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眠見他們在聊天，便主動說：“哥，肆寒哥，我去廚房煲湯，喝點湯會舒服一些。”

走進廚房，簡眠打開爐灶，將食材一股腦兒倒入鍋中。

金屬銘牌在掌心發燙，眼鏡蛇的毒牙刺得簡眠指尖發麻。

廚房窗外的雨絲斜斜切過探照燈光，在瓷磚上投下監獄欄桿般的陰影。

她盯著砂鍋里翻滾的乳白濃湯，恍惚看見三年前那個雪夜，叛徒的血也是這樣在青石板上冒著熱氣。

“叮——“

瓷勺撞上鍋沿的脆響驚醒了她。

簡眠慌忙關火，蒸汽卻在此時掀開鍋蓋，滾燙的湯汁濺在手背。

疼痛讓她本能地張開手掌，金屬銘牌“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眠眠？“

簡鈺的聲音驚得她渾身一顫。

沾著油漬的百葉窗映出哥哥修長的身影，她迅速將銘牌塞進圍裙口袋，被燙傷的手背在冷水下沖得通紅。

“怎么魂不守舍的？“簡鈺伸手試了試她額頭溫度，“是不是嚇著了？“

簡眠垂眸攪動濃湯，枸杞在勺尖聚成血色旋渦：“想起小時候煲湯被開水燙到那次。“

她舀起半勺湯輕輕吹氣，睫毛在蒸汽里凝著細碎水珠，“哥嘗嘗咸淡？“

簡鈺就著她的手喝湯時，金屬銘牌隔著棉布貼在她大腿外側。

那些凹凸的紋路仿佛在皮膚上烙下新的印記——和腕間的舊疤形狀一模一樣。

二樓走廊的感應燈隨著腳步漸次亮起，簡眠盯著托盤里晃動的湯影。

月光從彩色玻璃窗透進來，在她裙擺染上詭譎的鈷藍色。

經過顧肆寒房間時，她聽見簡鈺在問彈道軌跡，伯萊塔92FS的零件正在天鵝絨桌布上泛著冷光。

裴宴京的臥室彌漫著血腥與苦橙香交織的氣息。

簡眠將托盤放在床頭柜時，醫用酒精瓶突然被夜風吹倒。

她伸手去扶的瞬間，瞥見枕頭下露出半截槍管——柯爾特蟒蛇的雕花握把纏著紅絲線，正是三年前她在閣樓見過的那把。

“宴京哥？“

試探的輕喚消弭在加濕器的白霧里。簡眠的指尖剛觸到他滾燙的額頭，手腕突然被鐵鉗般的手掌扣住。

裴宴京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高熱讓他的瞳孔蒙著層玻璃似的霧氣，卻依然精準地壓住她腕間動脈。

“小天鵝。“他沙啞的嗓音帶著槍火余韻，“你的羽毛沾了鐵銹味。“

簡眠感覺銘牌在口袋里發燙。

她借著俯身調整枕頭的動作，讓長發垂落成一道天然屏障：“是廚房的舊砂鍋......“

話未說完，男人突然發力將她拽到胸前。

染血的繃帶擦過她嘴唇，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裴宴京的拇指按在她突突跳動的腕間，高溫的指腹摩挲著那個微凸的疤痕——三年前子彈擦過的舊傷。

“說謊的時候。“他的氣息拂過她顫抖的睫毛，“這里會跳得特別快。“

樓下車庫突然傳來引擎轟鳴。

簡眠在掙扎中碰翻湯碗，濃湯順著桌沿滴落，在地毯上匯成小小的鏡面。

晃動的倒影里，顧肆寒的槍套正懸掛在門后，而她的右手離枕頭下的柯爾特蟒蛇只剩三寸。

“裴先生燒糊涂了。“

她突然勾起唇角，沾了湯漬的手指撫上他頸側繃帶，“需要我喂您喝藥嗎？“

裴宴京的禁錮有一瞬松動。

簡眠趁機掙脫，后退時高跟鞋踩到翻倒的酒精瓶。

玻璃碎裂聲中，金屬銘牌從圍裙口袋滑出，眼鏡蛇圖騰在月光下睜開猩紅的電子眼。

床頭的生命監測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簡眠彎腰撿銘牌的動作僵在半空，余光看見裴宴京的手正緩緩伸向枕頭下方。

窗外驚雷炸響的剎那，走廊傳來簡鈺急促的腳步聲。

“血壓怎么突然升高？“

家庭醫生沖進來時，簡眠已經退到窗簾陰影里。

她看著眾人圍住病床，掌心緊緊攥住蘇醒的金屬蛇。

第二天。

簡眠踮著腳尖在鏡前旋轉時，晨光正沿著舞裙的紗褶流淌。

足尖鞋在地板敲出凌亂的節奏，第十三次單足旋轉時她重重摔在把桿上，頸間的項鏈吊墜正隨著喘息在蕾絲領口若隱若現。

手機在鋼琴凳上震動，簡鈺的聲音混著電流傳來：“要不要去看宴京？“

她盯著鏡中淤青的膝蓋，指甲在實木把桿刮出細痕：“好呀。“

裴宴京正在裴家的玫瑰園正在換藥。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里，也不知道玫瑰花是怎么惹到他了。”

簡鈺小聲地在簡眠的耳邊嘟囔著。

而簡眠的眼前卻出現了少年染血的面龐，也如現在這一園子的玫瑰一樣，危險而奢靡。

簡眠推開鑄鐵雕花門時，看見裴宴京赤著上身坐在藤椅上，紗布拆開的瞬間，暗紅血肉粘著醫用棉被生生扯下。

他咬著雪茄悶哼，青煙在胸肌溝壑間游走，斜睨她的眼神像獵豹盯著誤入領地的白鴿。

“簡小姐今天像顆珍珠。“

他彈落煙灰，火星濺在簡眠腳邊，“可惜珍珠層裹著的，不過是粒硌人的沙礫。“

簡鈺皺眉去拿醫藥箱時，簡眠已經蹲在染血的紗布堆旁。

白紗裙擺鋪開在青石板，像朵墜落的梔子花。

她仰頭時脖頸繃出脆弱的弧度，消毒棉球輕輕點在他肋下翻卷的傷口：“疼嗎？“

裴宴京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往傷處按去。

溫熱血珠滲進蕾絲手套，在雪白小臂蜿蜒成赤色藤蔓。

他俯身時鼻尖幾乎蹭到她顫抖的睫毛：“這樣才叫疼。“

簡眠的驚呼卡在喉嚨里，目光卻越過他滲血的繃帶，死死釘在他小腹右側的紋身上。

“宴京你瘋了！“

簡鈺沖過來扯開他們時，簡眠順勢跌坐在玫瑰叢中。

尖刺劃破絲襪，血珠順著小腿流進純白的粗跟鞋中。

她蜷縮成天鵝垂死的姿態，卻在裴宴京逼近時露出頸側新鮮傷口：“要不要……再染紅些？“

正在給手術鉗消毒的家庭醫生手一抖，金屬盤撞翻碘酒瓶。

赭色液體漫過青磚縫隙，將兩人倒影浸成詭譎的油畫。

裴宴京的拇指按上她滲血的傷口，突然笑出白森森的牙：“知道我怎么辨認獵物嗎？“

他沾血的手指劃過她突突跳動的頸動脈：“真正的小動物這時候會尖叫，而披著羊皮的……“

指尖猛地刺入結痂的疤痕，“會興奮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