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從廣東來
- 這個國王太想進步了
- 前面忘了后面忘了
- 8322字
- 2025-02-06 15:52:31
帝國歷864年
姆斯特拉法的鄉(xiāng)間小道
天空烏云翻騰,豆大的雨點持續(xù)不斷的敲擊著大地,濺起片片泥濘。
噔噔噔…噔噔噔…
一陣急促而有力的馬蹄聲自泥濘不堪的小徑上響起,幾名裝扮各異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道上。
為首的是個俊朗年輕人,左右伴隨著一名四處觀察的女騎士和一名老者,后面陸陸續(xù)續(xù)從小道冒出十幾名貴族和隨從,幾十匹空馬伴隨左右。
“婭娜,我們出發(fā)多久了?”為首的年輕人側(cè)頭,對著身旁的騎士高聲問道。
“應該有五個小時了,殿下。”名叫婭娜的漂亮女騎士看眼懷表后迅速回應,眼光銳利的掃視著四周。
年輕人短暫在心中計算一下,隨后勒馬停下:
“看來我們要到了。”
婭娜立刻扭頭對著幾個騎士下令:“保持警惕,散到前面去偵察道路,小心敵軍滲透過來的斥候。”
此時,年輕人身側(cè)的一位白袍下擺被泥浸成灰黃色的老者策馬靠近,神色凝重地望著天空:
“殿下,這雨…”
“我看到了。”年輕人注視著遠處天空中的溝壑,溝壑一側(cè)烏云滾滾,一側(cè)碧空萬里。
很明顯,他的弟弟斐頓·瑟隆斯(Faiton Seronius)違背了他此前的命令,帶著整支遠征軍跳入了敵人的預設戰(zhàn)場。
這敗家玩意…
希望一會兒不要讓他揪著斐頓的領子說:“斐頓,你還我軍團!”
這種天氣魔法,顯然是對方法師團在附近提前好幾天準備儀式并在他們遠征軍抵達戰(zhàn)場后施展出來的結(jié)果。
這一個月他就像救火隊長一樣到處跑。
天天忙的要死,還得在心里祈盼著市民不要革命…老農(nóng)不要造反什么的……
安撫完刁民現(xiàn)在還得來打仗…打完仗還得回過頭去安撫刁民…
封建頭頭真不好當。
正這般想著,前方幾公里外突然傳來隆隆的悶聲。
“這是火炮的聲音!”老者面色嚴肅。
年輕人嘴角一抽:“我也聽到了…”
能聽見火炮的聲音,說明他們離戰(zhàn)場最多只有幾公里遠了。
“哼!沒想到奧斯瓦爾德竟敢公然違犯禁令,我回去必須得寫信質(zhì)問一下那個整天縮在翁德維爾的偽教宗…”老者咬牙切齒的說著,白胡子都氣得抖了起來。
【共和國戰(zhàn)爭】后,帝國全體貴族都認識到火藥的破壞力,因而由教廷牽頭制定《圣械禁令》,除帝國軍可以使用火炮外,任何非圣戰(zhàn)的戰(zhàn)爭都禁止使用火藥武器。
年輕人聞言倒是笑了笑,扭過頭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夏天的時候大主教你就因為一些個人矛盾動用過年度通信權(quán),訊息發(fā)到教廷,教廷的書記官都被罵哭了。”
大主教克萊門特尷尬一笑:“開春的時候可以再發(fā)一封嘛…”
他自然知道今年的通信機會已經(jīng)用過了,但不妨礙他拿這個出來表忠心。
不過殿下這個反應…他這算是表忠心成功了嗎?
