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烤冷面，一份放香菜，不放洋蔥和蒜。一份不放香菜，蔥蒜正常放，加根腸，啊對了，放香菜的那份，不要雞蛋。”

正低頭攤著烤冷面的崔大娘一愣，放下鏟子，一臉匪夷所思的看著于蘇林，“小伙子，不放蔥蒜的我做過，不放醋的我也做過，這不放雞蛋的我還真沒做過，這能好吃么？”

于蘇林低頭摸了摸鼻子，“沒事大娘，你做你的，照常給你錢就是了。”

他有什么辦法，樓上那個玩意不吃的東西比廟里的和尚還多。

至于好不好吃，關(guān)他什么事，反正吃的又不是他。

何況…于蘇林瞅了瞅崔大娘的鐵板，你家這都是老員工了，早腌入味了吧。

崔大娘無奈的嘆了口氣，表情很是難看，低頭擺弄著一整張冷面，嘴里嘀咕著：“行吧，我把雞蛋給你加另一份里，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口味一個比一個怪。”

“誒，對了！小伙子，你有對象沒有，我和你說，就賣豬肉老張家的姑娘，大學(xué)畢業(yè)考回縣里當老師了，你別看老張長的兇巴巴的，他姑娘可水靈的很，人還文文靜靜的，當老婆再合適不過了。你要是沒對象的話，大娘幫你去說說話。”

又來了…

于蘇林嘴角抽搐兩下，雖然您老人家記不住我，可你也不至于每一次都要給我介紹老張家的姑娘吧，這么長時間了，就您這個頻率，還沒給她張羅著對象，這小姑娘，嘖，隨她爹了吧。

“不了不了，我有對象了。”于蘇林微笑著拒絕，可能確實沒愛過吧，這些時間，他想起葉欣的時候很少，在崔大娘這還占了絕大多數(shù)。

也不知道在沒有自己來過的世界，又是誰最終抱得美人歸呢？

“咦？！是開花店的哥哥？！”

小南干凈的嗓音仿佛一聲響雷，直擊于蘇林的靈魂。

他…記得我？

于蘇林幾乎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沖動，原來還有人能記住他，這種感覺，就好像做了好久的孤魂野鬼，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男孩小小的手被一只素白的柔荑牽在掌心，小臉被洗的干干凈凈，衣服也換了一身，臉朝著于蘇林的方向，笑的比陽光還溫暖。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于蘇林臉上難掩的驚喜。

“我聽到你的聲音了，而且我記得你身上的味道，我鼻子可靈了，哥哥身上的味道可好聞了。”小南憨憨的笑著。

“這個孩子很聰明，雖然他看不見，但他不比任何人差。我現(xiàn)在要帶小南回去吃飯了，等有機會再帶他來看你。”

于蘇林這才注意到，牽著小南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姑娘，此時正一臉歉意的看著自己。

于蘇林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他此時的心情無從言說，卻又難以平復(fù)。

對于小南，除了先前的憐惜外，又多了些特殊的情緒。

“呦！還看呢？人都走了，別看了，怎么樣？大娘沒騙你吧，老張家姑娘長得是不是水靈？要不要大娘幫你牽牽紅線？”

崔大娘笑的一臉曖昧，這小伙子啊，前腳還說自己有對象呢，現(xiàn)在怎么樣，眼睛都看直了。

回頭他找上自己，可得好好拿拿架子。

“她是老張家的姑娘？就老張那模樣…”于蘇林一臉大寫的懵逼，真不做做親子鑒定嗎？這肯定是抱錯了吧。

崔大娘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就看于蘇林的表情，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打包好的兩盒烤冷面往于蘇林手里一塞，“小屁孩知道什么，老張家那口子，年輕時就是出了名的水靈，想當初，上門求親的把門檻都踩薄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那么水靈個姑娘，便宜了張二，還好，生了個姑娘沒隨爹。”

于蘇林干笑兩聲，不過他更在意的仍是小南。

如果小南能記得自己，是不是說明他的雙親也能把他記起來。

看著于蘇林的背影，崔大娘只恨自己沒長個尾巴，不然肯定翹到天上，狠狠搖上幾圈。

怎么樣，魂都丟了吧，這下端不住了吧。

嗯？

開花店的哥哥？

崔大娘眨巴眨巴眼睛，她怎么聽著小南喊這個小伙子開花店的哥哥，這條街還有人開花店？

“老崔，這兩溜有人開花店嗎？”崔大娘扯起嗓門。

“啥？”下象棋的老崔耳朵有點背，但好歹是聽到了婆娘喊自己，就是沒聽清內(nèi)容。

倒是和他對弈的老頭聽清了，哈哈大笑，“花店？小賣店有菜花你要不要？肉鋪還有腰花。這一張張老臉和樹皮似的，誰講究那年輕人的玩意。”

崔大娘越想越納悶，她不應(yīng)該聽錯啊，小南喊的清清楚楚，是開花店的哥哥啊。

是不是這小孩看不到東西搞錯了。

他怕不是摸進街尾那家扎紙鋪子了，人家怕他害怕，才騙他是家花店。

好像那家的兒子也是今年畢業(yè)，看來是回來了。

嗯？扎紙鋪子？

沒到時間啊，自己尋思這個干嘛？

崔大娘一個恍惚，一低頭，看到手里拽著一張紙幣，鐵板上的熱氣還沒散。

自己剛才賣給誰烤冷面了嗎？

“老頭子！剛才有人過來買東西嗎？”

崔大爺一如既往的耳背，“啥？”

還是那個大爺，“你們老兩口都有退休金，也不指望這個掙錢，你擺個攤不就是想方便照顧一下小南嗎？這條街有幾個人吃這玩意你還不知道？我倒是想吃，你看我有牙嗎？”

崔大娘想了想，做了決定，有時候兒女的話不礙聽一聽，是該和老頭子做一下體檢了。

……

“他們還會再記起我嗎？”于蘇林一反常態(tài)的主動和老板搭腔。

“那就要看你到時希不希望別人記起你了。”老板饒有興致的看著于蘇林，“怎么？不玩冷戰(zhàn)了？”

“你既然能抹去我的痕跡，那么你應(yīng)該也能讓小南重見光明吧？”

老板臉上笑意更濃，“你怎么知道這就不是別人的心意呢？只是他自己不想睜開眼睛罷了。”

“我可沒看到有人買花。”于蘇林皺起眉頭。

“有誰說過這間花店是給人開的呢？”老板嘴角勾起，“人心之復(fù)雜，又有幾人能擁有那真摯的心意呢？何況，人也不過是眾生中的一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