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泥是泥,花是花
- 二郎神前傳之緣起
- 臥龍鳳雛中的臥雛
- 1636字
- 2025-04-25 02:11:34
僅是過了一日,午時的日頭便被鉛云吞沒。
落鳳樓檐角的銅鈴未及作響,豆大的雨珠已傾盆而下。
云華攥著濕透的裙裾,慌忙奔回樓內(nèi)。
正巧撞見兩個龜奴踩著木梯,摘下掛在樓前的招客燈籠。
朱漆燈籠在雨中暈開猩紅漣漪,順著“落鳳樓”金字溝壑,流成蜿蜒血淚。
“咣當(dāng)——”
雕花木窗接連閉合,叩響穿透雨幕,震得云華不禁喘息。
她瞥見銅鏡中的自己鬢發(fā)凌亂,意識到今日便是布陣捉妖之時。
“愣著干嘛?幫忙呀!”
杜曉晨拎著個紅木凳椅,瞧見少女呆愣原地,便大聲喊道。
“哦...”
云華這才猛然回神。
她踱步上前,想要接過凳椅,卻見老鴇側(cè)身避開,一臉不悅道:
“這個太沉啦!你去搬些輕的,傻姑娘!”
“諾?!?
云華的回應(yīng),混著敲打樓瓦的雨聲。
杜曉晨垂眸看向她濕透的裙角,那水珠正順著少女腳踝,在地面淌成水洼。
“唉——,”
老鴇突然一聲長嘆,將凳椅重重頓在廊柱旁。
她擰著蛾眉,扯下肩頭半濕的茜色披帛:
“丫頭,接著!”
云華雙手接住尚帶余溫的織物,檀香混著脂粉氣倏然漫入鼻腔。
當(dāng)她抬眸時,杜曉晨已背過身去,僂著腰重新搬起木椅。
正如落鳳樓的姑娘們所說的,晨姐是銅鑄的嗓門,泥塑的心。
可她也知道,這杜曉晨是那攬客的幫兇,招魂的老鴇。
“嘩啦啦————”,
樓外的大雨愈加傾盆,鑿在青石板上,敲出脆響。
云華攥著老鴇拋來的披帛,指節(jié)因用力而變得泛白。
她望著杜曉晨搬動木椅的背影,只覺喉間一緊,像是被雨幕中的無形絲線勒住氣管。
“晨姐...”
云華喚住杜曉晨,尾音輕顫。
瓢潑的雨聲忽而模糊,那聲疑問終究是沖破了齒關(guān):
“若是離了落鳳樓,我們能去哪里?”
杜曉晨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時,輕皺眉心道:
“什么去哪?”
“哈呵——,”
遠(yuǎn)處姑娘們的調(diào)笑聲刺破雨幕,裹著甜膩與腐朽鉆入鼻腔,
“晨姐,她說的是咱們——。”
“唷,你是說你們這些小蹄子呀!”
老鴇嗤笑一聲,腰間的黃玉煙桿隨音而顫。
她抬手將一縷散發(fā)別至耳后,歪頭斜眉道:
“你苞都未開,瞎擔(dān)心什么呢?”
“而我們就不同啦,”
一道慵懶的嗓音飄過耳旁,環(huán)抱青瓷花盆的娼妓倚著廊柱,發(fā)梢水珠劃過眼尾細(xì)紋:
“我們都被胭脂腌入味兒了,男人玩玩還行,誰會真的娶回去啊......”
說到這時,她歪頭看向窗外,目光就好似那浸在醋里的棉。
“誰叫這胭脂味兒腌腥呢——,”
另一名娼妓捏著濕帕子踱近,鬢邊絹花被雨水泡得發(fā)脹。
她伸手替云華擰著淌水的袖口,唇齒間還溢著昨夜的酒氣:
“既墮入了風(fēng)塵,便當(dāng)自己是那水上浮萍吧......”
“都給我回屋去!”
杜曉晨搬完凳椅,提著嗓門走來。
她叉腰驅(qū)散竊笑的娼妓們,目光卻是柔軟細(xì)膩:
“仔細(xì)染了風(fēng)寒,我還得花錢醫(yī)你們!”
眾人嬉戲打鬧時,只有云華一人愣在原地。
她垂首盯著腳上濕透的繡鞋,鞋尖那朵青蓮雖被污泥染得面目全非,但泥是泥,花還是花。
突然!
“嘭——————!”
三樓雕欄猝然炸響,在杜若鳳掌下迸出裂痕。
“昨夜誰洗的衣裳?滾上來!”
尖利的嗓音劈開嬉戲,一襲淡紅絲衣如天降血霧。
云華仰頭看向,瞳孔里映出的那抹淡紅中,分明還掛著一灘干涸暗紅!
“那布谷妖,又吃人心了!?”
這念頭就如淬火鐵釘扎入心房,燙得她胸腔發(fā)疼。
云華齒間泛起鐵銹味,喉頭滾動著咽下怒意。
“老娘洗的!”
老鴇杜曉晨凌空截住衣物,氣勢洶洶地朝三樓回喊。
氣得那花魁探出半截身子,涂著丹蔻的十指幾乎扎入圍欄:
“睜大你的斗眼看看!這血漬——”
未等她說完,杜曉晨便將話奪去,大聲呵斥道:
“漬什么漬?自己屁股不會擦,還怪起別人來了?”
兩人怒目相對,氣氛劍拔弩張。
偏在這時,二樓抱著花的姑娘瑟縮成團(tuán),懷中的杜鵑被嚇得簌簌落瓣。
杜若鳳又豈能看不出來?
她伸手指向瑟瑟發(fā)抖的姑娘,猩紅丹蔻淬出寒光:
“你!滾上來!”
“是我洗的,與她無關(guān)?!?
云華仰起頭,迎向花魁那刺入骨髓的視線。
窗外雨簾在少女眼底碎成冰花,仍是磨不滅她如炬般的目光:
“待我將您衣裳重洗,再上去與您賠罪?!?
“不準(zhǔn)上去!”
杜曉晨劈手扣住云華腕骨,別在耳后的青絲忽而滑落。
她喉間滾著悶雷,將云華往廊后里拽:
“你來我房里,我看誰敢來!”
云華繡鞋碾過地上積水,手腕的炙熱與腳底的冰寒在心頭猛然碰撞。
此刻她心中更加確信,泥終究是泥,花依舊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