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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賬冊謎影探幽微

月光在青磚地上流淌成蜿蜒的溪澗,林疏月踩著賬冊上洇開的墨漬疾步穿過天井。

合作社西廂房的算盤聲還未停歇,李會計常戴的那頂靛青瓜皮帽在窗欞后若隱若現。

“菊英姐,上月初八的運輸費是怎么回事?“她將賬本拍在黃花梨算盤旁,驚得檐角銅鈴叮咚作響。

紙頁間夾著的雪芽茶毫打著旋落在李會計袖口,像半片融化的霜花。

李會計扶了扶玳瑁眼鏡,指尖在“龍門鎮貳佰圓“的字樣上來回摩挲:“這墨色倒比尋常墨汁清透......“她忽然掀開硯臺邊的烏木匣,取出支狼毫在舌尖輕抿,“是武夷松煙墨!

去年顧先生從福建帶回來的貢墨,統共就三錠。“

茶爐上的鐵壺突然尖嘯起來。

林疏月望著白霧中浮動的茶沫,恍惚又聽見姐姐林霜墜棺時的裂帛聲。

那日靈堂供著的峨眉毛峰,用的正是武夷松煙墨寫的祭文。

“合作社里能用這墨的......“李會計的聲音被夜梟的啼叫割得支離破碎。

窗紙上驀地掠過幾道黑影,林疏月攥緊藏在襟口的銀鎖,冰涼的鎖紋硌得掌心生疼。

鎖芯里凝結的茶油滲出絲絲縷縷的蘭花香,那是小寶最愛喝的蒙頂甘露的味道。

三更梆子響過第七聲時,趙調查員踩著竹梯翻進后院。

這個總戴著鴉青面罩的男人,靴底沾著峨眉后山特有的紫壤,指節纏滿浸泡過竹葉青的絲線。“龍門鎮渡口的船老大說,上月有批打著'錦城茶社'旗號的茶箱,裝的卻是云南普洱。“他將半片殘破的茶票按在石桌上,票根處赫然印著血漬般的“卍“字符。

林疏月用茶針挑開糯米封的茶餅,深褐茶芯里竟嵌著半枚生銹的銅鑰匙。“這是勐海茶廠七十年代的老鎖模。“趙調查員的喉結在面罩下滾動,“但最蹊蹺的是——“他忽然噤聲,袖中甩出三枚茶鏢釘住墻頭晃動的黑影。

瓦片碎裂聲里,一截纏著金絲的斷指墜入養著錦鯉的陶缸。

“漕幫的人。“他蘸著缸中血水在石桌寫畫,錦鯉驚慌地撞碎水面的月光,“姑娘可知'卍'字水路?

這是貫通長江八大碼頭的暗樁標記。“

晨霧漫過青瓦時,林疏月發現合作社門楣多了道朱砂畫的符咒。

賣醪糟的王婆婆顫巍巍塞來包桂花茶糖:“昨兒半夜有群戴斗笠的漢子,往你門環上掛了串發霉的茶餅。“糖紙里裹著張泛黃的契約書,甲方落款處龍飛鳳舞的“陸“字,筆鋒竟與她家傳茶經的題跋如出一轍。

趙調查員在祠堂梁上找到半卷被蟲蛀的族譜,泛黃的紙頁間抖落幾片干枯的茶花。“令尊有位早夭的庶弟叫林硯舟。“他的指尖劃過譜系圖中被墨漬覆蓋的名字,“但光緒年間的縣志記載,這位林家三爺后來成了......“