作為整個帝國西北諸侯的宗教領袖,以及事實上的第二個教宗,實在是不能怪他攀附王室,拋棄作為神職人員應當具有的不干涉世俗的態(tài)度。
應該說沒有瑟隆王室的鼎力支持,他早就被押解到翁德維爾被異端審判庭給一把火燒了,哪還用教宗每年固定和他通信一次來安撫他們這些地處西北的異端。
命要是都沒了,還在乎什么神職人員應該遵守的原則…
今年主教宮的經(jīng)費王室還一直欠著沒撥呢……百萬修士衣食所系盡在王室。
他這個大主教在國王面前其實什么也不是。
不…也不對…準確來說他旁邊這位還不是國王…
大主教克萊門特看向他側(cè)前方的年輕人,同時也是瑟隆最尊貴的王太子與攝政——
塞倫·瑟隆斯(Selen Seronius)
瑟隆老國王在上個月的遠征路上突然去世,陪同出征的二王子接過遠征軍指揮權(quán)。
而賽倫本人當時正在北方防備蠻族,得到消息后他立刻回到王都穩(wěn)定住了政局,雖然還沒有正式加冕,但也算完成了權(quán)力的平穩(wěn)過渡。
不過賽倫對二王子斐頓的指揮能力很不放心,剛一穩(wěn)定國內(nèi)局勢,就立刻帶著他和增援的軍團趕到了羅瑟蘭王國準備接過遠征軍的指揮。
到了羅瑟蘭后他們才知道斐頓已經(jīng)主動出擊了。
于是王太子就帶著他和少數(shù)幾個貴族和侍衛(wèi)一人四馬,一路奔襲過來。
不過雖然路途危險了點,至少結(jié)果是好的,看樣子他們成功趕上了遠征軍的主力……
前方突兀的馬蹄聲打斷了克萊門特的思緒。
“殿下,前面有棵倒伏的橡樹攔路!”探騎策馬回報,雨水順著他的鷹鉤鼻尖不斷滴落,“樹根處還有十幾個羅瑟蘭軍士,說是要收過路費。”
婭娜的佩劍瞬間出鞘半寸:“強盜?”
“收過路費算什么強盜?”賽倫用馬鞭敲了敲女騎士的肩甲,“不交稅的才是強盜。”
如果收過路費也算強盜,那他賽倫就是最大的強盜。
王國的財政稅收有不少都來自于商道設卡獲得的過路費。
窮人才不會到處跑,收過路費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財富的再分配。
不過私自設卡收過路費,還不交稅就是死罪了……
“在戰(zhàn)場周邊收過路費有點太奇怪了吧?”克萊門特小聲嘀咕。
“我倒是聽說過,”隊伍后方有個貴族湊到身旁人的耳邊,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經(jīng)常會有強盜提前潛伏在前往戰(zhàn)場的必經(jīng)之路上,專門勒索那些報社的記者。”
“對對對!”立刻有其他貴族附和起來,臉上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神情,“那些報社可都是財大氣粗的主兒,為了能第一時間獲取戰(zhàn)場上的消息,搶得新聞先機,面對勒索也只能乖乖認栽。”
“把旗幟和紋章收斂起來,我們上去看看。”賽倫沉聲說著,還戴上了覆面盔。
一行人策馬繞過最后一個彎道,漸漸放緩了馬速。
泥濘路面上突兀地躺臥著一截深褐色的巨人。
那是株三人合抱的老橡樹,樹根撕裂地面形成的孔洞還在汩汩滲著泥水,近兩米直徑的樹干斜橫在路中央,表層樹皮上既深且長的裂痕仿若刀斧砍斫,虬結(jié)的樹根仍在一片狼藉的泥地上痙攣般伸展。
七名披掛鎖子甲的羅瑟蘭軍士正持矛守在東側(cè),他們胸甲反著陰天的冷光,矛尖寒芒在雨幕里游竄;西側(cè)樹梢陰影下還半隱著八人,有人手持十字弩。
“慢!”
見一行人上前,一個軍士舉矛示意他們停下來。
“過路費多少?給開發(fā)票嗎?”婭娜干脆利落的問道。
“一人一卡特爾,美麗的小姐。發(fā)票的話給不了,一卡特爾恐怕還不夠紙和印泥錢呢。”軍士回答。
“哦?一人一卡特爾?”賽倫挑起眉毛,“這么少,能賺錢嗎?”
這是收過路費嗎?
這是做慈善的吧。
瑟隆和羅瑟蘭主要商道的檢查站收費標準通常都是一馬車一百卡特爾,有時候軍士再黑一些的話還可以私自加價。
軍士嘿嘿笑道:“我們主要是攔那些亂造謠的無良記者的,諸位一看就是貴族,隨便意思意思得了……”
“你們敢收貴族的過路費?”賽倫笑問。
“那得看您的爵位了先生,如果您是尊貴的男爵,那您直接過去就行。”軍士半讓開身子。
“平民收費多少?”
