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朱紅門楣，沈朝顏踉蹌著推開角門。青石板上的雨水倒映出飛魚服翻卷的衣擺，謝灼的聲音混在雷聲里格外沉悶：“沈家書房里的東西......“

“謝大人好手段！“她猛地轉身，濕透的鬢發貼在瓷白臉頰，“成親三日便來搜岳丈書房，不愧是圣上親封的錦衣衛指揮使！“

謝灼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小娘子繡鞋浸透泥水，茜色裙裾沾滿殘花，卻仍像團灼人的火焰。他突然想起大婚那夜她遞來的棗泥酥，酥皮上還印著淺淺的牙印。

“龍涎香產自暹羅，三年前因海禁斷絕。“沈朝顏忽然逼近，雨水順著睫毛往下淌，“此物遇熱會析出銀星，可你手里這塊——“她猝然握住他手腕，“在燭下分明閃著金芒！“

謝灼瞳孔驟縮。北鎮撫司最精密的驗毒手法，竟被深閨嬌女一語道破。

“夫君查案時，不如先聞聞自己袖口。“她松開手輕笑，眼眶卻通紅，“今晨替你更衣時沾上的沉水香，與這假龍涎香混出了酸腐氣，倒像......“話音戛然而止。

驚雷劈開烏云，謝灼突然扣住她后頸。血腥氣混著冷松香侵入唇齒，繡春刀鞘抵住她后腰的瞬間，三支弩箭擦著發髻釘入門柱。

“進屋！“他將人護在披風下疾退，旋身時左臂硬生生擋住追來的暗器。沈朝顏摸到他衣袖滲出的溫熱，反手抽出鬢間金簪。

暗處傳來悶哼，謝灼驚詫地看著她甩出的簪子正中刺客右眼。小娘子拎著滴血的兇器歪頭一笑：“忘了說，我外祖父是鎮遠鏢局總鏢頭。“

沈府地窖里，謝灼撕開染血的衣袖。沈朝顏捧著藥匣過來，突然將瓷瓶往他傷口一按。

“嘶——“

“原來指揮使大人也會疼？“她跪坐在蒲團上，指尖拂過猙獰舊疤，“這道是苗疆彎刀所傷，這道像嶺南毒爪......“忽然抬頭，“你今年不過二十二，怎么滿身都是......“

燭火搖曳，謝灼望著她鼻尖沾著的金瘡藥，忽然覺得詔獄七十二道刑罰都比此刻好熬。窗外雨聲漸歇，他啞聲道：“香料是沖我來的。“

沈朝顏纏紗布的手頓了頓。

“兩個月前我在查寧波市舶司走私案。“他摩挲著腰間魚符，“今日這假龍涎香里摻了南海相思子，若我方才在書房點燃......“

“所以你冒雨追來，是怕我滅口？“她系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謝灼，你娶我究竟有幾分真心？“

地窖陷入死寂。

角落傳來刺客的呻吟，謝灼霍然起身抽刀。沈朝顏卻快他一步，拎著燒紅的烙鐵笑盈盈蹲在犯人面前：“這位大哥，你可知錦衣衛怎么審細作？“

刺客驚恐地看著嬌滴滴的小娘子將烙鐵貼近他眼皮：“先從這雙招子開始，烙鐵要燒到泛青才夠燙。等聞到焦香味兒，再往心口......“

“我說！我說！“刺客崩潰地嘶吼，“是司禮監鄭公公......“

五更天時，北鎮撫司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啟。

沈朝顏裹著謝灼的玄色披風，好奇地打量陰森獄廊。兩側刑架上的人犯突然騷動起來，謝灼冷眼掃過，頓時鴉雀無聲。

“怕嗎？“他故意將人帶到血污最重的刑房。

小娘子卻蹲下來研究鐵處女上的機關：“這個設計不好，倒刺角度再斜三分便能避開要害。“轉頭時眸光亮得驚人，“我改良的袖箭能連發三枚鋼針，夫君要不要試試？“

謝灼突然撐住她身后的刑架。披風散開，露出里間濕透的嫣紅心衣，冷松香混著女兒香縈繞在血腥氣中。他喉結動了動：“沈家小姐究竟有多少秘密？“

“指揮使大人不妨親自來查。“她指尖劃過他腰間玉帶，“從里到外，仔仔細細......“

地牢深處突然傳來鎖鏈聲，謝灼眼神驟冷。沈朝顏卻握住他佩刀：“帶我去看真龍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