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現場今天比往常安靜些。

不是說大家不說話，而是一種奇妙的、輕微壓抑的氛圍彌漫在空氣里。

李染自換角新聞公布后，雖然嘴上不說，但眼神似乎更沉了幾分。

林允兒隔著鏡頭看他，總覺得他仿佛裹著一層透明的殼。

情緒、疲憊、緊繃，全藏得很好，但藏得越好，就越讓人不安。

她借口去拿水，繞了一圈，在他坐著看劇本時輕輕放下一瓶沒有拆封的運動飲料和幾塊面包。

“你下午的對手戲完就收工了，記得別一直空著肚子。”

李染抬頭，像是剛從什么念頭里抽離出來。

他看了她一眼，那雙眼還帶著點“沒睡夠”的朦朧感，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點點頭，沒多說什么，轉身又回到自己位置上。

可她心里其實還在回想著他剛才那一瞬的神情——像是感激，又像是某種說不出口的委屈，被人溫柔對待了，反倒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林允兒覺得有點奇怪，她不該對這些情緒這么敏感才對。

可不知怎么的，最近她對李染的注意越來越多，連他有沒有準時吃飯、有沒有多穿一件衣服都莫名上了心。

她甚至開始反復打開那條小號回過評論的頁面，好幾次差點又沖動回復什么，最終卻只是默默關掉，嘆口氣。

“允兒，準備了！”

她回過神，朝助理點點頭，然后走到拍攝區域，站在聚光燈的邊緣。

今天是王黎和Sunny的正面對話。

她站在原地，看著李染慢慢走來。

他穿著戲服，神情冷峻，步伐卻帶著一點躊躇。

她忽然想起一句話，“演員演戲時說的，往往不是臺詞，而是心里的話。”

她微微抬起下巴，對準鏡頭，等著他的第一句臺詞。

而鏡頭外的她，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對李染的每一個細節，都開始上了心。

……

李染每天還是要在片場準時待命，按流程來化妝、走戲、拍攝，按部就班地經歷每一個新人演員都必須跨過的臺階。

他從沒覺得拍戲這件事會輕松，即便角色是自己寫的，臺詞早就滾瓜爛熟，可真正站到鏡頭前，面對一排燈光和監視器時，那種陌生感還是會壓得人喘不過氣。

有時候一場戲拍了三遍都不過，他能聽見自己耳邊的心跳聲，像是某種警告。

“太用力了，放一點。”

“眼神不要飄，集中在對手身上。”

“動作太規整了，不自然。”

這是助理導演的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

李染也知道那不是針對他，而是工作要求。但每一次聽到這些指令，他都忍不住在心底問自己一句：

“我真的適合站在這個位置嗎？”

劇組里已經有些人開始背后議論他了。

“就他那演技也能上？這資源來的夠硬啊。”

“你別說，他長得倒還真挺像那么回事。”

“噗，那是像，不是會演。”

偶爾幾句會被他無意間聽見，多數時候，大家還是保持表面的客氣。

但人情冷暖這東西，不需要用詞句表達，一個眼神就能傳達得很清楚。

李染沒吭聲。

他從不反駁，甚至也不想去解釋。

他也不是沒有脾氣，只是他更明白，在這樣的輿論風口上，任何一句話都會變成斷章取義的把柄。

比起辯解，他寧愿多拍一條。

“你下午的對手戲完就收工了，記得別一直空著肚子。”

從他的身后傳來一個熟悉聲音。

李染一回頭就發現林允兒已經笑嘻嘻地把面包和飲料放到了自己的旁邊。

在陽光的照耀下，不知道怎么的，李染感覺林允兒的頭發都閃著光。

……

夜戲收工，已經凌晨兩點。他靠在片場外的長椅上等車，眼睛盯著漆黑的天，腦子卻空得可怕。

林允兒走出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李染單手撐著下巴，整個人倦意明顯，頭發亂得像剛從狗窩里鉆出來似的。

她走過去，低聲問：“你是不是最近沒睡好？”

李染抬頭，愣了一下，隨即笑笑，“被你看出來了？”

“不僅是你臉上的黑眼圈暴露了，你最近每次拍完都像被抽了魂似的。”

她頓了頓，又道：“你要是再這樣下去，粉絲都不敢粉你了。”

“我哪來的粉絲。”

李染伸了個懶腰，語氣里透著一股不以為意的調侃，“我背后可是空無一人。”

林允兒看著他，沒急著接話，片刻后輕聲道：“我可不這么認為哦！你不是一個人。”

李染怔住，轉頭望向她。

她沒看他，只是低頭抖了抖外套上的灰塵，像是隨口一說。

“再怎么說，你也是wuli劇組的人。別搞得好像誰都欠你似的，自個兒把自己邊緣化。”

他說不出話來，只能苦笑著點點頭，“知道了，允兒前輩。”

她終于看了他一眼，眼神認真，“記住了。我們現在是在一個組里。出事了你可以負責，但別一個人扛著。太累了。”

“不要提前模擬悲傷故事的發生，那將會是焦慮的開始。”

“嗯。”他輕聲答道。

那一刻，有種壓在肩上的東西，好像悄悄輕了一點點。

哪怕只有一點，也足夠他重新站起來，明天繼續拍那場他已經NG了四次的哭戲。

“感覺wuli允兒前輩隨口說的話就很有哲理啊！”他抿了抿嘴，然后笑著望向她。

林允兒挑了挑眉，舉起手臂作勢欲打。

李染嘴角微微上揚，仰著臉一副欣然接受的樣子。

“咦～”

“怎么還一副渴望被打的樣子？你不會是M吧？”說著她揉了揉手臂。

他微微歪著頭，一只手輕輕托著下巴，“我也是看對象是誰的好吧！”

“如果是別人我肯定直接躲開了。”

“但像wuli允兒前輩這樣又漂亮又善良的大美女，我怎么會躲開呢？這完全是享受吧？”

“切。油嘴滑舌。”林允兒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不過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等等！你剛才沒否認自己是個M，對吧？”她突然回過神來，目不轉睛地看向他。

“呀！”

這回輪到李染不滿地叫出聲來了。

林允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