“十卡特爾。”
“剛剛不是一卡特爾嗎?怎么還區(qū)別對待呢?”賽倫又問。
軍士正色道:
“咱這叫階梯收費嘛…那些泥腿子能為國家做什么貢獻?大貴族們可是為國家繳了那么多稅,怎么能再收他們的過路費?”
賽倫點點頭。
剝削也是很累人的…
又瞥了眼周圍圍攏的軍士,賽倫突然開口問道:
“如果我是國王呢?你是不是應該反過來向我繳稅了?”
軍士笑容一僵:“別開玩笑了先生,我們羅瑟蘭的國王是娜維芙女王……”
賽倫一笑:
“我是她的未婚夫,也是你們這次的暗殺目標。”
軍士臉色一變,準備抬矛。
然而手剛抬一半,他就兩眼一翻突然暈了過去。
旁邊的十幾個軍士也都齊齊倒下,沒有發(fā)出一點多余的動靜,連隱藏在樹后面的兩個弩手也是。
“殿下的魔力外放越來越厲害了。”克萊門特在后面驚嘆道。
“主教大人能從我身后出來了嗎?”賽倫回頭看著克萊門特。
我是王太子,你這老壁燈憑什么躲我后面?
本來以為克萊門特這個體型跟他走在一起還能發(fā)揮擋箭牌的作用,沒想到遇事竟然反倒先躲他后面了。
克萊門特尷尬一笑:“殿下是怎么看出他們是刺客的?”
“如果要勒索報社記者,他們不必費勁新砍一棵樹攔在路中間。”賽倫看向老橡樹新鮮的斷裂處。
這棵書擋在這里,明顯是為了防止騎馬沖卡的。
還有,剛剛那些軍士試探他身份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可以說但凡他沒戴頭盔,或是打出代表他的白底金鷹旗,估計剛一過來就被弩箭射翻了。
不過這些刺客情報也有些落后,婭娜已經(jīng)成為他的貼身騎士一個月了,他們竟然都沒認出來。
“一群軍士,怎么可能用得起這么好的劍油。”婭娜下馬撿起一瓶純黑色的劍油。
看著這瓶劍油,婭娜有些羨慕的癟癟嘴巴。
這種劍油連她這個王室的貼身騎士都用不起……
其實以前是用得起的,但賽倫殿下實在是太摳了,執(zhí)政后王室用度已經(jīng)被殿下削了一半。宮廷的女仆們現(xiàn)在連煤油燈都不敢多點。
“去補一下刀,他們只是被魔力爆發(fā)震暈過去了,再去幾個人探下前面的道路。”賽倫指示道。
后面的侍從下馬挨個給地上的軍士補刀,不過就幾個侍從在補刀,貴族們則都在馬上,沒人愿意干這種臟活。
侍從們迅速的補完刀,賽倫忽然意識到什么,一拍腦袋,有些懊惱的小聲道:
“虧了!應該先扒衣服再補刀的,現(xiàn)在衣服和甲都臟了。”
這些軍士身上的都是相當不錯的鎖子甲,也能拿來賣錢。
“殿下,您是瑟隆未來的國王…”一邊的婭娜小聲說道。
賽倫聞言苦笑一下。
他知道婭娜是什么意思,無非是他作為王太子,卻摳搜的跟個沒怎么開過張的土匪一樣。
但他確實是不得不摳…
沒多久,重新派出的回報探騎的聲音裹著血腥氣撲來:
“殿下,穿過樺樹林就是主戰(zhàn)場,斐頓殿下的金獅旗就在前面。”
“好,我們走…”塞倫猛地夾緊馬腹。
最近遭遇的刺殺過多,這場刺殺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而已。
因為太過招風的緣故,一直有人想讓他死。
“殿下慢些,注意安全!”少言寡語的婭娜立刻打馬跟上。
“殿下慢些,注意安全…”克萊門特叫苦不迭。
神職人員能不能不上戰(zhàn)場啊……
如探路的騎士所言,一行人前行不久,穿過樺樹林后,戰(zhàn)場荒誕的圖景立刻在賽倫眼前炸開:
遠處雨幕如透明城墻矗立戰(zhàn)場中央,在天氣魔法的作用下,瑟隆士兵在滂沱的大雨中蹣跚,而對面聯(lián)軍陣地上,驕陽正把青銅炮管曬得發(fā)紅。每當炮彈穿越雨幕結(jié)界,熾熱彈頭便會蒸發(fā)出螺旋狀汽霧,如同死神拖拽的婚紗。
好在現(xiàn)在雙方處在射擊階段,并未直接接戰(zhàn),否則瑟隆陣線絕對難以支持多久。
當然,這個射擊階段也是瑟隆軍單方面挨打,在他們這側(cè)雨幕的作用下,弓弩的作用被無限制削弱。
而對方的弓弩雖然也難以射進他們這側(cè)的雨幕,但火炮卻能不受影響,持續(xù)的打擊他們的士氣。