窗外猝然炸響的炮竹聲吞沒了后半句話。

林疏月望著香案上供奉的陸羽像,突然想起重生那日,殘卷系統在她掌心燙出的正是一枚“卍“字烙印。

供燭搖曳間,神像的眉眼竟與顧延舟有七分相似。

暮色染紅茶山時,賣竹編的老漢悄悄塞來盞走馬燈。

轉動的燈影里,十二幅茶山圖竟拼湊出顧家老宅的俯瞰圖。

林疏月摩挲著燈罩上暈染的茶漬,忽然記起顧延舟送她那罐茶梅——裝蜜餞的青瓷罐,底款分明是前清官窯的“陸“字印。

合作社的梆子聲在第七日變得暗啞。

當林疏月第三次在庫房發現錯位的茶箱時,檐角風鈴突然無風自動。

她握緊那枚浸透茶油的銀鎖,聽見山風裹挾著零星的對話飄過后窗:“......陸家要收網了......茶經殘卷......“

夜露悄無聲息地爬上窗欞,林疏月伏在案前比對茶票上的水路圖。

搖曳的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在《茶經》殘卷上,泛黃的書頁間忽然滲出熟悉的松煙墨香。

她伸手去夠茶盞時,碰翻了顧延舟清晨送來的那罐野菊蜜,琥珀色的蜜汁緩緩漫過“龍門鎮“三個字,將朱砂印章暈染成血色的殘陽。

暮春的夜雨裹著茶山新發的嫩芽氣息,在合作社的瓦當上敲出綿密的節奏。

顧延舟推開西廂房的門時,正看見林疏月伏在堆滿賬冊的紫檀案上睡著了。

她發間別著的銀茶簪將墜未墜,在燭火里晃出細碎的流光,映得頸側那道被茶箱木刺劃破的血痕愈發刺目。

“疏月。“他的呢喃混著建蘭的苦香落在她耳畔,掌心覆上她攥著茶經殘卷的手。

那頁記載著“卍“字水路的泛黃宣紙,正與她掌心若隱若現的烙印重疊。

林疏月睫毛顫動,恍惚間嗅到顧延舟袖口沾染的雪芽冷香。

這味道本該讓她安心,此刻卻與記憶中漕幫斷指上的血腥氣詭異重合。

她猛地抽回手,茶案上的青瓷盞應聲而裂,濺起的野菊蜜沾濕了顧延舟繡著茶紋的西裝下擺。

“這是蘇州茶染坊新制的料子?“她指尖掠過衣料上暗銀色的葉脈紋路,“倒像是陸家老太爺壽宴時,漕幫三當家穿的那種蘇繡。“

顧延舟的喉結在陰影里動了動,解下外衫裹住她單薄的肩:“上個月去杭州收茶種,順道拜訪了蘇繡傳人。“他袖中滑出個纏著茶篾的小竹筒,筒身用朱砂寫著“勐海“二字,“趙先生托茶馬道的朋友捎來的,說是從普洱餅里拆出的新線索。“

竹筒里滾出三粒裹著茶垢的骰子,六面刻著“漕、陸、林、萬、茶、血“。

林疏月用茶針挑開骰芯,腐壞的普洱茶末簌簌落下,露出半張用蠅頭小楷寫著“初九子時,萬佛頂“的油紙。

窗外驚雷乍起,顧延舟突然攥住她撥弄骰子的手腕。

他指腹的薄繭蹭過她掌心發燙的卍字烙印,驚得供案上的陸羽像突然傾倒。

泥塑神像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露出藏在底座的血玉茶則——正面刻著“顧氏延舟“,背面卻是篆體的“陸“字。

“當年我隨母姓,是因父親入贅陸家。“顧延舟的聲音像蒙頂石花茶般澀然,撿起茶則時被碎瓷割破的指尖,在血玉上洇出妖異的紋路,“但陸家與漕幫的淵源,我也是上月在蘇州茶會才......“

他的話被突然撞開的窗欞截斷。

趙調查員慣用的竹葉青絲線纏著封信箋釘在梁柱上,信紙浸著峨眉后山冷泉特有的硫磺味。

林疏月就著燭火展開信箋,茶褐色的水漬在“陸氏賬房暗閣“幾個字下暈染開來,最后一筆拖拽的墨痕像極了掙扎的手指。

三更時分,合作社后院的古茶樹無風自動。

趙調查員蹲在虬結的樹根間,鴉青面罩上沾著未干的紫壤:“陸家老宅的暗樁每隔七日輪換,今夜當值的賬房先生有肺癆舊疾。“他將浸泡過竹葉青的絲線纏在林疏月腕間,“聞到枇杷膏混著普洱陳香,就說明他正在煎藥。“

