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武侯金大升
- 二郎神前傳之緣起
- 臥龍鳳雛中的臥雛
- 1921字
- 2025-04-24 20:12:24
“啪————”
灌都武侯府內,楠木案幾應聲裂作兩截,炸出一聲巨響。
飛濺的木屑灑落一地,堂下的眾人無敢再出一言。
金大升的掌心懸在半空,壯碩的身軀在黑袍下起伏如浪,胸前繡著的夔牛隨呼吸猙獰顫動。
這位灌都武侯生得面如重棗,兩條毛蟲般的怒眉絞作一處,脖頸青筋虬結似老樹盤根。
“莫要再提!”
他聲如悶雷碾過梁柱,震得眾官吏身形直顫。
唯有跪在堂上的楊蛟挺直腰桿,喉間迸出金石之音:
“鑿開玉磊,方可降得灌江洪峰!請侯爺三思!”
“放肆!”
金侯爺闊步逼近,腰間玉扣鏗然作響。
黑色官靴碾碎滿地木屑,每走一步,都似重錘砸在眾人心頭。
他俯身時,兩盞瞳光直戳少年眉心:
“真當以為本侯不識水務?鑿山泄洪,碎石泥沙淤積河床,下游百余村落頃刻便成澤國!”
“絕不會!”
楊蛟鼻尖沁出汗珠,目光卻仍是毫不退讓:
“十三年前那場大洪,已將河床沖成蛇形河道,碎石只會積淤蛇腹處,反成天然堤壩!”
話音剛落,一旁的青銅燈架已被踹得轟然傾倒,燈油潑灑如金蛇狂舞。
武侯爺抬臂直指西窗,遠處玉磊山的輪廓隱約可見:
“若致山體滑坡如何?周邊良田毀于一旦,讓百姓餓殍遍野?”
“絕不會,小的踏遍玉磊!”
楊蛟豁然起身,傷腿上的棉布頃刻滲出鮮紅。
他扯開懷中圖卷,泛黃竹紙嘩啦展開,墨跡勾勒的山河畢現:
“玉磊山青石為骨,花巖作脈,絕不可能崩壞!”
“夠了!”
震耳暴喝,生生截斷少年話音。
金大升喘息劇烈,目光掃過少年傷腿時,才稍是平緩。
他走到一旁,抓起迎客的茶盞猛灌,喉結滾動間濺濕虬須:
“讓你爹親自來辯!”
楊蛟正想開口,忽而身形微晃。
他咽下喉間苦澀,啞聲道:
“家父他......”
楊蛟雖知武侯與父親私交甚好,志同道合。
可父親之事,他實在不知如何去說。
“他什么他?你莫不是認為只有你爹會治水?!”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金侯爺雖是好官,卻一直自視甚高。
他與楊郎共繪《闊道寬河》的情形至今歷歷在目,此刻只覺胸口就好似堵著團濕棉:
“楊郎啊楊郎,你自己不來,竟派小兒來辱我?!來人!”
“金候爺!”
楊蛟還要爭辯,便被涌上的小吏架住雙肩。
他瘦小身軀懸空的剎那,懷中山河圖猛然墜地。
“家父并無這意思,過目鑿山圖啊!”
少年掙扎地嘶吼著,身子已拖出朱門之外。
“過目啊,侯爺——”
唯留聲浪打進府內,碎作滿堂回響。
金大升呼出一口濁氣,看向落在腳邊的圖卷時,就像泄了氣一般。
他俯身撿起《鑿山圖》,憤憤不平道:
“好個楊郎,就你能治得了洪汛?”
---------------------------------------------------
金武侯埋怨著楊郎,哪曉得摯友已經身死。
不過此時的楊郎雖成了魂體,倒也方便得緊。
這會兒正跟著鱉靈,在灌江底觀察河床呢。
江底砂礫自水流旋轉著,宛如火堆上空的無數螢蟲。
“奇了怪...”
楊郎半透明的指尖觸向江底巨石,任由卷起的泥沙穿透掌心,
“這泥沙為何只淤積巨石后方?”
鱉靈游弋的身姿緩緩接近,鱗甲在暗流中折射出古銅色澤。
她蜷起前爪輕叩光滑巖面,濺起的砂礫不但未被沖走,反而織成一張旋轉金簾:
“這水啊,和風差不多。你何時見過沙丘堆在風口?都藏到樹后咯。”
“藏?”
楊郎皺著眉頭,思考了一陣。
忽而魂體泛起微光,虛化的瞳孔驀地瞪大:
“是了!水流湍急處若設有巨石,緩流處則會形成旋轉暗流,留下淤泥石沙!”
說道此處,他倏地轉身,虛影穿過搖曳水草,情緒激動道:
“若在鑿山分流前,加筑個留沙堰!”
原來他寫的那《鑿山圖》確實存在缺陷,便是蛇形主河雖有天然堤壩,鑿開后的分支則沒有。
分流固然能減緩主道流速,分道卻有淤積泥沙,導致決堤的風險。
“我終于想明白了——!”
楊郎那激蕩的音波尚未散盡,鱉靈便覺一道清涼扶上甲殼。
這治水吏竟然張開雙臂,環抱住了她嶙峋的背甲,渾然忘了鱉靈也是個女性!
鱉靈羞紅了臉,將頭撇向一邊:
“這...”
楊郎這傻小子,絲毫沒注意這表情變化。
他仍是抱著鱉靈,指向江底的一處幽暗溝壑,興奮道:
“鱉靈!能否再帶我去那深處瞧瞧!”
卻見鱉靈看向時,妖軀一顫:
“那兒你可不能去...”
她眉頭肅然緊皺,擺頭否決時,鱗片摩擦聲里還裹著寒意:
“那兒有只鐘山的鼉龍,兇惡得緊。修的是口腹之道的,連魂魄都要吞食...”
“行吧...”
楊郎虛指懸在半空,青白的面龐就如生前一般執拗。
他并沒把“兇惡”兩字放在心上,而是想著自己未能完成的《鑿山圖》:
“那能否替我繪幅河圖,送予蛟兒?”
江流卷著沉默漫過,二人一時鴉雀無聲。
鱉靈望著治水吏的胸膛,想著那里本該有顆炙熱的心臟,眼中不由得閃起微光。
楊郎這才驚覺此事不妥,想到倘若鱉靈入村,定會造成不必要的慌亂。
“交給灌都武侯、金大升也行!”
話音未落,只見鱉靈緩緩伸出利爪。
她輕輕拂開楊郎魂體周圍的赤色水藻,聲似船錨沉底一般:
“無論何處,我都會幫你送到!”
“太好了,謝謝你呀,鱉靈!”
楊郎肆展笑顏,魂魄漾開的冷光驚散一旁的魚群。
他比劃著摯友的身形,虛影在江底拖出彗尾般的殘光:
“我那朋友九尺有余,灌都里最高大、最壯碩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