塞倫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寶石,雨簾彼端,三列臼炮正在重新裝填,操作手們甚至悠閑地叼著煙葉——他們吃準了瑟隆騎兵在泥沼中舉步維艱。
他一直擔心的問題果然出現(xiàn)了。
看來遠征軍真就一頭撞上了聯(lián)軍主力,一群農(nóng)民和一群騎士組成了老式封建軍隊面對聯(lián)軍這種職業(yè)軍隊,恐怕沒什么還手之力。
尤其在聯(lián)軍還擁有火炮和魔法優(yōu)勢的情況下。
“看上去形式有些嚴峻啊陛下…”克萊門托小聲的道。
雖然兩軍還沒正式交戰(zhàn),他一個外行都看出來情況不妙,最好是趁現(xiàn)在能跑的時候趕緊跑…
“我知道……”賽倫有些無語。
這還用你說嗎?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帶著克萊門特是真有點煩…一路上叨叨個不停,一開始還跟他說小時候抱過他一類的拉進關系的話,但發(fā)現(xiàn)這招不管用后他就改說別的了。
但不帶著,他又擔心有人借克萊門特搞事,況且?guī)е巳R門特這個加冕關鍵任務道具,他可以隨時給自己加冕。
在這個世界,名同樣很重要。
賽倫鎏金馬刺深深刺入馬腹:
“還有一公里,加快速度。”
一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周圍,賽倫等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游弋在已方陣線后的小股瑟隆騎兵發(fā)現(xiàn)了,在辨識出他們的身份后,瑟隆騎兵一路將他們引領到王旗所在無名小丘上。
這座小丘并不高大,但卻是一個天然的戰(zhàn)略要點。小丘頂部平坦開闊,周圍挖掘了約一人深的壕溝,壕溝邊緣堆滿了泥土和石塊。
壕溝后方豎立著一排簡易的木柵欄,雖然做工粗糙,但在步兵的堅守下,足以抵擋騎兵的沖擊。
壕溝內(nèi)積水渾濁,雨水不斷注入其中,使得任何試圖接近的騎兵都會陷入泥濘中寸步難行。
小丘上密密麻麻可見幾十桿旗幟,有八米高象征瑟隆王室的白底金龍塔旗以及象征羅瑟蘭王室的黑底銀龍旗并列而立。
稍低一些的是象征統(tǒng)帥斐頓·瑟隆斯的白底金獅旗,另外還有五面旗面巨大用于指揮的純色旗。
除此之外,瑟隆和羅瑟蘭兩國參戰(zhàn)大貴族的旗幟也立在小丘上,花花綠綠的一大片,圖案紋章各異,仿佛在參加什么歌舞盛會,只不過這些旗幟都在風雨中飄搖。
小丘上是這支軍隊的核心,王國的大貴族們都位于此,雖然他們大多數(shù)都不直接指揮也不直接參與戰(zhàn)斗,但一群身著華麗盔甲,頭戴精致頭盔的貴族們匯聚在這里確實是有作用的。
要說作用是什么嘛…
其實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士氣加成。
別誤會了,這個士氣加成是給對面的。
畢竟這么多公爵伯爵,隨便俘虜一個,那贖金都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賽倫一直認為,不參加戰(zhàn)斗和指揮的貴族不應該在戰(zhàn)場上添亂,出兵出人就行了。
賽倫勒緊韁繩,馬蹄碾過泥濘時發(fā)出黏膩的聲響。雨簾那頭,小丘輪廓在灰蒙中漸次清晰,他看到幾十簇猩紅披風在坡底攢動——顯然是等候多時的貴族們。
潮濕的羊毛領口不斷滲進雨水,在賽倫的鎖子甲與里襯間織出刺骨的溪流。
他刻意維持著戰(zhàn)馬的緩步,任由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這種天氣里,甲胄總像活物般折磨著穿戴者:盛夏時是悶在鐵皮棺材里的蒸螃蟹,此刻又化作緊貼肌膚的冰棺。指尖稍一摩挲,就能在護腕內(nèi)側(cè)摸到細小的鹽粒——那是汗水與雨水反復結(jié)晶的產(chǎn)物。
