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夢一而再再而三，他絕不相信沒有一點古怪。

沉默地坐直了身子，鼻尖嗅到幽蘭香氣。

難不成自己還沒睡醒？

陳淵沒有慌張，靜靜掃視四周，一如往常般無事發生。

可當目光看向枕邊，他愣神一瞬，隨后眼眸微瞇。

養劍葫里吐出一抹白光。

“錚—”

在那道“人影”反應過來時，陳淵手中長劍已經遞了過去。

下一刻，四目相對。

不得不承認，少女有雙極為好看的眼睛。

心中這般想著，可手中長劍卻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眼見兵刃壓迫，少女青絲散落如瀑，卻沒有驚慌失措，反倒格外冷靜。

兩相沉默好久，陳淵看著她墨玉似的瞳孔，總感覺有些熟悉。

但說不上來。

五官精致猶如天成，少了一分柔弱，多了一絲難以明說的英氣。

就比如那雙眉，不似柳葉偏像狹刀。

難以言說的氣質似渾然天成，他可不覺得義永縣的水土能養育出這樣的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修行了雷火寶箓的緣故。

陳淵見到來人，只有一瞬間的驚艷，過后便迅速平復下來。

夜色，山村，老廟，還有絕色女子，倒顯得極為詭異......

陳淵穩穩端著赤心，腦子里卻是百轉千回，已經有了決斷。

只聽他幽幽開口，伴著旁邊迷蒙的燭光，無形中多了幾分殺氣。

“我聽人說，義永縣五年前曾橫遭水災，大雨數月不停，沖垮了城東邊的山頭。”

“可沒有想到的是，山頭中住著一窩狐妖，尋常便以扒皮剖心取樂，經此故事，更是直接下山作惡，一夜之間便害了數十條人命。”

看著那無暇姿容，陳淵眼中的殺機強烈，沉聲說道：“幸有高人路過，出手驅走狐妖。”

“問及活者，只知狐妖各個都有絕世之姿，喜在夢中食人精血。”

他冷笑一聲，手腕扭動，幾縷發絲飄下。

“不知這位姑娘......”

“可是那卷土重來的狐妖？”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才知道這人誤會了什么。

她沉吟片刻，只是輕輕抿唇，繡口中吐出幾個字。

......

聽她說完，陳淵狠狠蹙眉。

甚至覺得自己被耍了！

他的額頭爆出青筋，似乎有些慍怒，“你是說，你非但不是狐妖......”

“而且，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因為我把你的家給順走了？”

這妖魔好大的膽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聽著陳淵的質問，少女沒有多說話，伸出一根雪白蔥指，示意他的懷中有什么東西。

他滿臉狐疑，卻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懷里摸索幾下，隨后掏出一枚暖玉珠子。

看到這玩意兒的瞬間，少女冷淡的神情出現瞬間的晃神。

陳淵看的仔細，“你說，這就是你的家？”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女子出言干脆利落。

眼見陳淵眼中的懷疑沒有減少，似有些無奈，繼續說：

“先前因為仇家追殺，我逃到了同廬。”

“后又被那鰍妖偷襲，想要吞吃我增長功力，我躲進定塵珠中，幸而無礙。”

“所以，說它是我的家的確沒錯。”

少女看著俊朗的少年，神色突然有些復雜，“定塵珠雖然固若金湯，但我也相當于被困在里面，如果不是你斬殺鰍妖，恐怕我現在仍不能逃出生天。”

“說起來，你也是我的恩人。”

陳淵倒沒在乎這些，神情有些奇怪：

“我沒猜錯的話，那日種種異常也是由你而來吧？”

“是，我隱藏身形，隨你來到這廟中。”少女沒有隱瞞。

他搓捻著下巴，不著痕跡的問了一句，“那我會做那些夢，也是因為你的緣故？”

少女沉思了一會，眼睛眨巴了一下，稍作斟酌，便出聲道：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夢，但可能......確實與我的體質有關。”

“哦，那只白色的四腳蛇，也是你咯？”陳淵面色平靜，又問了一句。

“自然是......”少女下意識地回應。

下一刻，卻感覺什么東西冰冰涼涼的，抵住了自己的脖頸。

“那你還說自己不是妖？”陳淵嘴角多出幾分戲謔。

聽到這話，少女皺了皺好看的眉頭，語氣卻格外堅定。

“我不是妖魔......”

但腦中閃過某些畫面，氣勢頓時蔫了下去。

“算了，你就當我是妖魔吧，可我確實從未傷生害命，這做不得假！”

陳淵也在思忖著，他知道少女沒有撒謊。

她身上有股奇特的清氣，和那些食人妖魔截然相反。

不教而誅，陳淵他下不了手。

他放下長劍，淡漠開口，“我并非不講道理，今天就算無事發生，可來日我要聞你作亂，就算千山萬水......”

“我也絕不會留你！”

“......”

陳淵忽然一怔，不知為何自己會說出這話。

自己可從不自詡為救世主。

他思索片刻，卻發現自己想的很單純。

那般溫暖的萬家燈火，為什么不讓它燃的更明亮些呢？

畢竟，真的很好看......

少女打量著這個人，好奇地說：“你不殺我了？”

陳淵看了她一眼，平淡開口：“我看上去很不講理？”

白玉嬌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不介紹介紹自己？”陳淵挑眉看了她一眼。

“哦，我叫白玉嬌。”

“看你的樣子，是傳聞中的龍種？”

“是......”

聽到這話，縱使陳淵做好了準備，也倒吸了口涼氣。

這種生靈已經刻在腦子里了，第一次見，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這么一想，龍種應該屬于極陽之物，自己夢到那些東西也是情有可原。

絕不是因為想女人了！

窺探的目光毫不掩飾，讓白玉嬌臉上有些不自然。

可等到那股子好奇勁過去，剩下的便只有困意了。

但陳淵明白，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

“我說，你那玩意兒能收起來嗎?”陳淵指了指她額上兩只晶瑩小角。

白玉嬌認真思索了幾息，聲音清脆：

“我先天有極大的缺陷，這種東西很難隨我掌控......”

“話說是誰追殺你？”

“幾頭長蛇，說我擾了它的修行......”

“......”

一語落罷，又是繼續緘默。

陳淵撫著額頭，靜靜看了兩眼坐在床沿的白玉嬌，覺得異常棘手。

再怎么說，他也是朝廷的巡妖尉，要是被人知道包藏妖女，說不準就要罪加一等。

不過聽她的話，心中某些疑問倒也解開了：

“先天有缺......難怪身為能夠化形的龍種，卻孱弱成這樣。”

白玉嬌聽這話，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利，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我先天有缺尚且自知，可卻不像你，碰到了心關都不明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