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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巷,桔梗

  • 少女與狗
  • 橘子洲1205
  • 4899字
  • 2025-04-10 13:37:09

四月的夜風挾著水族館的咸澀,將霓虹燈碾成細碎的金箔,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

橘子的白裙掠過爬滿青苔的磚墻,胸前那朵藍色桔梗花在暗影里忽明忽暗——那是平安親手繡的畢業禮物,針腳歪斜處還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王楚伊攥著半塊章魚燒,正追著詩涵叫嚷,馬尾辮在路燈下甩出銀亮的弧線:

“你偷我章魚燒時怎么不說自己海鮮過敏?“

曉萱笑著遞上濕巾,目光掠過橘子腕間的銀鐲,那是干媽魅影送的成年禮,刻著“平安順遂“四個小字。

街角的梧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豆包突然掙脫牽引繩,對著斑駁的樹干豎起尾巴。

橘子耳尖發燙,慌忙拽緊繩子:

“曉萱你看,它總在人多的地方耍寶。“

話音未落,巷口傳來王楚伊的驚叫,奶茶杯摔在地上濺起褐色的漣漪。

她們跑過去時,穿堂風正掀起滿地過期的演唱會傳單,一個男人像片被揉皺的廢紙,蜷縮在紫藤花架下。

腐葉與汗漬的氣味撲面而來,橘子的腳步猛地頓住。

男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球里映著破碎的燈光,脖頸處那道新月形疤痕卻清晰如昨——三年前在夜市,醉漢的酒瓶砸向她時,平安就是用這里替她擋住了致命一擊。

豆包狂吠著撲過去,尾巴卻反常地夾在腿間,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嗚咽,像在控訴某個被時光掩埋的傷口。

“姐,別碰他!“

王楚伊的指甲掐進橘子的手腕,聲音卻在顫抖,

“這種渾身發臭的流浪漢,說不定是傳銷騙子......“

話到尾音突然哽咽,她想起大二那年,平安蹲在宿舍樓下,捧著糖炒栗子等了三個小時,栗子涼透了還在呵氣:

“楚伊幫我看著點,橘子看見涼的又要罵我。“

詩涵默默撿起地上的章魚燒包裝紙,目光停在男人腳踝的繃帶上,膿血早已將布條黏成暗褐色的痂。

橘子蹲下身,指尖撫過男人糾結的額發,觸感像干燥的枯草。當那道淡褐色胎記從亂發中顯露時,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遠處的車水馬龍。

“平安?“

這個名字在舌尖滾了三年,此刻帶著鐵銹味的澀,

“是你嗎?“

男人劇烈顫抖,將臉更深地埋進臂彎,含混的哭聲里混著破碎的道歉:

“別告訴橘子......我對不起她......“

王楚伊突然抓起傳單砸過去,紙片拍打在男人破舊的夾克上:

“你還有臉提我姐?當初跟著那個狐貍精去臺灣時,你怎么沒想過對不起?“

曉萱抱住她發顫的腰,詩涵則掏出濕巾輕輕擦拭男人手腕的勒痕——那道凹痕深得能嵌進指尖,像條永遠無法愈合的蜈蚣。

橘子看著平安無名指的繭子,想起他彈吉他時總說:

“等我攢夠錢,就帶橘子去墾丁看海。“

那時他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月光的琥珀。

“橘子......“

平安突然磕頭在地,前額撞在凹凸不平的磚面上,“

他們說臺灣有樂隊要簽我,說能給你買帶陽臺的房子......“他的聲音混著眼淚,在潮濕的夜風里碎成齏粉,

“到了才知道是傳銷,手機被沒收,每天被關在閣樓里背洗腦臺詞,不聽話就用鋼筋打......“他掀起袖口,手腕上的淤青褪成青紫色,形狀竟與當年魅影干媽常提起的“黑鷹幫“刺青一模一樣。

