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說過這間花店一定是給人開的呢？

于蘇林一愣，隨即了然，“所以你是什么妖怪？樹精？”

“你倒并不覺得意外？”

老板在樓下的時候，永遠(yuǎn)是和他的花黏在一起，于蘇林就想不明白，來來回回就那么幾朵花，就看不夠么？

“要是以前打死都不會信，但被你這么一折騰，還有什么不信的？小南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不愿意睜開眼是什么意思？”

“你就不好奇是誰希望他重獲光明嗎？”

于蘇林很想吐槽，說話的時候不看人真的很不禮貌，但他慫了，他決定當(dāng)一段時間三好員工，就算老板不肯放他走，能讓父母想起他也是好的啊。

信息化時代了，可以視頻的！

“你都說了不是人，那就應(yīng)該是他死去的母親了唄，不過這世界沒有六道輪回嗎？小南的媽媽已經(jīng)去世很久了吧，還沒有投胎嗎？”

老板終于停下修剪花枝的動作，意味深長的看了于蘇林一眼，“人死而執(zhí)念未消，便會在其死亡之地徘徊不去，何況那女人渾渾噩噩了那么久，死后得以神志清醒，她當(dāng)然更想好好的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

“那她現(xiàn)在呢？”于蘇林問，不過話一出口，心中已是恍然，既然小南沒有重見光明，就說明他母親的愿望并沒有達(dá)成，那她想必還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守護(hù)著自己的孩子。

可老板的回答卻出乎于蘇林的意料，“我把她送回陰司了，我向她承諾不會讓小南走上歪路。”

“歪路？小南怎么可能長歪？”于蘇林無法理解，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像小太陽一樣的男孩，有這樣的遭遇，卻能像現(xiàn)在一樣積極樂觀。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不想看到這個世界呢？因為潛意識里，他在抗拒這個人間。哪怕這份記憶被他藏進(jìn)了最深處，可一旦這份記憶覺醒，哪怕是像這樣一顆種子，也會孕育出惡毒的花。”

老板并沒有等待于蘇林的回答，自顧自問道：“你覺得這條老街的人對小南怎么樣？”

思緒還停留在老板上一段話的于蘇林下意識答道：“大家都對小南很好啊。”

可他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如果僅是如此，老板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可他在記憶里仔細(xì)思索，確實每個人都對小南很好，待他就像自己家孩子一樣。

“那這是為什么呢？一個人可憐他？難道所有人都是這樣？人性真有這么偉大？”

老板嘴角帶上些許譏諷，每次提到人性他都是類似的表情，他似乎并不喜歡人類。

之前還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可被老板這么一說，于蘇林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有那么幾個人對小南很好還說得過去，可每一個人都對小南視若己出，就很是詭異。

“那你覺得會是因為什么？小南的父親又是誰？以這個孩子的相貌，你覺得他的母親漂亮嗎？”

老板每說出一句話，于蘇林心就涼上一截。

小南的身世有太多版本，不過老板的問題也必然不是無風(fēng)起浪，那么就可以選取那個比較齷齪的版本。

一個醉漢趁著四下無人，糟蹋了小南的母親。

老板又開始擺弄起他的花，臉上似笑非笑。

“真相比你所知道的還要齷齪的多。你真的以為這樣的事就只有一次？那么巧就生下了小南？”

于蘇林的神情愈加復(fù)雜，他仔細(xì)回憶著這條老街每一個男人的臉，這個禽獸會是誰？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她剛來到這個小鎮(zhèn)的時候，穿著碎花長裙，干干凈凈，一雙眼睛像是稚童般天真純粹。”

“那時候，她只是傻，還沒瘋。”

“她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只能發(fā)出意味不明的聲響，還沒退休的崔大娘把她收留在家，也試過幫她聯(lián)系家人。”

“這就是這個姑娘遇到的第一個好心人。”

老板在說到“好心人”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加重了不少，于蘇林猜測，這里面大概有些齷齪的故事。

只是，就那個熱衷于給別人介紹對象的大娘，也會做出什么惡毒的事嗎？

可為什么要把小南的母親帶回家，而不是報警呢？

“那姑娘生的極美，崔大爺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平時也總?cè)ワL(fēng)流一下，家里忽然多了這么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一開始還好，后來就越來越按耐不住自己。”

“而崔大娘，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男人是什么德行，所以情愿把一個傻姑娘養(yǎng)在家里。”

“所以小南是崔大爺?shù)模俊庇谔K林只覺得內(nèi)心忍不住作嘔。

老板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崔大爺肯定是最好防護(hù)措施的，不然領(lǐng)回家的傻姑娘懷了孕，兩口子也沒臉在這呆下去了。”

“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事也漸漸傳了出去，那姓張的屠夫年輕時倒還勉強有些良心，只是為人太過莽撞，又沒什么頭腦。”

“他知道了這件事嚷嚷著要報警，卻被老街的人攔下，沒有人想把這種丑事傳出去，只是向他保證，以后崔大爺不會再糟蹋這姑娘，這蠢人便也信了，結(jié)果過了幾天，被人在酒里下了藥，和那姑娘鎖在一個房間，再之后，整個老街的男人隔三差五便和那姑娘親熱一番，那張屠夫雖未參與，卻再也說不出來報警二字。”

“這些人都是有家有業(yè)的，他們的老婆孩子就這么看著？”于蘇林從來沒覺得人性如此丑陋，這算是什么？整條街飼養(yǎng)的性奴嗎？

“后來那個女人就瘋了，可便是這樣，也沒有人放過她，再后來，就有了小南。”

“那場大雪落下，她抱著孩子敲了整條街所有的門，卻沒有一扇門打開。”

“你猜他們在想什么呢？”

老板的目光刀子一樣盯著于蘇林。

于蘇林沒有回答，心中涌起一陣悲涼。

就讓她死了吧，連她的孩子一起凍死，這樣，就沒有人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了，一切就和從前一樣。

“所以他們是在贖罪，為了讓自己良心稍安。”

“可惜，舉頭三尺有神明，到了陰司，自有清算。”

“我對這個世界一直很失望，但我也答應(yīng)過一個人，要給這個世界留下一絲希望。”

“所以就有了這家花店，至于這間花店存在的意義，你懂的時候自然會懂。”

于蘇林默然不語，透過窗外，看著其樂融融的老街，只是又有幾人知道那表面的祥和下隱藏的罪孽。

他對這個世界，好像也有一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