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盆里的水換了三遍，依然泛著淡淡的紅。沈玉衡絞干帕子，望著鏡中映出的玄甲衛統領。那人手中鐵鏈拴著個血肉模糊的囚犯，正是昨夜刺殺行動中唯一的活口。

“王爺讓王妃觀刑。“統領的聲音像生銹的鐵器相刮。

沈玉衡指尖撫過妝奩暗格，里頭白玉棋子硌著掌心。她認得這個囚犯——七年前雨夜，正是此人將貪墨案的證物塞進父親書房。當時他眼角還沒有這道疤，但右手缺了的小指不會錯。

地牢里血腥氣濃得化不開。蕭凜端坐在太師椅上把玩匕首，刀尖挑著一塊帶刺青的人皮：“王妃可知，赤蛇銜珠是前朝暗衛的標記？“

沈玉衡看著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囚犯，突然輕笑出聲：“王爺不妨問問，他為何要在證物上刻蟠龍紋？“

匕首驟然停頓。

“你果然認得這紋樣。“蕭凜起身逼近，沾血的刀背抬起她下巴，“三日前大理寺呈報，沈尚書書房暗格里搜出前朝玉璽——“

“所以王爺才要娶沈家女？“沈玉衡突然握住他執刀的手，引著刀刃劃開自己衣襟。鎖骨下方月牙疤痕暴露在火光中，與蕭凜心口處的舊傷竟完美契合。

地牢陷入死寂。

蕭凜瞳孔劇烈收縮，記憶如潮水翻涌。十二歲那年冷宮走水，他背著昏迷的小宮女跌進枯井。井底三日，是小姑娘腕間月牙疤貼著他心口跳動，用浸血的裙擺給他喂水。

“是...你？“

鐵鏈突然嘩啦作響。刑架上的囚犯暴起，口中銀針直射沈玉衡后心。蕭凜本能地旋身將她護在懷里，銀針沒入肩胛的瞬間，囚犯頭顱已被玄甲衛斬落。

“王爺！“沈玉衡摸到他頸間暴起的青紫脈絡，“針上有毒！“

“不妨事...“蕭凜攥住她發抖的手，從懷中摸出半枚虎符，“去書房暗格...取青龍瓷瓶...“話未說完便嘔出黑血。

沈玉衡踹開書房門時，月光正照在紫檀多寶架上。她按記憶中的機關旋開暗格，卻見青龍瓷瓶旁擺著個烏木匣。匣中黃絹裹著一柄斷劍，劍穗上褪色的明珠，與她生母留下的那顆一般無二。

“找到了么？“

蕭凜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沈玉衡猛然轉身，見他面色如常地倚著門框，哪有半分中毒跡象。

“王爺裝得辛苦。“她將青龍瓷瓶擲過去，“漠北的七星海棠混著南疆蠱毒，這戲碼排了三年吧？“

蕭凜接住瓷瓶輕笑：“不及沈姑娘。從七年前偷換貪墨證物，到如今李代桃僵嫁入王府...“他突然揮袖掃落燈臺，火光映出墻上密密麻麻的線索圖，“不如說說，你與前朝余孽什么關系？“

沈玉衡望向墻上的輿圖。那些串聯的紅線最終都指向云州——她外祖家滅門之地。最刺眼的是父親名諱旁朱筆批注：景和十九年，鴆殺前朝遺孤。

“王爺查錯了。“她突然扯開衣領，月牙疤痕下漸漸浮現血色圖騰，“景和十九年死的不是遺孤，是你們蕭家搶來的太子妃！“

蕭凜手中瓷瓶砰然墜地。圖騰在燭火中清晰可辨：鳳凰銜玉版，正是前朝皇室嫡脈才有的胎記。

更漏聲突然被急促的腳步聲打斷。玄甲衛渾身是血沖進來：“王爺，沈家二小姐的尸首出現在護城河！“

沈玉衡手中斷劍當啷落地。她今晨才見過活蹦亂跳的明玥，除非......

“尸體右手可有灼傷？“蕭凜厲聲問。

“整條右臂焦黑如炭，像是...三年前的火傷。“

沈玉衡突然沖向窗邊。夜色中，本該停著明玥馬車的位置，只余一灘暗紅水漬。她顫抖著摸向腰間香囊，里頭兩顆白玉棋子不知何時變成猩紅的相思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