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似乎格外漫長。

“什么是心關？”陳淵眼皮子跳動了一瞬，多看了幾眼白玉嬌。

白玉嬌浮現疑惑，她也有點搞不明白了，“你修行到這種地步，竟然連心關都不知道？”

自己雖然沒有修為，但身為龍種，感知一向敏銳。

初見陳淵時，他的氣機強弱尚在接受范圍之內，可過了一夜，怎么有如此大的提升？

氣血奔騰，幾乎到了外溢的地步，連自己的身形也被他看出。

這樣想著，白玉嬌多瞧了他幾眼。

可陳淵的臉色不像作偽。

“心關，即為心性大關，修行者碰到后，心神不寧，靈臺難靜。”

白玉嬌雙手放在膝上，輕聲說道，“別說踏足后頭的境界，就算是現在的修為都得被心關壓塌。”

“絕路之人心性不定，才會生出心關。”

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陳淵，才繼續開口：“但反過來說，天資平平，心性不堅者，到不了你現在的修為。”

“也不知道你怎會出現這種問題？”

陳淵嘴上無言以對，可心里卻跟明鏡兒似的。

之前他苦惱于前路不明，心性大亂，沒想到竟釀成這樣的局面。

這樣一想，他此前真是被業障迷了眼。

若現在已盡全力，就算前路未卜似乎也不值得害怕。

真到了生死關頭，那才是多想無益。

唯有以血相拼！

白玉嬌看著他眼神不定，微微往旁邊挪了挪。

她雖然沒有修行，但深知遇到心關之人的可怕。

千辛萬苦得到修為，卻是一朝盡毀，換誰來都得發狂。

半晌后，見他神色如常，沒有其他動作，才微微緩和心神。

陳淵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去后房。

“你要去干嘛？”白玉嬌疑惑的開口。

“聊餓了，給咱倆做點夜宵去。”陳淵頭也沒回地應了一句。

白玉嬌愣了一下，敏銳察覺到了“咱倆”二字。

“我也有份？”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才發現自己很久沒吃上熟食了。

“就沖你告訴我這些，一頓飯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少年清亮的嗓音飄來。

聽到這話，白玉嬌有些詫異。

想到定塵珠里自成天地，里面有瓊漿玉液，倒是沒有餓死的擔憂。

但要想滿足口腹之欲，那也是癡心妄想。

想到這，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聲。

白玉嬌瞅著陳淵所在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

站起身子，腳步輕盈。

......

“嘶，你走路動靜能不能大點？”

陳淵揉著眉頭，看著站在背后的少女，有些無奈。

剛才自己全憑本能，差點一劍砍過去。

要不是及時收手，等會兒就該他一個人獨享美味了。

“我過來搭把手。”白玉嬌也被驚退幾步，語氣都弱了三分。

“你倒是有點良心，但真的不用，瞧你不像是個會做飯的......”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白玉嬌熟練的添柴加火，鍋鏟使的生煙。

陳淵這回是真看的目瞪口呆。

自己就這樣被晾在這兒了？

少女的手藝很熟練，一會功夫幾個小菜就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陳淵拿起筷子，夾起嘗了一口。

然后，他承認自己在這方面比不上白玉嬌。

吃飯時的氣氛相當和諧。

“看不出來你還頗有些手藝？”

“以前在酒樓當過廚子，嗯，易容去的......”

“......”

“......我剛才就想問，現在龍種都混得這么慘嗎？”

“只是我混得慘，先天有缺，又被同族排擠，只能四處流浪求存。”

“你今年多大？”

“按你們的歷法，我今年虛歲十八。”

似乎察覺到陳淵難以置信的目光，她放下筷子，不知怎的，多解釋了幾句。

“龍種向來早慧，我自然也應該獨當一面。”

少女眉眼平靜，好像過往種種都算不了什么。

可陳淵聽的有些發怔，筷子僵在手上，良久才輕輕開口。

“既然如此，想必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吧！”

白玉嬌覺得這話說的沒來由，抬頭看了一眼。

少年眼眸澄凈。

一時間，心口有些發麻，好像多了些奇怪的情緒......

陳淵卻沒有察覺，只是接著問道：“話說，你為何會跟我回來？”

少女想了想，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定塵珠是我伴生之物，含有本源靈粹，只差一點我就可以吸收完全。”

“那時，我或許就能修行了。”

陳淵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張口說：“你回答的這般干脆，就不怕我惦記上這東西？”

不曾想白玉嬌正色說道：“本源靈粹外人一碰就散，得來無用。”

“況且，你真想做什么，剛才就該動手了，何必費這么多功夫？”

他看著那張一板一眼的小臉，突然搖頭失笑，“似你這般實誠，難怪混成這慘兮兮的模樣！”

少女就算還沒完全長開，那也是絕色姿容。

毫不夸張的說，兩世摞起來，他都沒見過這樣漂亮的。

而且她似乎頗為了解“心關之說”，說不得就知道其中秘辛，如果稍加威逼......

一個沒有修為的龍種，自己又有巡妖尉的身份，真想隱瞞拿捏，方法可太多了。

但正如白玉嬌所言，他不會動手。

如果真這樣做，那自己和那些妖魔有什么兩樣？

自己先前砍殺它們又是什么立場？

他那句“問心無愧”從來不是一句玩笑話。

“往后有什么打算？”

白玉嬌仔細思索著，唇瓣輕語：

“如果你能將定塵珠還我，等我吸完精粹，便要繼續到別處游歷......”

陳淵神色如常，平淡開口：“也好，不過你得改改這性子，容易吃大虧。”

白玉嬌扒拉著碗里的飯，同樣沒有作聲。

陳淵瞄了一眼窗外。

不知不覺竟聊了個通宵，自從來到這里，還真是第一次。

不過，這個時辰日頭還未出現，看來今天是沒有好天氣了。

他放下碗筷站起身子，麻利地換衣洗漱。

臨走前丟給白玉嬌一個圓球。

“走了，這玩意兒你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了......”

說完不再回頭，身影漸漸遠去。

“......”

白玉嬌坐在竹椅上，微微垂眸，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

天光昏暗，平時的飛鳥也不見蹤跡。

陳淵朝著縣城打馬而行，不緊不慢。

自己雖然不用坐班，但他現在已是都尉，有著開府之權。

按照往常的規矩，他也該去原先的都尉府看看。

全憑著“新奇”二字。

再說了，自己交上去這么多妖魔尸首，上頭卻詭異的沒有動靜。

這倒讓陳淵有些捉摸不透。

殺妖，這總不會有殺錯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