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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鉛封咬痕（2019年1月9日）**

笹垣隆一數到第七塊地磚時，助聽器突然爆出尖銳的嘯叫。

這道頻率為3158赫茲的聲波，與他1995年8月追查疫苗運輸車時，在千葉港錄到的貨輪汽笛完全一致。此刻在區役所的地下車庫，這種本該被現代建筑消解的聲紋殘余，正通過混凝土承重柱內的鋼筋共振傳入他的右耳。

“2016年二期改修工程的減震層偷工減料?！八统黾す鉁y距儀掃描墻面裂縫，“承包商用了摻海砂的聚合物砂漿?！?

紙箱里的建筑審批文件突然散落，1997年版《港灣施設耐震設計要項》飄到通風管道下方。笹垣單膝跪地時嗅到微弱的柴油味——這是裝載有冷藏集裝箱的貨輪特有的廢氣殘留，混雜著平成初期流行的船用潤滑油脂分解后的醛類物質。

他的手電筒光束定格在文件堆里泛黃的海關申報單上。1993年4月17日，野村建筑進口的二十臺德國冷庫壓縮機，貨物描述欄的墨水暈染出一圈油漬。笹垣從西裝內袋抽出便攜式分光鏡，在450納米波段捕捉到紅海原油的特征吸收峰——這批貨物實際運輸路徑與申報的新加坡航線存在114海里偏差。

助聽器再次發出警報，這次是斷斷續續的摩爾斯電碼。笹垣摸出1998年產的特制羅盤，金屬指針在劇烈的電磁干擾中頑固指向西北32度。這方向通往填海區2.7公里外的國際郵輪碼頭，但根據他三天前解析出的聲紋地圖，真正的信號源應該位于地下九米處的廢棄防空洞。

黑暗中有金屬刮擦聲靠近，笹垣迅速將硝酸銀溶液噴灑在最近的承重柱表面。溶液滲入裂縫的剎那，浮現出用乙炔焊槍刻寫的數字矩陣——這是泡沫時期黑市會計師慣用的資金流向暗碼，每個坐標對應三菱銀行某個幽靈賬戶。

“2019年1月7日，殯儀館冷庫爆炸案。“女聲在身后響起時，笹垣的鋼筆尖端已經彈出微型刀刃，“死者野村慎吾，野村建筑原專務董事?！?

森田繭的白大褂在應急燈下泛著青灰，她舉起平板電腦展示人體解剖影像。X光片顯示死者肋骨間嵌著六枚微型鉛封，每個不到米粒大小的金屬塊上，都帶著1995年厚生省疫苗運輸箱專用的八角形齒痕。

“其中三枚含有俄羅斯產鈀-107同位素?！吧锏暮粑嬲置缮习嘴F，“半衰期與平成五年到七年的疫苗冷藏庫建設周期完全吻合?！?

笹垣的指腹擦過鉛封表面的咬痕，皮革手套上頓時沾滿暗紅色粉末。這是北海道人造紅寶石的碎屑，唯有平成時期制造的三菱重工貨輪冷藏艙門禁系統會用到這種材質。他在1998年調查北海道拓殖銀行倒閉案時，曾見過相同成分的碎屑落在虛假貸款合同的血跡上。

防空洞深處的排風扇突然加速，森田的平板電腦跳出警告彈窗。“患者檔案J-0271出現異常訪問記錄。“她的瞳孔在屏幕冷光中收縮，“這個編號對應的疫苗受害者...是我父親的病歷?！?

兩人頭頂的混凝土樓板傳來重物拖拽聲，笹垣注意到森田頸動脈搏動頻率忽然提升到每分鐘112次。這是先天性心室缺損患者的危險臨界值，而她右手始終按在左胸口袋——那里藏著的1995年產急救藥安瓿，此刻正在防輻射袋里泛著微弱的藍光。

“十二年前，父親擔任疫苗運輸車押運員時失蹤。“森田調出加密文件夾，“昨天有人用他的醫師代碼登錄了厚生勞動省舊檔案庫。“

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1995年3月的冷鏈運輸記錄，笹垣的助聽器捕捉到背景噪音里微弱的報時聲。NHK第二放送的正午報時音軌中，混入了銀行金庫定時鎖開啟特有的三連滴滴聲——這種用雅馬哈電子琴芯片改造的聲紋密碼，他只在1992年大和銀行巨額資金挪用案中遇到過。

“看第十九欄溫度記錄?！吧锓糯竽硞€扭曲的數字“7“，在紫外濾鏡下顯現出鋼筆壓痕的真實數值“?73℃“。這個溫度遠低于疫苗存放標準，卻完美符合黃金冷軋工藝的液氮冷卻需求。

笹垣突然扯斷領帶，露出一條橫貫頸部的舊傷疤?！捌匠善吣晔拢粉櫟剿妮v疫苗運輸車最后出現的地點?！八碾娮訜熈疗鸺t光，煙霧在空中勾勒出東京灣航道圖，“其中三輛的冷藏室熱輻射痕跡顯示車廂加重了23噸，符合金磚運輸的配重特征。“

防空洞頂部傳來液壓裝置啟動的聲響，森田將解毒劑注射器抵住腕靜脈。“死者胃里發現的混凝土樣本，“她在劇烈咳嗽間隙說道，“經過質量分析儀檢測，含有1989年特有的火山灰添加劑?！?

一道暗門在布滿青苔的墻體內側開啟，笹垣的激光筆照射出門框上的序列號。當看到“XC-3199“的鋼印時，他的假眼液態鏡頭突然自動對焦——這個編號曾在1995年被他親手刻在某個溺亡證人的鋼筆筆帽上。

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中，森田的安瓿瓶摔碎在地。笹垣搶在她觸地前將硝酸甘油片塞進其舌下，自己的右手卻被飛濺的玻璃劃傷。血珠落在一份1997年的工程驗收報告上，在特定光照角度下顯露出熒光墨水書寫的銀行賬戶信息。

“三十八秒撤離時限?！肮G垣拽著森田沖入暗門后的升降梯，“這個通道的混凝土氯離子含量顯示建造于平成五年...“

他的話被電梯井里的強風打斷。森田的白大褂被氣流掀起，露出后腰處三個放射狀手術疤痕——這是兒童時期多次心臟手術留下的印記，此刻正在電梯井的綠色應急燈下泛著和鉛封齒痕相同的銳角。

當地面震動達到黎克特制3.5級時，笹垣看到了防空洞最底層的景象：七臺SN-370型冷庫如同巨型棺槨佇立在鹽蝕地面上。腐蝕最嚴重的那臺機組表面，用焊槍刻著他在1995年見過的警句——那起疫苗運輸車沖卡案中，遇難司機臨死前在方向盤上刻的正是同樣的字樣：

**金は血の雫**

（金錢是血的露珠）

森田的醫療監測儀突然響起急促的蜂鳴，她的手指死死扣住某個冷庫門把手。笹垣注意到把手上凝結的冰霜紋路，與疫苗運輸車案失蹤人員檔案上的某個無名指紋完全吻合——那個在他皮夾里珍藏了二十四年的指紋，屬于本該死于1995年平安夜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