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留下的煙味還未散盡，陳默突然捂住左眼。

劇痛從瞳孔深處炸開，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釬捅進眼眶攪動。他蜷縮在701室門口，指甲在墻皮上抓出帶血的溝痕。

【警告！陰氣侵蝕度達17%】

血紅字幕在視野中閃爍，倒計時同步加速：

【71天→63天】

陳默用顫抖的手摸向消防栓玻璃。

倒影中的左眼已經完全變成血紅色，虹膜浮現出齒輪狀金紋。更可怕的是，透過這只眼睛，他看見701室的門縫里滲出粘稠的黑霧。

“叮——“

青銅鈴鐺突然掙脫掌心，懸浮在門前。陳默眼睜睜看著鈴舌撞向門板，本該清脆的撞擊聲卻像敲在腐爛的皮肉上。

門開了。

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三十平米的客廳堆滿發霉的泡面箱，泛黃的墻壁貼滿地鐵線路圖。陳默的喉嚨突然發緊——所有線路圖都用紅筆圈出2號線隧道，邊緣寫滿潦草的“不要閉眼“。

電視機還在播放新聞：

“...遇難者林秀娥的追悼會將于明日舉行...“

雪花屏突然跳動，女主播的脖子180度扭轉，染血的臉幾乎貼住鏡頭：“陳先生...找到我的工牌了嗎...“

青銅鈴鐺爆發出刺耳鳴響。

陳默的左眼不受控制地轉動，視線穿透電視柜下方的陰影——那里蜷縮著半具焦尸，焦尸手里攥著沾血的保潔工牌。

“還給我...“

焦尸的聲帶像漏風的氣管發出嘶鳴，蛆蟲從碳化的指節簌簌掉落。陳默轉身要逃，卻發現防盜門不知何時變成了地鐵閘機。

倒計時開始瘋狂跳動：

【63→61→59...】

“閉眼！“

楚河的暴喝從樓道傳來。陳默下意識照做的瞬間，熾白光刃擦著鼻尖劈開黑暗。等他再睜眼時，701室已恢復成普通民居，電視機正在播放奶粉廣告。

穿沖鋒衣的男人彎腰撿起青銅鈴鐺，繃帶下的左手缺了三根手指：“不是讓你送去殯儀館？“

“你說的第九局...“陳默喘著粗氣后退，“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楚河撩起劉海，露出額角暗金色的“玖“字刺青：“處理你這類麻煩的機構。“他突然甩出銅錢劍釘住陳默的衣領，“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跟我走，或者變成林秀娥的替死鬼。“

劍尖挑起的衣料下，陳默鎖骨處不知何時浮現出青色手印。

窗外傳來救護車鳴笛。

陳默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開衣領——倒計時旁多了一行小字：

【陰債：林秀娥（未償還）】

手機在此刻震動。

陌生號碼發來彩信：殯儀館靈堂的照片，林秀娥的遺照正在滲血。

楚河突然拽住陳默的衣領撞向窗戶。玻璃碎裂的轟鳴中，陳默看到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鉆出無數焦黑的手臂。那些手臂掌心都睜著血紅的眼睛，正瘋狂抓撓空氣。

“它們來了。“楚河把青銅鈴鐺拍在陳默胸口，“不想死就搖鈴！“

陳默本能地晃動鈴鐺。

鈴舌撞擊鈴壁的剎那，世界突然陷入死寂。所有動作都變成慢鏡頭：墜落的玻璃碎片、楚河繃帶上滲出的血珠、以及窗外撲來的......

