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山的霧氣在探照燈下呈現出詭異的藍綠色，我握緊手中的地質錘，能感覺到巖壁上滲出的水珠正順著防護服褶皺往下淌。耳機里突然傳來小吳的尖叫，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教授！三號洞道...那些壁畫在動！“

我轉身時撞上了林夏舉著的全息記錄儀，幽藍的光斑在洞壁上扭曲成猙獰的獸面。二十米外的洞道轉角，本應刻著飛天壁畫的巖面此刻布滿細密的裂紋，暗紅色的液體正從縫隙里滲出，在探照燈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關閉所有電子設備！“我對著對講機大吼，腕表上的蓋革計數器已經跳到危險區。陳隊長的沖鋒槍保險栓彈開的脆響在溶洞里格外清晰，這個參加過考古的老兵此刻額頭全是冷汗。

巖壁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十年前三星堆那場事故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當時王教授的防護面具也是這樣突然結滿冰霜，他最后的表情永遠凝固在難以置信的驚恐中。

“后退！貼著左側走！“我扯住正要上前取樣的小吳，他防護服胸前的輻射標識正在發瘋似的閃爍。暗河的水聲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高頻震動，像有無數根鋼針在摩擦頭骨。

林夏突然舉起激光測距儀對準洞頂：“十二點方向！那根本不是鐘乳石！“探照燈掃過的瞬間，我看見上百具青銅棺槨倒掛在穹頂，每具棺材都延伸出拇指粗的鐵鏈，蛛網般交織成巨大的八卦陣圖。最中央的棺槨正在滲出瀝青狀液體，滴落處的地面騰起青紫色煙霧。

“氧氣含量在驟降！“陳隊長的聲音帶著變聲器般的扭曲，“面罩過濾器...“他的警告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我踉蹌著扶住巖壁，掌心傳來的觸感讓我渾身發冷——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巖石褶皺，分明是人工澆鑄的青銅紋路。

巖壁裂縫里滲出的暗紅液體突然沸騰起來，我拽著小吳急速后退的瞬間，一滴液體濺落在他的防護面罩上。滋啦作響的白煙中，特制聚合物面罩竟被蝕穿硬幣大小的孔洞。

“這是汞蒸氣！“我扯下應急濾毒罐拍在小吳臉上，腕表輻射值已經突破500μSv/h。十年前三星堆那具青銅神樹出土時，王教授就是被這種混合著放射性物質的汞合金要了命。

陳隊長突然對著洞頂掃射，7.62mm鋼芯彈在青銅棺槨上擦出幽藍火花。彈殼墜地的脆響里，我分明聽到棺材深處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

“教授！看地面！“林夏的全息記錄儀劇烈抖動。探照燈光束下，我們方才滴落的汗漬正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詭異的紋路——那分明是《禹貢地域圖》中標注的龍脈走向，只是原本的岷山標記被替換成了坐標參數。

我掏出懷里的軍用指北針，表盤指針正在瘋狂旋轉。“把激光陀螺儀拿來！“話音未落，整個洞窟突然劇烈震顫，倒懸的青銅棺接連爆開，漫天鐵屑竟在空中凝聚成《推背圖》第四十五象的卦爻圖案。

“閉眼！“陳隊長嘶吼著擲出眩暈彈。強光中我看到那些鐵屑卦象在洞壁投射出環狀波紋，十年前三星堆出土的龜甲上也有同樣紋路。當時我們用碳十四檢測出的24年這個荒謬結果，此刻正隨著波紋頻率在視網膜上跳動。

小吳突然抽搐著跪倒在地，面罩缺口處鉆出猩紅菌絲。我抄起地質錘砸碎應急醫療箱，卻發現抗生素全部結滿冰晶。“真菌在吞噬藥物！“林夏的尖叫帶著哭腔，她的防護服左肩不知何時也爬上了蛛網狀紅紋。

陳隊長扯開燃燒棒插進巖縫，躍動的火光里，那些“天然“鐘乳石顯露出真容——每根石柱內部都嵌著人形鐵俑，胸腔位置透明的石英容器中，暗紅液體正隨著我們的心跳頻率脈動。

“是共生系統！“我猛然驚醒，“這些根本不是墓葬，是活體實驗室！“話音未落，最近那具青銅棺轟然炸裂，瀝青狀液體中浮出一具纏滿銅線的尸身。當我看清尸體右手握著的物件時，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那分明是15年沉船里失蹤的水下機器人殘骸！

