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七月十五，孝陵衛的磷火染藍了紫金山。

柳殘陽摸到斷龍石上的劍痕時，指尖傳來刺骨寒意。這招“燕子三抄水“的力道拿捏，讓他想起二十年前洞庭湖論劍的故人——那位以判官筆點遍三十六水寨的錦衣衛同知，沈滄瀾。

“柳大俠，這里有血跡！“武當俗家弟子陸青城挑起火折子，青磚縫里凝結的黑血突然蠕動起來——竟是成千上萬只食尸蟻在搬運碎骨！

眾人佩劍齊鳴。峨眉靜儀師太的拂塵掃過墓道壁畫，驚起片片金箔。剝落的彩繪間，太祖征討張士誠的戰場圖竟被新墨覆蓋：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正在屠戮戴鐐銬的工匠，題跋處赫然是“洪武二十四年工部侍郎張昺監制“。

“快看這里！“點蒼派掌門用劍鞘撬開暗格，黃銅匣里滾出枚帶齒痕的銀魚符——與第三章爆炸案中的耳墜同出一源。匣底羊皮卷上，用西夏文與武當云篆雙寫著一行讖語：“龍淵出，紫微黯；七星現，金陵亂。“

突然，墓道深處傳來箜篌聲。柳殘陽的墨玉劍陡然出鞘，劍氣震落壁頂懸棺。棺槨墜地碎裂的瞬間，十二具著孝陵衛服飾的尸骸滾落而出，每具尸體的天靈蓋上都插著枚青銅馬鐙！

“這是...少林金剛指力！“陸青城翻檢尸骸時驚呼。那些馬鐙入骨三寸的痕跡，分明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拈花擒拿手“。但更詭異的是，尸體腰牌均被換成木制，刻著“靖難“二字。

靜儀師太突然口誦往生咒。她的念珠掃過尸骸右手，露出虎口處的火焰紋身——這是白蓮教香主的標記！而其中一具尸體懷中的《彌勒下生經》，扉頁竟蓋著燕王府的玄武印。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墓墻。柳殘陽突然揮劍劈向虛空，金石交鳴聲中，三點寒星沒入石壁——是唐門的暴雨梨花釘！黑影從墓頂倒墜而下，手中的鏈子槍直取陸青城咽喉。

“叮！“墨玉劍截斷槍頭，柳殘陽順勢挑開刺客面巾。火光映出一張布滿刀疤的臉，右耳缺失處鑲著青銅馬鐙！

“是黃河幫的翻江鼠！“點蒼掌門劍鋒疾點，“三年前漕銀失竊案的主犯！“

翻江鼠卻狂笑不止，突然扯開衣襟。他胸口紋著的《江河行地宮》突然滲出血珠——這是江湖失傳的“血遁大法“！眾人急退時，刺客已化作血霧，只在空中留下句嘶吼：“八月十五，龍淵現世！“

寅時暴雨驟降，眾人退守靈谷寺。柳殘陽用酒洗劍，忽然在劍身倒影中看到窗外人影——正是第三章出現的帷帽女子！她手中的青銅馬鐙完整無缺，鐙身密文在電光下組成幅星圖。

“沈煥沒死。“女子隔著窗欞拋來染血的錦衣衛牙牌，“他在棲霞山發現了龍淵劍冢。“

陸青城突然揮掌擊窗，卻被女子袖中射出的金蠶絲纏住手腕。那絲線上串著七枚舍利子，正是少林至寶“七佛珠“！

“師太小心！“柳殘陽的劍氣斬斷金蠶絲，“這是二十年前空印案失蹤的...“

話未說完，女子已消失在雨幕中。靜儀師太盯著斷絲上的血跡，忽然扯開自己的衣領——鎖骨下方，同樣的金蠶絲疤痕赫然在目！

“阿彌陀佛...“老尼姑的念珠突然崩裂，“當年工部三百工匠被滅口前，正是用這種金蠶絲在詔獄墻上刻下血書！“

晨鐘撞破迷霧時，眾人已在棲霞山斷崖前。沈煥的錦衣衛服破碎不堪，正用繡春刀撬著巖縫里的青銅匣。他腳邊的無頭尸穿著東廠番子服，手中緊攥著半幅《鄭和航海圖》。

“小心！“柳殘陽的墨玉劍挑飛突襲的鏈子鏢。十二名黑衣殺手從樹冠躍下，他們的武器竟全是孝陵衛制式佩刀，刀柄卻刻著“燕山左衛“字樣！

混戰中，沈煥終于打開青銅匣。沖天的劍氣削斷十丈松林，匣中卻是半截斷劍——劍身上的“龍淵“二字被血垢覆蓋，而劍柄的玄武紋飾與燕王七星劍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陸青城恍然大悟，“這根本不是春秋龍淵劍，而是...“

轟隆！崖壁突然炸裂，道衍和尚的八人抬轎破霧而出。老僧手中的人骨佛珠正與龍淵斷劍共鳴，轎簾上繡著的北斗七星圖開始流轉。

“多謝諸位開啟劍冢。“道衍的笑聲震落山石，“當年劉伯溫斬金陵龍脈，留下的可不是這把假龍淵...“他突然掀開轎簾，露出十二尊青銅炮，“真龍脈在何處，燕王殿下已從《太祖實錄》中找到了！“

沈煥突然咳血大笑。他撕開衣襟，胸口紋著的《皇明輿地圖》正在滲血：“法師可知，這地圖是用空印案的三百冤魂之血所繪？“繡春刀猛然插入地縫，“真正的龍脈就在...“

話音未落，東廠番子的火銃齊發。沈煥墜崖的瞬間，將龍淵斷劍拋給柳殘陽。劍身上的血垢被山風剝落，露出“永樂“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