其實只需一個祛濕咒就能讓衣料恢復干燥,但他沒有這樣做。
畢竟他的體感尚且如此,著重甲的一線騎士肯定更不好受。
保持和基層騎士在感受上的盡可能一致,有助于他更好的把握這只軍隊的體力和體感情況。
好吧,其實也有在國內(nèi)貴族面前裝一裝的原因……
賽倫的馬速慢下來后,婭娜試圖把雨布蓋到他的頭上,賽倫擺了擺手:“用不著。”
都已經(jīng)淋一路了,現(xiàn)在披上有什么用。
“殿下!”
當賽倫翻身下馬的瞬間,銀甲碰撞聲驟然響起。為首的一個老人突然摘下佩劍,鑲著藍寶石的劍鞘重重砸在焦土上,單膝跪地時甲胄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賽倫心里一驚,還以為人群中還有刺客,一看是老公爵跪到地上才松了口氣。
最近經(jīng)歷的刺殺確實有點多,他多少也有些PTSD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債主雇傭的刺客……
這聲響像投入靜湖的石子,周圍貴族面面相覷片刻,然后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金屬碰撞聲此起彼伏,轉(zhuǎn)眼幾十柄紋章劍深深插入凍土。
除了瑟羅蘭的十幾個貴族有些突兀的站在原地,瑟隆人紛紛單膝下跪行禮。
這是臣服禮的簡化版本,一般是用于封君賜予封地,或者是封君變動的情況下,完整版本還應該把他們手放到封君的手中表示忠誠,但現(xiàn)在處于戰(zhàn)場,大家也都能看出賽倫現(xiàn)在似乎挺急迫的,所以都很識相的沒有耽誤太多時間。
況且賽倫現(xiàn)在還沒正式加冕,其實還算不上他們的封君,再者對于正常繼承的國王也沒有行這個禮的必要。
但貴族里面有壞人啊,托爾曼公爵菲力商量也不商量一下就直接跪下開始行禮了,搞的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的。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賽倫在老國王去世后接管瑟隆王國時,他們都在隨軍出征,根本沒法向新封君表示他們的態(tài)度,如今也算是補上了他們的效忠。
“請起。”賽倫伸手虛扶,鎏金護腕在夕陽下泛著暗紅。他能清晰看到最先行禮的托爾曼老公爵——菲力微白的鬢角,這位年過五十的老騎士本該在封地頤養(yǎng)天年,此刻卻固執(zhí)地隨軍出征。面前這些貴族們鎧甲下的襯衣早已被汗和雨水浸透,在寒風中結(jié)成薄霜,可沒有一人露出不耐神色。
王國雖然建立八百年,但貴族們?nèi)詻]有喪失堅韌和活力,對貴族最重要的仍然是鎧甲和戰(zhàn)馬,現(xiàn)在不過是在上面多添加了些裝飾。
雖然高級貴族來了戰(zhàn)場通常什么也沒干,但至少他們吃苦了,吃過苦后,他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說自己今年又光榮的為國王服役了。
賽倫說完請起,但沒一個人起來。
不是他們不想起,純粹是板甲太重爬不起來,而在賽倫說話的時候,旁邊那些扈從也不敢上前攙扶起自己的主人。
看著眼前的眾人,賽倫溫和的笑笑:
“行這些虛禮干嘛…”
雖然他確實很受用…
可惜了,這個世界不流行磕頭,要不然他還想試試三拜九叩是什么味道呢。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在攝政后其實也想放三把火玩玩。
但王都和地方上下的貴族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自他的父親去世之后,全國各地的效忠文書就像雪片一樣從向王都送來,連個試圖和他更改封建義務的刺頭都沒有。
殺雞儆猴,只有猴沒有雞怎么辦?
