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洋州探尋現曙光
- 大咸德1856
- 智鹮
- 2447字
- 2025-02-14 22:32:41
寅時三刻的月光斜斜地刺破濃煙,許譜站在燒得焦黑的糧倉前,指尖碾過碳化的稻谷碎屑。
李捕頭舉著火把的手微微發抖,火光照得王老爺那張圓臉上油汗涔涔。
“這火勢未免太巧?!霸S譜突然開口,驚飛了屋檐上半死不活的烏鴉,“昨夜剛查完漕運賬冊,今日王員外囤糧之地就遭祝融之災?“
王老爺的翡翠扳指在袖中發出細碎碰撞聲,他猛地甩開攙扶的家仆:“知縣大人這是何意!
我王家今年折損六成存糧,您還要往苦主心上捅刀子不成?“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在焦糊味里蕩出詭譎的漣漪。
三日后辰時,許譜的皂靴踏碎了王家門前的露水。
趙師爺捧著蓋有戶房紅印的簿冊跟在身后,暗褐色緞面在晨光里泛著血痂般的光澤。
這回沒等門房通傳,少年知縣徑直推開雕著貔貅的楠木門扉,驚得正堂里煮茶的丫鬟打翻了鈞窯茶盞。
“上月漕船過境,王員外申報的鹽引數目倒是比往年少了三成。“許譜將簿冊重重拍在紫檀案幾上,震得案頭鎏金香爐騰起一縷亂煙,“可巧本官在江州同年的信里提及,今歲兩淮鹽場產量較去年反增兩成有余。“
王老爺臉上的橫肉突然抽搐起來,像是有條毒蛇在皮下游走。
他抓起案上和田玉雕的貔貅把件,冰涼玉石抵著掌心才穩住聲線:“許大人年輕氣盛,怕是不知這官場上的賬目,本就像運河里的水——看著清澈,底下可沉著不知多少暗礁。“
窗欞外忽然掠過幾只驚鳥,撲棱棱的翅膀聲里,趙師爺發現知縣官袍下擺沾著幾點墨跡——分明是昨夜在架閣庫翻查舊檔時,被蟲蛀的梁柱落下的陳年積灰。
這個細節讓他渾濁的眼珠閃了閃,不自覺地往許譜身側挪了半步。
七日后申時,縣衙廨舍的冰裂紋窗紙上晃過幾道鬼祟人影。
許譜盯著案頭新呈的田契抄本,聽著窗外刻意壓低的交談聲,筆尖在“隱田三千畝“幾個字上洇開濃墨。
突然一陣穿堂風掀開簾子,露出李捕頭來不及躲藏的皂色衣角。
“明日隨我去趟城隍廟?!霸S譜頭也不抬地說,驚得門外人差點打翻銅盆,“聽說那里每逢朔望都有善人施粥,本官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能把糙米熬出雪花銀的香氣。“
月圓之夜,許譜獨自站在架閣庫頂層的陰影里。
月光順著瓦縫流淌在他手中的密賬上,墨色字跡里浮動著王家與漕幫往來的暗語。
當他看到“丙辰年霜降,吳記米行兌紅封八百兩“時,喉頭突然涌起腥甜——那正是文家米倉被焚毀的日子。
子時的梆子敲到第三聲,許譜將謄抄的賬目塞進竹制食盒底層。
食盒蓋上那枝文小娟清晨送來的墨竹猶帶露水,在月光下泛著青冷的光。
他手指撫過竹葉勾勒的鋒芒,忽然聽見縣衙墻外傳來馬車輪轂的異響,像是滿載的糧車碾過青石板路特有的沉悶聲。
(此處為符合要求的懸念結尾)(續接上文)
晨霧還未散盡,城南茶肆的旗幡已被竊語聲撞得簌簌作響。
賣糖人的老張頭捏碎了半塊麥芽糖,對著蒸糕攤主壓低嗓門:“聽說許知縣和漕幫五爺在望江樓分過香灰......“話音未落,街角兩個挑夫突然打翻扁擔,新到的蜀錦滾進泥水里,驚得拴在石獅子上的騾子連聲嘶鳴。
文小娟挎著竹籃經過縣衙八字墻時,聽見墻根下洗衣婦的棒槌聲里混著零碎字句。“......拿咱們的救命糧換金葉子......“沾著皂角泡沫的棉布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昨兒西市糧價又漲了三文!“
許譜握著朱砂筆的手懸在稅賦簿上,墨汁在“丙辰年秋糧“幾個字上聚成血珠。
窗外飄進的桂花香里裹著零散議論,像細針刺在太陽穴上。
他伸手去端茶盞,發現釉里紅杯身上的纏枝蓮紋竟在顫動——原是自己的手指止不住發抖。
“大人!“趙師爺撞開廨舍木門時帶進一陣穿堂風,案頭《鹽法通志》嘩啦啦翻過十七頁,“碼頭苦力圍了漕運司的貨船,說......“他咽了口唾沫,灰白胡須沾著不知誰人啐的菜葉,“說大人要斷他們活路?!?