紫藤花瓣落在橘子肩頭,她忽然想起高考前夜,平安蹲在小美飯莊后廚幫雯雯切土豆,說等她考上大學,就每周給她送紅燒排骨。

此刻眼前的男人瘦得幾乎能看見肩胛骨,后頸處新添的燙傷泛著粉紅,像朵畸形的花。

“先起來吧。“

她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像怕驚飛了掌心里的蝴蝶,“我們去雯雯姐的店里,她總留著你愛吃的梅干菜扣肉。“

平安猛地抬頭,眼里閃過驚恐:

“他們還在追我......在基隆港就開始追,說我卷了貨款......“

他抓住橘子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眉,

“你快走!別被連累......“豆包突然安靜下來,用濕潤的鼻尖蹭了蹭他的破鞋,這是它第一次對陌生人示好。

橘子反握住那只布滿老繭的手,掌心的溫度像塊久未焐熱的玉:

“別怕,這里是大陸,他們不敢怎么樣的。“

凌晨兩點的小美飯莊亮著昏黃的燈,雯雯姐掀開蒸籠,梅干菜的香氣混著熱氣撲面而來。

平安捧著熱湯的手在發抖,蒸騰的霧氣里,他左眼下方的新疤泛著粉紅,像道未愈的傷口。

王楚伊別過臉望著窗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保——那是四年前四人在水族館的合照,平安摟著橘子的肩,笑得像個傻氣的大男孩。

“還記得嗎?你說桔梗花的花語是永恒的愛。“

橘子突然開口,指尖劃過胸前的刺繡。

平安的湯匙碰在碗沿上,發出清脆的響:

“可我......““別說話。“

橘子打斷他,將熱可可推得更近,玻璃罐里的千紙鶴在燈光下投出細碎的影,那是她大學四年折的,每只都寫著“平安歸“。

晨光爬上巷口的紫藤架時,橘子正在給魅影干媽打電話。

平安蜷縮在便利店的座椅上睡著了,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影,像只疲倦的蝴蝶。

王楚伊輕輕放下剛買的藥膏,指尖劃過他手腕的勒痕,突然發現他掌心還留著當年切菜時的刀疤——那是為了給橘子做生日宴,在雯雯姐的廚房不小心切到的。

“楚伊,“

橘子掛斷電話,聲音里帶著釋然,“干媽說聯系上了反傳銷協會的人。“

王楚伊看著橘子裙角的紫藤花瓣,突然想起那年平安離開前夜,橘子蹲在宿舍樓頂哭了整夜,第二天卻笑著對她說:

“平安去追尋夢想了,我們要替他好好吃飯。“

此刻晨光里,姐姐的背影依然單薄,卻像株扎根石縫的桔梗,在春風里微微搖曳,卻始終挺直了莖稈。

街角傳來環衛車的轟鳴,豆包趴在平安腳邊打盹,尾巴偶爾輕掃地面。

橘子望著逐漸亮起的街燈,突然想起平安曾說過的話:“就算走散了,只要朝著有光的地方走,總會重逢的。“

此刻便利店的燈光映著他熟睡的臉,那些被歲月刻下的傷痕,在晨光里漸漸變得柔軟。

紫藤花在晨風中輕輕顫動,有片花瓣落在橘子掌心。她忽然想起,桔梗花還有另一個花語——無望的愛。

但此刻掌心里的溫度,讓她忽然覺得,有些等待,哪怕漫長如三年的黑夜,只要心中的燈不滅,總會等到晨光漫過巷口的時刻。

遠處港口傳來悠長的汽笛聲,新的一天正從海平線上升起。橘子看著平安手腕上的勒痕,突然輕輕笑了——那些被命運揉皺的故事,終將在晨光里舒展,如同她胸前的桔梗花,歷經風雨,卻依然執著地開著。

晨光像融化的黃油,慢慢涂滿便利店的玻璃。平安在座椅上翻了個身,壓到了后頸的新傷,疼得悶哼一聲。橘子慌忙蹲下身,看見他T恤領口翻卷,露出半片青紫色的淤青——形狀竟與三年前新聞里“黑鷹傳銷集團“的烙鐵印分毫不差。豆包忽然支棱起耳朵,鼻子貼著地面嗅了嗅,喉嚨里發出低低的警告。