陳隊長的槍聲在溶洞里炸開回響時，我正用地質錘撬著巖壁上凝固的汞合金。那些暗紅色液體突然像活過來似的，順著錘柄爬上我的防護手套。林夏的全息記錄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投射出的光譜分析圖上，汞元素峰值旁赫然跳動著釙-210的放射標記。

“別碰！“我甩開手套的瞬間，那團液體突然收縮成球形滾落地面。它在青石板上彈跳著，每次撞擊都發出金屬脆響，最后停在倒懸青銅棺滲出的瀝青液旁。兩種液體接觸的剎那，整個洞窟響起編鐘般的轟鳴。

小吳突然暴起，被菌絲覆蓋的右手直插陳隊長咽喉。老兵一個利落的背摔將他壓制在地，防毒面具卻在小吳掙扎時被扯落。我看清陳隊長暴露在空氣中的臉龐，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他的太陽穴位置，三條蚯蚓狀凸起正在皮下蠕動。

“教授！看頭頂！“林夏顫抖的呼喊里帶著哭腔。探照燈光束掃過之處，倒懸的青銅棺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鐵鏈崩斷的瞬間，那些棺材像熟透的果實般接連墜落，卻在距離地面三米處詭異地懸浮。

我抓起激光測距儀對準最近的棺槨，顯示屏上的數字瘋狂跳動。“不是懸浮！是高頻震動！“儀器捕捉到的震動頻率與蓋革計數器的警報聲完美重合，這根本不是墓葬機關，而是精密的電磁懸浮裝置。

陳隊長突然扯開戰術背心，露出胸口巴掌大的電子儀器。當我看清那臺2018年下馬的“戍衛者“軍用外骨骼核心部件時，喉嚨像被汞蒸氣堵住般窒息——三年前考古事故中，這個本應沉入三千米海溝的裝置，此刻正閃爍著幽藍的充電指示燈。

“沒時間解釋了！“陳隊長將神經接駁線插進頸后，機械傳動的嗡鳴聲瞬間蓋過洞窟里的異響。他單手拎起三百斤的青銅棺蓋，暴起的肌肉將防護服撐出蛛網狀裂紋。棺內滾出的鎏金香爐突然自動開啟，淡青色煙霧在空中凝成《華陽國志》缺失的第十七卷文字。

林夏突然撲向巖壁，考古鏟猛擊某處凸起：“這是磁州窯白釉的熒光反應！“碎裂的鐘乳石里露出半截石碑，陰刻的篆文在汞蒸氣中泛著磷光。當我看清“廣明元年制地動儀八十一具“的字樣時，耳邊突然響起當年導師的臨終遺言：“龍門山的秘密......在《西陽雜俎》的續篇里......“

小吳的慘叫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左眼已經變成菌絲纏繞的紅色肉球，右手卻在地上快速勾畫著等角螺線。林夏突然捂住口鼻：“他在寫麥克斯韋方程組！用唐代算籌符號！“

整個溶洞突然開始順時針旋轉，陳隊長外骨骼關節迸出火花。我抓住即將滑入暗河的磁石碑，指尖傳來的刺痛感讓我想起二十年前在敦煌見過的星圖砂盤。碑文底部的八卦圖案突然開始發光，那些卦爻分明是二進制代碼的變體。

“是水！暗河的水位在下降！“林夏的登山靴已經陷入突然軟化的青石板。我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巖壁上分裂成三個不同動作的輪廓，分別對應著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姿態——這分明是強磁場中量子擦除效應的宏觀顯現！

陳隊長突然將沖鋒槍塞給我，轉身撲向那具纏滿銅線的古尸。“帶資料出去！“他的吼聲混著機械過載的焦糊味，“這不是古墓！是時空中轉站！“外骨骼在觸碰到古尸手中機器人殘骸的瞬間轟然爆炸，氣浪將我們掀飛的同時，也震碎了洞頂最后一根鐵鏈。

三百具青銅棺槨如隕石雨般墜落，卻在接觸地面的剎那化作銀色流體。汞合金浪潮中，我看到那些鐵俑胸腔里的液體全部變成了我們的倒影。林夏拽著我跳進突然出現的巖縫時，她的半邊臉已經爬滿發光菌絲。

“教授......“她在呼嘯的磁暴聲中貼著我耳麥喊道，“我的基因檢測儀顯示......我們和這些鐵俑......線粒體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