叨著用銀筷尖挑起粉末，小胖手穩(wěn)得驚人。紫色顆粒落在她特制的琉璃片上，竟浮現(xiàn)出蝶翼狀紋路。

謝骨香挑眉看著這個突然變身小法醫(yī)的團子。杜九驗毒的模樣活像她現(xiàn)代實驗室的學霸師妹，如果師妹會邊操作邊把舌尖抵在虎牙上的話。

“是紫熒蝶粉！“杜九突然驚呼，隨即又捂住嘴左右張望，““但、但師傅說這個很多年前就絕種了呀...”她鼻尖沾著熒粉，隨呼吸明明滅滅像只小螢火蟲。

正當謝骨香想追問，杜九卻“阿嚏”一聲打出個紫色噴嚏。小藥童手忙腳亂去擦，結果把整張臉都抹成了星空圖。她仰著花貓臉認真道：“這毒要用三年陳的梅子露解，姐姐我?guī)闳フ?..咦你袖子里怎么在發(fā)光？”

謝骨香猛地按住突然振動的袖袋——那個失蹤了的系統(tǒng)正在暗示她回來特喵喵的一回來就燙她的袖子，這是被它相好的甩了回來拿她袖子撒氣嗎。杜九好奇地湊過來時，謝骨香迅速將一顆桂花糖塞進小家伙嘴里。

“吃糖，可好吃了”她揉著杜九的腦瓜，心想等會兒定要好好“審問”系統(tǒng)。而杜九已經幸福地瞇起眼，頂著張大花臉開始哼跑調的小曲兒。

“好啦，這里已經沒什么事啦！”謝骨香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揉了揉發(fā)酸的脖頸，沖顏如玉擺擺手：“我要回去補覺啦，昨晚看案卷看到到三更天呢?！?

說著轉向正在收拾小藥囊的杜九，指尖輕輕點了點她沾滿紫色粉末的鼻尖：“小花貓，你回去嗎？”

杜九搖搖頭，發(fā)髻上的藍頭繩隨著動作一晃一晃：“漂亮姐姐先回去吧！”

她舉起小藥鋤晃了晃，腰間掛著的銅藥匙叮咚作響，“我還要幫仵作爺爺把這些樣本收好呢！”

謝骨香看著小藥童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那記得把臉擦干凈，不然回去你師傅該發(fā)現(xiàn)你偷吃了?！?

“知道啦！”杜九用袖子胡亂抹著臉，結果越擦越花，倒真像偷吃了滿嘴點心。

她仰著花貓臉沖謝骨香揮手：“漂亮姐姐再見！記得來濟安堂找我玩呀！”

謝骨香笑著轉身，裙裾在晨光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走出幾步忽然回頭，變戲法似的拋來一個小紙包：“接著！”

杜九手忙腳亂地接住，打開一看是幾顆裹著糖霜的山楂丸，頓時笑彎了眼睛。她寶貝似的把紙包塞進懷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繼續(xù)蹲在地上分裝藥粉，偶爾還偷瞄一眼離去的紅色身影。

轉角處，謝骨香聽著身后飄來的跑調歌聲，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摸了摸突然發(fā)燙的袖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