“姐,干媽說刑警隊的陳隊長十分鐘后到。“王楚伊攥著手機,指甲在屏保上的平安臉上碾出月牙形的印子,“雯雯姐把后廚的備用鑰匙給你,樓上雜物間能躲躲。“她說話時不敢看平安,目光落在他磨破的鞋底上,那里還沾著基隆港的泥沙——三年前他就是從那里消失的。

平安突然抓住橘子的手腕,指尖冰涼:“別讓楚伊恨我...那天在機場,那個女人說你需要手術費,說臺灣有個樂隊能讓我賺快錢...“他的聲音卡在喉間,像根生銹的鐵絲,“我連行李箱都沒帶,只揣著你送的桔梗手帕...到了才知道,手帕被他們搜走,說是信物能讓人放松警惕...“

橘子的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老繭,那里還留著當年彈吉他磨出的硬殼。她想起畢業那天,平安在禮堂后巷紅著臉塞給她手帕,繡歪的桔梗花旁歪扭地寫著“等我“。此刻手帕應該還在基隆港某間閣樓的抽屜里,和他沒寄出的二十封情書一起,被潮氣侵蝕成碎片。

“別說了。“橘子將熱可可重新塞進他手里,塑料杯壁的水珠滴在她腕間的銀鐲上,“陳隊長辦過十幾起跨境傳銷案,魅影干媽說他當年在基隆港臥底過。“她故意忽略平安聽見“基隆港“時的瑟縮,余光瞥見詩涵正蹲在門口打電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鏈——那是四年前平安送的水族館鑰匙扣。

便利店的門鈴突然響起,穿藏青色夾克的男人帶著晨霧走進來,腰間的對講機發出電流聲。王楚伊立刻繃緊身體,直到看見男人向橘子點頭:“我是陳立,魅影姐讓我來接人。“他的目光掃過平安手腕的勒痕,瞳孔微微收縮,“港口今早截獲一艘可疑漁船,船上有張字條寫著'黑鷹'。“

平安的身體猛地僵住,熱可可在杯壁上晃出漣漪:“他們...他們有艘改裝的漁船,船尾有鯊魚紋身...“話未說完,豆包突然狂吠著沖向玻璃門,尾巴炸成蓬松的掃帚。街對面的巷口,兩個戴墨鏡的男人正慢慢靠近,其中一人抬手時,袖口閃過金屬的反光。

“蹲下!“陳立突然推過貨架,泡面桶嘩啦啦砸在地上。橘子本能地撲向平安,將他按在座椅下方,掌心觸到他后背突兀的骨節。王楚伊尖叫著撞翻垃圾桶,曉萱拽著詩涵躲進收銀臺后,便利店的燈光在墨鏡反光中碎成光斑。

“砰!“玻璃門被踢開的瞬間,陳立的配槍已經出鞘。橘子聽見平安在她耳邊急促地喘息,混雜著鐵銹味的血從他額角滲出,滴在她胸前的桔梗花上。那兩個男人剛跨進門檻,豆包突然躥出,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腳踝,陳立的呵斥聲混著警笛聲,在晨霧中炸開。

十分鐘后,警車的藍光照亮巷弄。平安坐在救護車的臺階上,醫護人員正在處理他額角的擦傷。橘子看著陳立與同事低聲交談,看見他舉起證物袋,里面是從男人身上搜出的黑色臂章——繡著半只展翅的黑鷹。

“橘子姐,“詩涵突然遞來手機,屏幕上是條未發送的短信,“剛才在便利店看見平安哥的手帕了,和你畢業那年的是一對...“短信框里躺著張照片:泛黃的手帕角上,繡著半朵桔梗花,旁邊是模糊的“等“字,墨跡被水漬暈染,像滴在時光里的淚。

王楚伊不知何時走到平安身邊,手里攥著從他破夾克口袋里掉出的東西——張皺巴巴的車票,發車時間是三年前的秋分,目的地寫著“廈門北站“,乘客姓名處歪扭地寫著“橘子收“。她的喉嚨突然發緊,想起那年深秋,橘子總在火車站的問訊處徘徊,直到初雪覆蓋了站臺。

