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居民上班的大客流過去，哥譚的道路略微恢復了一點平靜，車輛過于密集引起的嗆人煙霧，也在海豐的吹拂下慢慢消散。

街心廣場邊緣，做早餐生意的便利餐車老板們，大都準備收攤了。維克多.扎斯搶在一個老板收攤前，買了份夾著火腿、番茄和奶酪的帕尼尼，買了杯咖啡。

當他扔下錢轉身的時候，好幾個老板注意到了扎斯標志性的光頭和暴露在外的，脖子上、手腕上的密集瘢痕。有人猜出了扎斯的身份，頓時臉色慘白，拖著餐車飛奔逃跑。

扎斯并不在乎這些人的反應。身為法爾科內部下的頭號殺手，他在殺人的時候從不隱藏身份，每次都是拋頭露面的強殺，為此不惜造成巨大的人員傷亡。結果就是，他的長相和行事風格，在哥譚的傳播度很高，時時刻刻都能起到震懾作用。

對此，扎斯其實還挺自豪的。

他喜歡感覺到別人對他的恐懼。每個人都害怕他，也就代表著，沒人敢看不起他。

他抱著裝食物的紙袋子，踏過積水，慢慢穿過廣場，走到正對著廣場的一棟老式公寓樓前面，推門走了進去。

公寓樓挺陳舊的，臨街的外墻已經褪色了，露出磚頭黑灰的底色。墻面正中有個木制的門廊階梯，踏上階梯，是兩人寬的正門。進門是公用的客廳和洗衣房，有條走廊通往后巷，二樓和三樓各有四個套間。

昨天晚上，扎斯帶人來到這里，強迫房客們轉移了住處，把這棟樓占了下來。

這是意大利黑幫的習慣，在任何重要行動之前，首先得安排好行動基地。扎斯不是意大利語裔，但他很尊敬法爾科內閣下，也愿意遵循法爾科內閣下習慣的路數。雖然這幾年扎斯的地位提升很快，法爾科內早就不會對他的行動計劃多做干涉了。

作為行動基地，這座公寓樓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正對著哥譚警局。

扎斯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透過沿街的玻璃窗，正正地看到警局大樓。兩邊距離不會超過五十米，只隔著一個廣場噴泉。

扎斯一邊咀嚼食物，一邊盯著警局大樓。

法爾科內安排了專人負責監(jiān)視警局大樓，這些人控制了警局大樓周邊的制高點和關鍵的路口，包括地下車庫、消防通道和排水管道在內。他們每隔一小時，會把大樓人員的出入情況匯總到扎斯手里，確保今天的行動目標不會逃之夭夭。

扎斯把每次得到的數據記在紙上。他有些遺憾地發(fā)現，今天來到警局的警察和工作人員，數量比正常情況下少很多。顯然，有些聰明人已經得到了風聲，壓根不敢來送死。

因為攻打警局這種事，法爾科內干了不止一次了，每隔四五年，總會有那么一次吧。每一次對警局的進攻，其實意義都不在殺死多少警察，而在于對哥譚地上世界的武力震懾，在于對整個警察體系里，我方與敵方的篩選。

每一次進攻以后，愚蠢的警察會被殺死，聰明的警察會遵循法爾科內閣下安排好的路，最聰明的警察會得到提拔。整個過程雖然血腥，但卻被事實證明了絕對有效，絕對適用于哥譚。

甚至哥譚警察局的局長對此也不反對。反正局長自己很少呆在警局大樓里，而反對法爾科內的警察，十有八九也一樣反對局長……這種警察早點死，局長才早點放心。

但對于維克多.扎斯而言，敵人的數量少了，接下去的戰(zhàn)斗未免就不痛快。他甚至有點擔心，如果待會兒警察們進行的抵抗不夠激烈，其他同行們會搶他的生意。

想到這里，扎斯忽然就沒了食欲。他從沙發(fā)底下拖出搶袋，開始整備今天要使用的武器。

手雷、震撼彈、煙霧彈、手槍、沖鋒槍、大量的子彈。為這場行動，他做了很完善的準備，每件武器都挑選過，是最趁手的，子彈也是從兵工廠拿的一手貨，絕非街面上那些亂七八糟貨色。