數百張人臉。

每張臉都是林秀娥。

年輕的、衰老的、腐爛的，層層疊疊擠滿夜空。她們張開黑洞洞的嘴，尖嘯化作實質化的音波：

“把我的命......還回來......“

【檢測到陰墟暴動】

【葬魂鈴初級權限解鎖】

陳默的左眼突然灼熱難當。

血光掃過之處，所有人臉的眉心都浮現出青銅鈴鐺的虛影。他福至心靈地抓住最近的人臉，指尖穿透虛影的瞬間，凄厲的慘叫震碎路燈。

人臉化作青煙鉆進鈴鐺，視野中的倒計時突然回漲：

【59→64天】

楚河猛地轉頭，刀疤因震驚扭曲：“你能吞噬怨靈？“

陳默還沒來得及回答，柏油馬路突然隆起。龜裂的縫隙中伸出纏滿繃帶的手，繃帶縫隙里露出暗金色的“玖“字刺青。

“楚河！你竟敢私藏葬魂鈴！“

淤泥般的黑影從地縫涌出，凝聚成穿唐裝的中年男人。他手中羅盤的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對準陳默的心臟：“第九局叛徒楚河，勾結陰墟盜取禁物，依律——“

楚河的銅錢劍劈開羅盤：“跑！去殯儀館冷藏室！“

陳默轉身的瞬間，聽到子彈上膛聲。

不是現代槍械的金屬撞擊，而是某種骨節摩擦的脆響。唐裝男人從脊椎抽出一柄白骨手槍，槍口綻放的幽藍火焰照亮他腐爛的半邊臉：“陰司緝盜，生人退散。“

青銅鈴鐺突然劇烈震顫。

陳默的左眼自動鎖定殯儀館方向，五百米外的夜空下，巨大的青銅門虛影正在緩緩開啟。

“攔住那扇門！“唐裝男人尖嘯，“他要逃進陰墟！“

陳默在狂奔中摸到褲兜里的黃符。

子時閉眼——23:59的警告突然閃過腦海。他縱身撲進綠化帶的瞬間，整條街道的燈光同時熄滅。

絕對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撫過后頸。

“哥哥。“

紅裙小女孩的聲音貼著耳垂響起，“閉眼的時候，要記得憋氣哦。“

陳默死死捂住口鼻。

腐臭味濃到幾乎凝成液體，他感覺有無數濕滑的東西擦著皮膚游過。直到手機震動提示00:00，月光才重新灑落街道。

殯儀館的輪廓矗立在百米開外。

陳默跌跌撞撞沖進停尸樓，冷藏室鐵門上的符咒無風自燃。他撞開門的剎那，數十盞長明燈齊齊亮起。

冰柜第三層正在滲血。

陳默鬼使神差地拉開柜門，躺在里面的不是尸體，而是個被鐵鏈鎖住的黑衣女人。她抬起頭，露出與楚河一模一樣的刀疤臉：“等你很久了，新任渡魂人。“

鐵鏈崩裂聲中，女人伸手按在陳默的左眼：“讓我看看...他們給你換了誰的眼睛？“

劇痛撕裂神經。

陳默在紛亂的記憶碎片里看到：深夜的地鐵隧道、楚河將青銅鈴鐺塞給保潔員林秀娥、以及唐裝男人在生死簿上劃掉自己名字的筆鋒......

【警告！記憶污染達臨界值】

葬魂鈴爆發的聲波震碎冰柜，陳默在耳鳴中聽到女人的冷笑：“原來你是楚河選的替死鬼。“

殯儀館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黑衣女人拽斷最后一根鐵鏈，指尖點在陳默眉心：“記住，第九局沒有活人。“

陳默從通風管爬出殯儀館時，夜空中的青銅門已然消失。他躲在灌木叢里，看著唐裝男人帶人沖進停尸樓。為首的特工撩起袖口，小臂上布滿與楚河相同的“玖“字刺青。

手機突然收到楚河的短信：

「明晚十點，地鐵博物館C口」

「想知道誰在販賣你的壽命，就帶夠買命錢」

附件是張模糊的監控截圖——兩周前的陳默正從ATM機取錢，而在他身后的玻璃倒影里，站著個脖頸纏鈴鐺的無面人。

陳默摸了摸左眼。

倒計時停留在【61天】，但當他凝視便利店玻璃時，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具正在腐爛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