林疏月摸著腰間暗藏的銀茶鎖,鎖芯里新添的蒙頂甘露茶丸叮咚作響。

這是小寶今晨偷偷塞給她的,說是跟著李會計學打算盤時,看見趙調查員往合作社的茶葉罐里藏過同樣的茶丸。

子時的梆子聲飄過第七道山坳時,陸家賬房的雕花窗里果然飄出枇杷膏的苦澀。

林疏月伏在滴水檐下,看著趙調查員用茶鏢挑開窗栓。

月光漏進賬房的瞬間,她腕間的絲線突然繃緊——烏木算盤旁擺著的不是藥罐,而是個描金琺瑯鼻煙壺,壺身繪著的“卍“字水紋正與她掌心的烙印重疊。

“漕幫的引路煙。“趙調查員猛然將她拽回陰影里,面罩下的呼吸第一次失了節奏,“當年茶馬道三百鏢師就是聞了這個......“

他的話被賬房內突然爆發的咳嗽聲碾碎。

病弱的賬房先生突然挺直佝僂的脊背,將鼻煙壺按在博古架的青花茶罐上。

機關轉動的悶響中,整面墻的茶經古籍緩緩移開,露出嵌在墻體內的鑄鐵保險柜。

柜門中央的鎖眼呈茶匙狀,鎖芯紋路竟與林疏月隨身攜帶的銀茶鎖分毫不差。

林疏月感覺掌心的烙印突然灼燒起來。

當她將銀鎖貼近鎖眼的瞬間,合作社庫房的方向突然傳來茶箱傾覆的巨響。

趙調查員猛地將她推向回廊暗處:“帶賬本走!“他甩出的茶鏢截住破空而來的弩箭,淬過竹葉青的鏢身與精鋼箭簇相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檐角蹲守的數十道黑影。

林疏月抱著賬本在茶山夜霧中狂奔,發間的銀茶簪不知何時遺落在哪處山階。

她腕間的竹葉青絲線突然寸寸斷裂,合作社方向的夜空被火光染成橘紅色——那是李會計常用來熏賬本的艾草火盆的顏色。

五更天,林疏月在古茶樹的樹洞里等來了顧延舟。

他玄色長衫的下擺沾著草木灰,遞來的青瓷茶盞里浮著幾片燒焦的賬頁殘片:“合作社走水,李會計說火是從你房里燒起來的。“

“趙先生呢?“林疏月攥著從保險柜取出的牛皮賬本,封皮上的“卍“字火漆印還帶著余溫。

賬本內頁夾著的茶花標本突然簌簌作響,干枯的花瓣在她掌心碎成齏粉——這是趙調查員慣用的預警信號。

顧延舟沉默地解開纏在古茶樹根的布包,里面是半截染血的鴉青面罩。

面罩內側用血畫著歪斜的茶山圖,圖上的朱砂標記正指向林疏月藏賬本的樹洞。

當他試圖擦拭面罩邊緣的紫壤時,林疏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些暗紅色的泥土里,分明混著合作社后院特有的峨眉雪芽茶末。

晨霧漫過茶山時,賣醪糟的王婆婆送來個纏著茶篾的竹筒。

筒身朱砂寫的“勐海“二字已經褪色,里面滾出的骰子第六面赫然刻著“疏月“。

林疏月用銀茶鎖撬開骰子,藏在核心的油紙上只剩半句被血漬模糊的遺言:“陸家要收......“

合作社廢墟上的灰燼被山風卷起,在林疏月腳邊旋成小小的渦流。

她彎腰拾起半片燒焦的茶票,票根處的“卍“字符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金粉光澤。

顧延舟站在三步之外望著她,掌心握著那枚血玉茶則,玉面上新裂的紋路正緩緩爬向背面的“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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