但扎斯依然很仔細地檢查，確定槍支的每個部件都工作完好，發(fā)出令人心情舒暢的清脆聲響。

槍支子彈檢查已畢，他又從腰間抽出慣用的彎刀，平放在面前反復端詳。

果然仔細檢查是有必要的。他發(fā)現彎刀的刀脊處，有個細微的血痕。應該是上次行動后，沒能及時擦拭掉。

這樣不好。

扎斯覺得有必要反省。這陣子哥譚的地下世界，隱約有點不正常的動向，法爾科內閣下表面上大聲疾呼，希望所有的黑道家族和犯罪組織都保持冷靜，齊心協(xié)力維護現有的秩序，實際上私下交給扎斯的任務很多。

因為太忙了，所以這幾次行動后，扎斯檢查刀具不是很仔細。

天曉得這滴骯臟的血液留在我的刀上多久了？24小時，還是48小時？

扎斯氣得額頭血管亂跳，他立刻拿了干凈的絨布，仔仔細細地擦拭，直到確定沒有一丁點痕跡，整支彎刀寒光四射以后，才捧著刀，伸出舌頭舔了舔，喃喃地道歉。

扎斯擦拭彎刀的時候，二樓、三樓的套間，還有通向后巷的走廊都傳來腳步聲。不斷有人魚貫而入客廳，找個適合的地方或坐或站。

法爾科內閣下雄踞哥譚地下世界，靠得當然不只是政治手段，更有兇殘果斷的殺人手段。哥譚市范圍內有名號的、行動價碼不菲的殺手，至少有一半聽從法爾科內的調遣。

為了進攻哥譚警局大樓，法爾科內把他們全都調來了。

這幫人個個都背景復雜。有些人在來到哥譚之前，手上就有幾十條人命；也有人曾經是外國政權直屬的特殊部隊成員，曾經在非洲、南美洲和東南亞，犯下令人瞠目結舌的屠殺罪行。

這樣的狠角色通常獨來獨往慣了，很少協(xié)作行動。

有個臉帶刀疤，身軀比普通人寬出兩圈的壯漢下樓的時候，被旁人蹭了下肩膀。他立刻皺眉側目，渾身殺氣升騰，使得整個客廳的氣氛都位置一滯。

壯漢是這兩年在哥譚聲名鵲起的殺手，擅長使用隱藏在套筒內的鐵錐殺人，也精通多種格斗術。

前陣子哥譚的兩位黑道大佬法爾科內和馬羅尼有點不對付，法爾科內就授意他去殺死一個支持馬羅尼的市議員，恰好馬羅尼也在哥譚街頭的承包商俱樂部里下單，請人去殺死一個支持法爾科內的市議員。

壯漢一個人接了兩位大佬的單，一天里殺死了兩個市議員，引發(fā)了強烈震蕩。為此，壯漢自己也很得意，還抱怨說，可惜出了穆尼女士全伙被殺的事情，搶了他的風頭，否則他現在怎么也能算哥譚前五名的好手了。

殺得人多了，自然就會性格越來越兇暴，越來越視旁人如螻蟻。壯漢正在驕橫的時候，正式如此。眼瞅著蹭了自己肩膀的殺手個子不高，體型瘦削，立刻就瞪眼示威。

那人卻連頭也不抬，自顧自下樓。

壯漢正要發(fā)怒，忽然聞到一陣強烈的血腥氣。他抬眼往二樓走廊看，便看到那個瘦削殺手出來的房間門沒關，房門里，就連天花板都沾了血，好幾具慘不忍睹的尸體就在血泊里若隱若現。

這里是行動基地！有資格住在套房里的，誰不是有名的狠角色？就這么被殺了？才一晚上？

壯漢全身上下的汗毛“唰”的一下就倒豎了起來，冷汗在這一刻遍布了他的后背。他一下子收斂了怒氣，老老實實地跟在瘦子身后，站到客廳里。

扎斯把這些都看在眼里，但他一點都不在乎這種級別的小小互動。他只專心含著彎刀呵氣，又來回舔了兩遍，直到刀身蕩漾出了水光才滿意。

抬頭看看客廳里的二十多人，他說：“再過半小時行動，我們從正面，有人會從后面包抄。目標是殺死戈登和布洛克，殺死敢于阻止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