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后，服裝組和化妝師迅速被召來。

李染被推進臨時試妝間，仿佛是被一股無形的力推著往前走，沒人在催促，但他清楚，每一步都是為了彌補前面那個空缺。

“演王黎啊?！?

化妝師是個爽利的中年女人，看著李染的臉發出一聲感嘆，“李編劇，你這五官比例是真不錯，難怪導演點頭點得快?！?

“導演點頭，是因為他沒得選?！崩钊咀猿暗匦α诵?。

化妝師沒接話，專注地在他臉上打底。

粉撲敲擊在皮膚上，節奏均勻，李染卻覺得那像是某種倒計時，一下下，往那個既定的未來推進。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嗓音。

“李編劇真的要上嗎？”是林允兒，聲音壓低，卻掩不住驚訝。

“臨時換角，沒辦法?！敝韺а菪÷曊f著，“反正也只拍測試鏡頭，不是真正定下來了。”

“……也是。”林允兒的聲音忽然頓了頓。

“感覺......”

“太帥？”有人在旁邊打趣。

“我意思是……”她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笑了一聲，“算了，看看造型出來怎么樣吧?！?

李染聽得一清二楚。

他從鏡子里望著自己。

他的臉龐被打上基礎底妝，發型師正拿著發蠟，將他頭發稍作固定。

輪廓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可某種意義上，也已經不是他自己了。

這是“王黎”的臉。

他寫出來的人物，現在要由他親自詮釋。

一種奇異的割裂感讓他一時間恍惚。

“走吧。李編劇。”門口傳來工作人員的提醒，“導演讓你上場了?！?

李染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腳下這條路，不是演員的夢開始的地方。

但他知道，他現在得走下去。

李染當時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么“入選”的。

等他緩過神，柳鐘勛和金智雅已經在討論接下來的試鏡安排了，旁邊的副導和助理編劇都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仿佛他真的就是那位“替補”的最佳人選。

“李編劇？”林允兒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帶著一絲探究，“你真的會演戲??？”

她語氣里沒有質疑，更多的是一種驚訝和……興致。

李染偏頭看了她一眼，嘴角輕輕動了動，“……不能算會。但試過?！?

“什么角色？”她追問。

“學生劇團演過王子?！?

他干脆回答，“臺詞全忘了，但那時候造型還挺像模像樣的?！?

林允兒低低一笑，笑得眼睛彎彎，“確實挺像王子的?！?

“難怪金總說你這臉可以試試。”

她輕輕拍了拍他胳膊，“別緊張。你本來就是劇本最熟的人，說不定演起來比我們還好。”

李染苦笑。

“我只是寫了這個角色，不代表我就能成為他?！?

“可你已經在被推上去了。”她說得直白。

“你要是不演，我們這個項目可能連啟動都得延期。”

“李編劇，你也不想讓《鬼怪》胎死腹中吧？”她歪著頭看向李染。

林允兒她什么時候去日本旅游了？

他眉頭挑了挑，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窗外——窗外是藍色的天空和林立的樓宇，城市一切照常運轉。

而他卻像被推進了一個突然開啟的劇本分支。

這時，他注意到林允兒還在看他，眼底藏著笑意。

……

當李染站上攝影燈前，片場的喧囂仿佛自動調低了音量。

他沒有說一句臺詞，沒有人喊開拍。

但不知為何，現場突然安靜下來。

助理導演的手停在打板的空中，攝影師從鏡頭后探出半個頭，眼里閃過一絲意外。

服裝師站在遠處，本來還在和旁人說笑，此刻卻忍不住咽下半句話，看著場中輕輕皺了下眉。

林允兒站在監視器邊，本想低頭發條消息，可手指剛點上屏幕就停住了。

她不確定李染在做什么，甚至不確定這算不算“表演”。

但他站在那里，就已經讓人移不開視線。

導演柳鐘勛沒有立刻喊停，也沒有示意繼續。

他只是靜靜看著，眼底浮上一種少見的猶疑。

那種猶疑，只在他看到“可能性”的時候才會出現。

“這家伙，”柳鐘勛低聲開口道，“真的是編劇出身嗎？”

金智雅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后，聽到這句話，笑了笑，沒接話。

直到李染一個緩緩抬頭的動作，鏡頭中的光線在他眼里折射出一點細微的波動。

柳鐘勛突然抬手。

“再來一條，燈光往左一分，就按這個狀態，繼續拍。”

一句話落下，片場立刻重新忙碌起來。

……

“要不你就正式當個演員吧？”

“你說什么？”李染以為自己聽錯了。

柳鐘勛已經站起身，繞著他走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眉骨和線條干凈，鏡頭感不差……剛剛那場即興的狀態也意外地合適?！?

“我不是演員。”李染皺眉，“臨時應急可以，但正式出演？你們還是趕緊重啟試鏡吧。”

“可你現在是最合適的人選?！?

金智雅敲了敲桌子，語氣忽然堅定起來，“你比任何一個試鏡的人都更了解這個角色。”

“劇本是你寫的，‘王黎’就是你筆下的人物，他的情緒、節奏、語言，你最清楚?！?

“而且你剛才的表現也很說明問題?！?

柳鐘勛補了一句，“如果換個不是你的人來演，未必能演出‘王黎’的那股底色。”

李染本想再反駁，卻聽見身后林允兒輕輕一聲，“我覺得……李編劇也不錯啊?！?

他回頭看去，林允兒站在道具桌前，認真地看著他：“我們還沒對戲，但我剛剛看你那幾句，感覺有點……對味兒?！?

“王黎的那個氣場，眼神，那種悲憫與冷淡交織的感覺……挺準的?！?

金智雅淡淡笑道：“你看，連你的對手戲演員都認可了?！?

李染沉默了一下，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我要考慮?！?

“可以?！苯鹬茄糯饝煤芩欤暗覀儠r間不多，如果你決定不接，明天就要重新安排試鏡了?！?

“如果你接，那也請你明天直接跟林允兒對一次正式鏡頭，我們好拍定妝照、資料、送審。”

柳鐘勛補充了一句：“當然，我們也會給你安排一個演技指導，全程跟著你補基礎。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