“楚伊...“平安看著她手中的車票,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本來想偷偷回來,在你學校門口賣烤紅薯...雯雯姐說你愛吃她做的糖霜山藥...“他的視線落在王楚伊手腕的紅繩上,那是四年前他送的平安結,褪色的絲線里還纏著半片紫藤花瓣。

警笛聲漸遠,晨光終于穿透晨霧,在平安的睫毛上鍍了層金邊。橘子看見他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攤開掌心,是枚生銹的戒指——戒圈內側刻著極小的“橘“字,那是他用做兼職的第一份工資買的,原本該在畢業那晚戴在她無名指上。

“先去醫院吧。“橘子輕輕合上他的掌心,戒指的棱角硌著她的指尖,“雯雯姐在飯莊熬了南瓜粥,魅影干媽說等你傷口好了,要帶你去見反傳銷協會的心理醫生。“她沒說后半句——干媽還說,基隆港警方已經鎖定了黑鷹集團的窩點,那些沒寄出的情書,或許還有機會重見天日。

平安突然低頭笑了,笑聲里帶著哽咽:“你知道嗎?在閣樓的三年,我每天數著磚縫里的陽光,就靠想著你穿白裙子的樣子撐下來...“他抬頭望著橘子,晨光中,那些結痂的傷痕仿佛都在褪色,“剛才在巷口看見你,白裙子上沾著紫藤花,像從夢里走出來的...“

遠處傳來豆包的叫聲,它正追著陳立的警犬玩鬧,尾巴甩出歡快的弧度。王楚伊忽然轉身,用袖口狠狠抹了把眼睛,再轉回來時,手里多了罐冰鎮可樂:“喝吧,少廢話。“她把可樂塞給平安,易拉罐表面的水珠滴在車票上,卻沒再暈開新的褶皺。

晨霧漸漸散去,巷口的紫藤花在風中輕輕搖晃,有片花瓣落在平安腳邊。橘子彎腰撿起,忽然想起平安曾說過,紫藤的花語是“對你執著,最幸福的時刻“。此刻掌心的花瓣帶著晨露的涼,卻讓她想起便利店暖黃的燈光,想起平安捧著熱可可時,眼中重新亮起的細碎光芒。

警車發動的聲音里,陳立探出頭:“碼頭那邊需要平安先生協助調查,不過別擔心,我們會安排專人保護。“他的目光掃過橘子攥緊的紫藤花瓣,“對了,剛才在嫌犯身上搜到這個——“他晃了晃證物袋,里面是個銀色的吊墜,刻著半朵桔梗花。

橘子的呼吸驟然停滯。那是她十八歲生日時丟的吊墜,平安找了整夜,最后在夜市的排水溝里撈到,鏈子上還留著他指腹的血痕。此刻吊墜在晨光中閃爍,與她胸前的刺繡遙相呼應,像被時光剪斷的紅線,終于在霧散后重新接上。

“走吧。“橘子伸手攙住平安,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發顫,卻堅定地靠了過來。王楚伊走在另一側,假裝嫌棄地避開平安的破鞋,卻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包濕巾。曉萱和詩涵跟在后面,低聲說著要去醫院陪床,豆包則跑在最前,不時回頭確認他們是否跟上。

晨光里,四個身影漸漸融入熙攘的街道。紫藤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被晨露浸得發亮,像枚枚被時光珍藏的琥珀。而某個港口的緝私船上,警員們正從暗格里翻出成沓的信紙,泛黃的紙頁上,歪扭的鋼筆字寫著:“橘子,今天巷口的紫藤花開了,你穿白裙子站在花下的樣子,我大概能記一輩子...“

霧散了,陽光正一寸寸爬上城市的高樓。有些故事,終將在疼痛與寬恕中繼續生長,如同那些被折損的桔梗花,在春風里埋下新的種籽,等待某個晨霧初散的清晨,重新綻放出帶著露水的、倔強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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