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著血腥味沖進鼻腔時，我正用登山鎬勾住巖縫里的青銅鎖鏈。林夏突然拽住我的腰帶，菌絲覆蓋的半邊臉在熒光棒下泛著詭異的青藍色。

“不能碰！“她聲音里帶著金屬共振的雜音，“這些鎖鏈是超導體！“

我觸電般縮手，看見鎬尖已經結滿霜花。湍急的水流中漂浮著大量銀色顆粒，每粒都在發出蜂鳴般的震顫。林夏的基因檢測儀突然自動開機，屏幕上跳動的堿基序列竟與青銅鎖鏈的銹蝕紋路完全吻合。

“教授，看前面！“她的手指向溶洞轉角。三十米外的洞窟穹頂倒掛著數百個琥珀色囊泡，每個囊泡里都蜷縮著人形生物。我們的探照燈掃過瞬間，那些東西突然齊刷刷睜開沒有瞳孔的銀白色眼睛。

沖鋒槍的保險栓彈開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我這才發現槍身上布滿細密的菌絲網絡，準星位置嵌著的居然是塊唐代海獸葡萄鏡殘片。陳隊長臨死前塞給我的彈匣上，用甲骨文刻著“戍衛者“系統的啟動密碼。

“退后！“我拽著林夏撲向右側巖臺。暗河突然掀起兩米高的汞合金浪濤，銀色液體在空中凝結成《開元占經》記載的“熒惑守心“天象。那些漂浮的銀色顆粒組成的三維星圖里，火星位置赫然標注著24年9月18日的日期。

林夏突然劇烈咳嗽，噴出的血霧里懸浮著金屬粉末。“我的...線粒體...“她顫抖著舉起檢測儀，屏幕顯示其基因端粒長度正在以每秒5%的速度增長。這是要突破海弗里克極限的征兆。

頭頂傳來碎石滾落聲，七個穿著23款野戰服的士兵順著繩索降下。為首的少校掀開防毒面具，我認出這是三年前事故中“殉職“的張海青。

“楊教授，您不該重啟戍衛者系統。“他的瞳孔在說話時分裂成雙環結構，“陳隊長的尸體在暗河下游兩公里處出現了，帶著28年定型的外骨骼芯片。“

我握緊改造過的沖鋒槍，海獸葡萄鏡的紋路突然與槍身菌絲產生共振。巖壁上浮現出全息投影般的《禹貢地域圖》，巴蜀地區的山脈走向竟與林夏血管里游走的菌絲網絡完全一致。

“你們不是救援隊。“我槍口對準張海青太陽穴位置蠕動的凸起，“三年前打撈出的鐵俑，胸腔液體里也有這種雙環瞳孔基因。“

溶洞突然劇烈震顫，倒懸的囊泡接連爆裂。琥珀色黏液在空中凝聚成張騫通西域的路線圖，但每個驛站坐標都對應現代核電站位置。林夏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她臉上的菌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構建出青銅縱目面具的輪廓。

“快注射阻斷劑！“張海青甩來一支密封的玻璃管。我接住的瞬間，管壁上浮現出陰刻的“景龍三年太醫署制“字樣。淡藍色液體里懸浮的納米機器人，竟與青銅鎖鏈的微觀結構如出一轍。

林夏的尖嘯突然變成多重混響，她的聲紋圖譜在檢測儀上顯示出七個不同年代的頻率特征。我咬牙將針劑扎進她頸動脈，菌絲網絡突然發出高頻電磁脈沖。沖鋒槍上的海獸葡萄鏡應聲碎裂，飛濺的殘片在巖壁上劃出完整的洛書矩陣。

“蹲下！“張海青的部下拋出球形裝置。強光中我看見那些囊泡人形全部轉向東方，它們的銀白色眼睛投射出日環食影像。林夏突然恢復清醒，沾滿黏液的手指在地面畫出黎曼猜想圖解。

“這不是真菌...“她瞳孔里流轉著數據流，“是生物量子計算機！“

暗河突然斷流，露出河床上的青銅齒輪組。每個齒輪都刻著二十八宿名稱，咬合處鑲嵌的磁石排列成DNA雙螺旋結構。張海青的軍用平板突然自動開機，28年的絕密文件在屏幕上閃爍——那是用甲骨文書寫的《基因編輯操作手冊》。

“楊教授，看這個！“一名士兵用激光筆指向齒輪組中央。直徑三米的青銅晷面上，用朱砂繪制的黃道十二宮竟標注著太陽系第九行星的軌道參數。晷針陰影所指的位置，正是我們此刻所在的經緯度坐標。

林夏突然撲向晷面，菌絲從指尖生長成算籌模樣。“需要三組人同時轉動齒輪！“她的聲音夾雜著電子雜音，“這是卡爾達諾環的變體！“

我們分站三角拉動青銅鏈，齒輪咬合的轟鳴聲中，汞合金液體突然形成環狀漩渦。一具鐵棺從河床升起，棺蓋上用隕鐵鑲嵌的方程式，竟與林夏之前畫的黎曼猜想如出一轍。

“開棺需要密碼！“張海青的瞳孔縮成針尖狀。我注意到鐵棺側面的《璇璣圖》回文詩里，藏著元素周期表的原子序數。林夏突然口吐梵語，菌絲在棺蓋上編織出玻爾模型原子結構。

鐵棺開啟的剎那，陳隊長的尸體直挺挺坐起。他破損的防護服下露出機械脊椎，右手握著的正是2028年量產型外骨骼的神經接駁器。更詭異的是，他太陽穴位置的金屬接口上，插著半塊唐代金制魚符。

“時空錨點被改寫了...“陳隊長的電子音帶著雪花噪點，“龍門山是活的...它在記錄...“

溶洞頂部突然剝落大片巖層，露出直徑百米的青銅渾天儀。那些倒懸的囊泡人形全部指向儀器上的參宿四標記，我們的血液突然逆流形成磁感線圖譜。林夏尖叫著撕開防護服，她胸口浮現的星圖胎記正與渾天儀的青龍七宿同步閃爍。

張海青的士兵突然集體抽搐，他們的防護面具內壁結滿六邊形晶體。我撿起碎落的晶體對著探照燈，折射出的光譜竟與二十年前墜毀的嫦娥五號帶回的月壤樣本完全一致。

“快離開！“陳尸體的電子眼突然爆出電弧，“地磁反轉要開始了！“他機械臂拽斷渾天儀上的金烏飾件，整個溶洞瞬間被強光照亮。我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鐵棺內壁用放射性同位素刻寫的倒計時——距離地核停轉還有72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