許譜霍然起身,官服補子上繡的鸂鶒鳥羽掃落硯臺。
他望著滿地迸濺的墨點,突然想起那夜架閣庫梁柱落下的陳年積灰,在月光下也是這般星星點點。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謄抄的密賬,粗麻紙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
戌時的梆子聲里,許譜站在縣衙前的石階上。
衙役們舉著的松明火把在夜風里明明滅滅,映得檐角蹲獸仿佛在吞吐赤焰。
他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忽然瞥見文小娟擠在東南角,素色襦裙被擠得歪斜,發間木簪卻倔強地指著他身后的“明鏡高懸“匾額。
“諸君且看!“許譜揚手掀開紅綢,露出連夜趕制的丈余長卷。
密密麻麻的鹽引批注在火光下泛著幽藍,王家族徽暗紋在桑皮紙接縫處若隱若現。
趙師爺捧著蓋有戶房大印的漕運簿冊上前時,腕間沉香木念珠突然繃斷,烏木珠子滾落石階的脆響驚起檐下宿鴉。
人群中的王老爺正要后退,冷不防撞上李捕頭新換的牛皮腰刀。
許譜抓起案頭鎏金香爐,爐底篆刻的“丙辰年制“正對著王老爺瞬間慘白的臉:“昨夜城隍廟施粥的鐵鍋里,可還沉著沒化盡的官鹽結晶!“
文小娟突然擠到最前排,從竹籃里掏出個粗陶罐。
揭開蒙布瞬間,腌漬黑米的特殊酸香隨風散開?!斑@是用王家粥棚領的糙米所釀,“她聲音清亮如檐角鐵馬,“各位不妨嘗嘗,可有一粒鹽味?“
人群轟然炸開時,許譜看見李捕頭悄悄扯下王老爺腰間蹀躞帶上的魚符——那本該掛在漕幫賬房先生的腰上。
趙師爺彎腰撿滾珠的動作忽地頓住,渾濁眼珠倒映著火光,竟似年輕了十歲。
三更天的梆子敲過兩遍,許譜獨坐廨舍。
月光從冰裂紋窗格漏進來,在攤開的田契抄本上織成蛛網。
他蘸著朱砂在“隱田“二字上畫圈,突然聽見瓦當墜地的脆響——有人翻過了縣衙東墻。
正要吹熄蠟燭,忽見窗縫塞進個靛藍信封。
火漆印上的貔貅缺了右角,正是那夜在王家見過的把件紋樣。
許譜用裁紙刀挑開封口時,松煙墨香混著某種草藥氣息撲面而來,熏得他眼前浮現出文同墨竹圖上那抹飛白。
信箋是罕見的青檀紙,對著月光能瞧見暗紋里的漕船圖案。
許譜的指尖在空白處摩挲,忽然觸到幾處細微凸起——有人用針尖在紙背刺了密語。
他正要湊近燭火細看,忽聽檐角傳來夜梟啼叫,與那夜在架閣庫聽到的糧車轱轆聲竟有七分相似。
漏刻銅壺滴到卯時初刻,許譜仍對著信箋出神。
晨霧漫進窗欞,將未干的朱砂批注洇成殘血。
他渾然不覺官袍袖口沾了墨漬,直到聽見廨舍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是文小娟的木屐踩在青磚上特有的輕響,混著竹籃里新采蓮蓬的滾動聲。
突然一陣疾風卷過庭院,案頭信箋倏地飄起。
許譜伸手去抓的剎那,瞥見紙背針孔在晨曦中連成半個“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