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郁笑著俯身拱手：“大公子氣質卓然，想必那些姑娘，都已經對您芳心暗許了。”

子路更是笑得一臉得意，隨之又覺好像太過，便又吐著舌頭低聲道了一句：

“那都是因為她們看著是大公子您的面子。

不過話說回來了，您如今身子眼看要大好了，這親事也該張羅起來了，老太君還等著要抱重孫子呢！”

溫庭郁：“……”

沈嬌等三人如約而至，子路同溫庭郁笑著迎了上來。

子路比之前見面那日時，神情更加恣意暢快，舉止豪放流暢，簡直比紈绔還紈绔。

沈嬌冷眼打量子路與銀鐲相互噓寒問暖，腦海中極力把他與薛懷京對上號，卻發現怎么都重合不了。

溫庭郁也同樣是一臉愁容，目光雖然始終沒從銀鐲臉上移開，卻越看越覺得失望，又不甘就此放棄。

一行人上了船，游船開拔，行駛在這碧水藍天之下。

子路像是一只開了屏的孔雀，先是豪放的領著眾人，把這華麗麗的游船逛了一遍。回到船艙之后，又命教坊司樂ji歌舞助興，一幅紙醉金迷的模樣。

這些呼朋喚友的手段，他原也是瞧溫庭郁做慣了的，好難得能讓自己演一回主人，便很快把臨行前大公子的叮囑，給拋到九霄云外了。

溫庭郁靜靜看著兩人，越看越覺得胸口堵得慌。

這游船開拔了也不能停，船上也沒有其他閑雜人等，他便撂下子路，出艙門，打算上甲板上透透氣。

風和日麗，湖面碧波無痕，倒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這里的風景倒是好啊！~”

一聲稍顯英氣的女音在身后響起，溫庭郁好奇著轉過頭去，果然見沈嬌正負手朝他走來，便朝她會心一笑。

“銀鐲姑娘不在里頭伺候你家夫人，出來躲懶了？”

沈嬌不動聲色，臉上依舊笑意不改，故意先上下打量他，而后才道：“你這身子骨，像是才剛大病初愈，你家公子就帶你出來游山玩水，想來對你算是不錯的。”

兩人對視著彼此都笑了笑，這才并排而立，面向這湖光山色。

方才在艙內子路有心賣弄，要打聽的事情卻一直借故推脫不得。

而沈嬌身邊的這名婢女看上去倒是個頗有成算的，應該知道不少事，若是能從她口中探得什么話出來，也是不虛此行了。

“我聽聞你家夫人雖出身商賈，卻是個知書識理，溫婉賢良的女子，但近日京城中對她的風言風語可是不少，姑娘可知，貴夫人為何會性情大變？”

沈嬌此番跟著出來，原也是為了套這長隨的話。

正想著要如何開口，難得他先啟了話頭，不由得正中下懷。

“我家夫人的性子一向都是如此，婢子實在沒瞧出有何不同。倒是你家公子，聽說可是實打實的在床上躺了七年，不知為何會突然蘇醒，還這般生龍活虎？”

溫庭郁不由得又側頭去細細打量她，沈嬌也目光灼灼的逼視而上。

兩人視線相觸足有幾息，似乎誰也不肯甘落下風，然后才慢慢浮出笑意，默然不語。

終是溫庭郁又先開了口：“姑娘是哪里人？聽口音像是華京本地人士。”

沈嬌隨口道：“在華京生活了大半輩子了。”

溫庭郁哈哈一笑，笑得太過急促，忍不住又握拳咳嗽兩聲，瞇著微微發紅的雙眸，含笑道：“看姑娘的年歲也不過才二十出頭，如何就算是大半輩子了。”

沈嬌睨了眼他孱弱不堪的身子骨，輕蔑一笑，“人生雖說能活百年，但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亦十有三，能平平安安活到我這個年歲的，可不就只剩三成，如何不能算做是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了？”

溫庭郁心中一動，遂問：“姑娘…也讀道家？”

沈嬌驚覺失錯，連忙找補反將：“跟著我家夫人學過一些，怎么？小哥也識得道家？可是你家公子教的？”

兩人再次視線相觸，都隱隱發覺對方有那么一絲…敏銳得不同尋常。

當下誰也不敢再先開口，直到游船停靠在湖心小島岸旁。

子路興致勃勃的從船艙里出來，介紹著島上風光絕佳，無與倫比。

但正當船夫準備扶他上島時，他瞥了眼一旁垂首侍立的溫庭郁，便生硬的改了口。

“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這些風景本公子自小就見得多了！今日出門已有大半日，家中祖母定是十分掛念，若夫人沒有意見，那便就打道回府吧！”

銀鐲自始至終都黑著一張臉，聞言也沒說不好，只是轉身便回了艙房。

停船靠岸，三人坐上馬車之后，銀鐲便小聲勸著沈嬌。

“夫人，那位溫大公子果真是個紈绔，才不過見過兩次，他那言語隨便得，就好似奴婢與他已經是相處多年的夫妻一般，如此輕薄放浪，夫人下次別再答應同他見面了。”

一旁的珍珠也忍不住點頭道：“今日兩岸上有許多人圍觀，若傳了出去，對夫人名聲也是有損，奴婢以為銀鐲姐姐說得極是。”

沈嬌輕嗤道：“名聲是什么？旁人紅口白牙相碰，便能將你定性成什么人了？既然如此容易，那干脆也代替把這日子過完便好了。

再說了，你們是頂著我的名義外出行事，就算這事情傳出，也是由我來擔著，我自有計較。”

她掀開轎簾一角，正好見到那幾人也坐上了公府的馬車，視線卻只落在溫庭郁的背影上。

“他若下次再來邀約，我還是會去。”

東平伯爵府。

韓立璜在東廳摔盤摔碗，瓷片遍地，方管家等一干人在一旁嚇得靜若寒蟬。

“派了那么多人，花了這么多天，你們就查到了沈嬌往有司衙門遞交休書的事？

她到底什么底細來路，背后都有什么人，你們是半點都沒查出來，我養你們這群廢物到底有什么用！”

方管家看了看左右的護院，見沒有一個要站出來接伯爺話的意思。

只得硬著頭皮道：“伯爺，不管這個沈夫人是不是真有來頭，那個陳耀宗同小公子配婚的事，還是得先擱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