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的茶館泛著青灰色,蘇硯推開雕花木門的動作比往常慢了半拍。昨夜清理茶渣時發現的火星砂礫就揣在衣兜里,隔著布料摩挲著掌心。柜臺后的林墨正在擦拭茶具,粗布衣袖滑落時露出手腕內側的淡紅色印記——那是量子烙印消失后的殘痕。
“蕭師傅說今天要教冷萃法?!傲帜ь^時,發梢沾著晨露,“但水井里的量子結晶……“
話音未落,井口突然噴出茶色氣柱。蘇硯沖向后院時,看見蕭寒的茶筅正抵著井沿,冰霜順著青石磚蔓延。井水在低溫下凝結成翡翠色晶體,每塊晶體內都封存著模糊的人形輪廓。
“第十七次了。“蕭寒的機械義肢冒出白煙,“這些量子殘影越來越清晰?!?
蘇硯蹲下身,指尖輕觸晶體表面。量子紋突然與晶體共振,映出某個未知宇宙的畫面:穿宇航服的自己正在火星地表栽種茶樹,而天空懸浮著數百個茶館的虛影。當他想看清細節時,晶體“咔嚓“裂開,淡金色液體滲入磚縫。
黑貓從屋檐躍下,尾巴掃過濕痕:“茶脈在自我修復,殘留的平行宇宙記憶會以這種方式滲出。“
“修復?“林墨捧著茶盞的手一顫,“這些液體在腐蝕水井!“
仿佛回應她的驚呼,整座茶館突然震顫。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明代青花瓷瓶在博古架上跳起三寸高。蘇硯扶住柜臺時,發現青銅茶譜正在滲出黑色茶漬,污跡組成了陌生的篆體——“茶脈即命脈,斷則萬界枯“。
子時三刻,地下室。
蕭寒的機械蠶吐出冷光,照亮了墻角的暗格。蘇硯掀開塵封的檀木箱,瞳孔猛地收縮:箱內整齊碼放著三十九個琉璃瓶,每個瓶中都懸浮著茶垢結晶,瓶身標簽顯示著不同宇宙的坐標。
“初代茶農的備份?!昂谪埖呢Q瞳映著幽光,“當年他怕閉環失敗,在每個平行宇宙都埋下重生火種?!?
林墨的指尖剛觸到B-1127號瓶,瓶中結晶突然暴走,化作細沙從瓶口涌出。流沙在空中凝成茶館的虛影,眾人看見那個宇宙的蘇硯正在焚燒茶譜,量子茗飲集團的標志在火中扭曲。
“火種失控了?!笆捄牟梵趦鲎×魃?,“這些備份宇宙正在反向侵蝕主宇宙?!?
蘇硯的量子紋突然刺痛,衣兜里的火星砂礫破袋而出。砂礫懸浮在空中,投射出全息星圖——那是被十九道茶脈連接起來的宇宙網絡,而他們所在的茶館正處于斷裂的節點。
“茶脈斷裂的原因……“林墨突然指向星圖某處,“那里有東西在吞噬能量?!?
蕭寒的機械蠶突然劇烈抽搐,吐出帶血的銀絲。銀絲接觸星圖的剎那,眾人看清了駭人景象:某個未被記錄的宇宙中,初代茶農的克隆體正用茶脈能量喂養巨型量子茶樹,樹冠上掛滿了人形茶繭。
寅時,火星投影層。
蘇硯的布鞋陷入紅色砂礫,量子紋在稀薄大氣中泛著藍光。這是通過茶館地窖的量子井投射的虛影,他們只有三炷香時間調查異常宇宙。
“重力參數錯誤?!傲帜牧_盤瘋狂旋轉,“這個宇宙的火星質量是正常的十七倍?!?
蕭寒的茶筅突然插入地面,冰霜順著裂縫蔓延。冰層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茶樹根系,每根都纏繞著人類骸骨。骸骨腕骨處清晰可見褪色的量子紋,與蘇硯的印記完全一致。
“看那邊!“林墨的驚叫帶著顫音。
地平線上,高達千米的量子茶樹正在開花?;ò觑h落的瞬間,三個時空的茶館投影在花雨中閃現。最令人窒息的是樹干表面——那根本不是樹皮,而是無數張蘇硯的臉在痛苦嘶吼。
黑貓突然炸毛:“快退!這是茶脈癌變的……“
警告戛然而止。茶樹頂端的人形茶繭同時破裂,三百個“蘇硯“睜開發光的眼睛。他們脖頸處延伸出茶樹氣根,根須刺入虛空,正貪婪吮吸著各宇宙的茶脈能量。
“本體終于來了?!叭賯€聲音疊加轟鳴,“我們是你舍棄的可能性?!?
蕭寒的機械義肢突然解體,零件重組為冰晶長弓。他咬破舌尖將血抹在弓弦上:“林墨,布隔絕陣!“
林墨拋出的茶盞在空中碎裂,瓷片組成太極圖。蘇硯趁機割破手掌,將血按在火星砂礫上。量子紋與初代茶譜產生共鳴的剎那,他聽見了茶脈的悲鳴。
辰時,現實茶館。
蘇硯在柜臺驚醒,冷汗浸透粗布衣。晨光中的茶館平靜如常,林墨在院中晾曬茶青,蕭寒的茶筅擱在井沿結霜。若非掌心殘留著火星砂礫的灼痕,他幾乎要相信那是一場噩夢。
黑貓從梁上拋下半卷殘破的茶譜,泛黃的紙頁上浮現新字:“茶脈癌變度37%,建議立即進行凈化。“
后院的古井突然傳來異響。蘇硯沖到井邊時,看見水面倒映的不再是藍天,而是那棵吞噬宇宙的量子茶樹。一根細小的氣根穿透水面,卷走了林墨晾曬的茶青。
當第一片茶葉被氣根吞噬,整個茶館的時空結構開始波動。明代窗欞浮現數據裂紋,火星砂礫在蘇硯掌心發燙,量子紋的藍光中混入了不祥的暗紅。
蕭寒的冰箭射進氣根的剎那,三個宇宙的茶館投影在院中重疊。林墨的隔絕陣勉強撐起屏障,卻見癌變茶脈正通過三百個蘇硯克隆體同步入侵。
“用這個!“黑貓叼來初代茶農的炭火爐,“真正的茶脈不在根,而在火。“
蘇硯扯開衣襟,將火星砂礫投入爐中。量子紋引導茶脈能量注入炭火,烈焰突然化作青色鳳凰?;瘌P掠過之處,癌變氣根灰飛煙滅,三百克隆體在哀嚎中化為茶渣。
當最后一縷火星熄滅,古井恢復平靜。林墨腕間的殘痕完全消失,蕭寒的機械義肢褪去銹跡。而蘇硯掌心的量子紋,變成了茶脈網絡的金色圖騰。
黑貓躍上重生炭火爐,尾尖掃過未燃盡的茶譜殘頁。焦痕間隱約浮現新章標題——《茶脈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