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請,小心臺階?!?
“爺,閉眼,您有幾天沒見光了,小心灼眼。”
“爺,咱們只能送到這兒了,照顧不周,您多擔待,您多念點我們倆好就成?!?
一路將石圣良攙扶著送出府衙大牢,倆衙役全程一臉諂媚,給來押送石圣良的捕快看的一臉懵。
“那倆牢頭腦子有病吧?這人都快死了,讓死人多念點他們好?”
押送路上,一名年輕捕快調笑道。
聞言,捕頭徐顯真抬頭看了眼囚車中老神在在的死囚,不置可否。
“要我說,他們肯定是聽了涇縣那案子,給嚇的?!绷硪幻心瓴犊齑钤挼?。
“什么案子?”年輕捕快饒有興致的問道。
“詐尸唄……頭都砍了,人又活過來了?!敝心瓴犊焐衩刭赓獾馈?
“啊!”
聞言,年輕捕快小脖一縮,打了個冷顫。
“我也聽說了,傳說涇縣知縣還請了好幾個道士到衙門做法驅鬼呢?!绷硪幻犊煅a充道。
“別說這些神鬼之事了。”
“我們是公門中人,只講公道人心,按大明律行事,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不信不傳?!毙祜@真聽不下去了,義正言辭的打斷了眾人談話。
聞言,眾人只得緘默,不敢再提涇縣那案子。
一路無話,眾人押著囚車來到法場。
徐顯真打開鎖拷,將石圣良放了出來。
“嗯?”
下了囚車,石圣良無意間接觸到了徐顯真,聽到了他的心聲,不禁莞爾。
【度心:徐顯真】:真武大帝,太上老君,阿彌陀佛,諸天神仙,保佑,保佑,一切順利,不要發生涇縣那種事。
原來你這么信神鬼之事?。?
表面義正言辭,內心害怕至極,夠反差哦。
逗逗他。
“呼~”
“我會來找你的,就今天晚上……”
趁人不注意,他湊到徐顯真耳邊,吹了口氣,喃喃道。
“??!”
聞言,徐顯真大叫一聲,驚恐的望向石圣良,小臉嚇的煞白。
眾人尋聲望來,紛紛側目。
徐顯真自覺尷尬,便飛也似的逃開了。
“嘿嘿,可愛捏?!?
感嘆一聲,石圣良不急不緩走到行刑臺上,跪下,等待昨夜老者來救自己。
儈子手見狀,生出膽寒,他還從沒見過要殺頭了,罪犯這么從容的。
仿佛毫不在意人頭落地,自有起死回生之法一般。
別是涇縣那……
搖了搖頭,儈子手猛灌了幾口烈酒,給自己壯膽。
高臺上,知府常懷恩,巡按劉知夏,附郭宣城縣知縣李柏,幾人先后到場,落座。
“現在是什么時刻?”常懷恩問道。
李柏看了眼不遠處的日晷,諂笑回道:“還有五刻鐘就到午時三刻了。”
“怎么還有五刻鐘??!急死個人了,他早點人頭落地,大家才安心嘛。”劉知夏搖著折扇,急道。
“嘿嘿,等等嘛,不急,不急。”李柏笑呵呵道。
“那就等等吧?!?
常懷恩翹起二郎腿,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呡了口,無聊的看著茶葉在茶杯中旋轉。
“哼?!?
劉知夏冷哼一聲,扇子搖的更急。
“杜充呢?今天這出大軸好戲,他不來看看?”劉知夏疑惑道。
“一早上沒看見人了,估計……”
“……偷著樂呢?!?
常懷恩放下茶杯,貓到太師椅中,開了個不咸不淡的玩笑。
“哈哈哈?!?
“哈哈哈?!?
雖然笑話很冷,但劉知夏和李柏還是應和著尬笑了兩聲。
……
“午時已到!”
聽著報鐘聲,望向坐于高臺之上一臉得意的常懷恩等人,石圣良心中忿起,怒目圓睜的雙眼噴出火來。
老小子,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見他神情憤怒怨恨,常懷恩一臉不在意,甚至嘴角輕揚;劉知夏則惡狠狠瞪了回去;李柏不敢直視,將臉撇到了一邊。
“嗯?”
常懷恩看了看四周,警覺的直起身,神情開始陰晴不定,腦中飛速運轉起來。
杜充呢?
他怎么到現在都不見人影,會不會出事了?
不對!九分有十分不對!
自己得當機立斷,以免生出變故!
看向日晷,常懷恩有了計較,目光收回,落到簽令桶上。
現在就行刑,殺了石圣良,一了百了。
從簽桶里抽出紅簽,丟下,常懷恩命令道:“行刑!快!行刑!”
紅簽落地,一旁李柏一驚,常懷恩這么著急行刑干嘛?
李柏向常懷恩拱手一禮,笑道:“常大人,午時三刻還沒到呢,按大明律和成規來說……”
“什么午時三刻不午時三刻的!不到午時三刻就不能殺人嗎?我當堂打死的沒一百也八十了!還管這個!”
常懷恩表情扭曲,神情狠戾,沖李柏怒吼道。
聞言,李柏一懵,還從沒見過向來穩重的常懷恩如此兇劣的一面。
“對……對!殺人不過頭點地,管他這么多?!?
劉知夏雖不知常懷恩受了什么刺激,但這案子是他和常懷恩兩個人做的,攻守同盟下,必須支持常懷恩。
“立即行刑!”劉知夏起身,沖行刑臺暴喝道。
聞言,石圣良一驚,沒想到常懷恩來這么一手,不顧禮法,時刻未到就開始行刑。
那老者,來了嘛?
望了眼法場外看熱鬧的人群,沒看到昨夜那老者……
我靠,別搞??!
“刀下留人!”
“午時三刻還沒到!不能行刑!”
徐顯真不知大人們為何著急行刑,但按成規,時刻未到,就不能行刑,這是大明律,得守!
他顧不得許多,直接出言阻止。
“啊?”
此時,儈子手酒勁上來,腦袋麻麻的,聽見立即行刑,又聽見不能行刑,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最終,儈子手放棄了思考,早殺晚殺都是殺,殺了了事!
按下石圣良頭顱,儈子手舉起鬼頭刀,一刀斬下。
見狀,常懷恩與劉知夏相視一笑,此事成了!
石圣良認命的閉上雙眼,本來穩操勝券的,沒想到這常懷恩不按套路出牌,那老者又遲遲不到。
我命休矣!
“嗯?”
沒有想象中斬頭的疼痛,石圣良疑惑的睜開雙眼。
“咣”,“咣”,“咣”
“啪”,“啪”,“啪”
一陣敲鑼打鼓,吹拉彈唱,鞭打地面的聲音響徹天地。
“總理南直隸糧儲提督軍務兼巡撫應天等處巡撫大人海瑞,海撫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