都這么聽話,他不好意思下狠手啊……
現(xiàn)在這些隨軍遠征的貴族也是…有些過分老實了。
忠臣…都是大大滴忠臣啊!
瑟隆位于帝國西北邊境,緊鄰蠻族和異種,幾百年來不斷向外擴張,領土翻了兩三倍有余。
這也導致王國的軍功貴族只要聽話,那就人人有仗打,人人有地分。不會因為資源有限和王室產(chǎn)生沖突,畢竟王室征兵和征稅征的再多,他們也有得賺。
因此,瑟隆貴族和王室維持了表面上的團結(jié),尤其是在對外戰(zhàn)爭的時候。
而帝國內(nèi)部的其他諸侯則恰恰相反,由于少有擴張方向,封臣和封君的資源都有限,于是就不可避免的發(fā)生矛盾。再加上姻親關系過度混亂,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一片土地的統(tǒng)治者家族變動很快。
如此這般反倒是讓封君在和封臣的不斷的斗智斗勇中加深了中央集權(quán),實力不斷提升。
簡而言之,帝國大部分的諸侯向內(nèi)索取,瑟隆向外索取。
不過久而久之,瑟隆反而成了落后的代名詞。
因此,作為瑟隆未來的國王,賽倫很想給瑟隆帶來一場變革。
這當然不能看貴族的自覺。
畢竟我支持國王權(quán)力擴大是因為我自己就是國王,你支持國王權(quán)力擴大純純是因為你腦子有包。
要把權(quán)力收回來,他就必須擁有權(quán)威。但一時半會兒無法通過對內(nèi)整頓來獲取權(quán)威,那就只能靠對外戰(zhàn)爭了。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只要我擴張的夠快,內(nèi)部矛盾就追不上我。
還有一句…發(fā)展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礎,那搶別人的東西發(fā)展自己…這應該也算發(fā)展吧?
如果要通過戰(zhàn)爭來獲取權(quán)威,那么這場戰(zhàn)爭就是最好的機會。
它表面上是一場防御戰(zhàn)爭,但實際上是瑟隆的擴張戰(zhàn)爭。
此次戰(zhàn)爭的目的是為了是保住瑟隆寶貴的勝利果實。
準確來說,應該是舔來的外交勝利果實……
半年前,在瑟隆持續(xù)不斷的舔狗攻勢下,再加上西北諸國王室本就同出一源,同為帝國人眼里的異類,經(jīng)常在一起抱團取暖。
無男性繼承人的羅瑟蘭老國王最終還是選擇把唯一的女兒兼繼承人——納維芙·羅瑟蘭德(Naviva Rotholand)嫁給了瑟隆國王的英明神武的長子兼繼承人,也就是他本人…
老國王決定由女性繼承王位,這一選擇自然招致了王國內(nèi)部部分貴族的不滿。然而,遺憾的是,羅瑟蘭老國王尚未及平息這些反對之聲,便溘然長逝。
而來自帝國中部的普林根公爵即肯特家族的奧斯瓦爾德,作為羅瑟蘭老國王的堂侄及最近的男性血親,對此提出了異議。
他依據(jù)羅瑟蘭王國的繼承法規(guī)定,認為女性繼承王位并不合法,而自己作為最近的男性親屬,才是王位的合法繼承人。
但隨后一個月,羅瑟蘭王國議會進行了投票表決,以21票贊成、6票反對的壓倒性優(yōu)勢,修改了繼承法律,正式確認老國王的獨生女納維芙為羅瑟蘭的新國王。同時,議會也以奧斯瓦爾德的主張為異端為由,駁回了他對王位繼承的要求。
畢竟成婚后瑟隆和羅瑟蘭實際上就是一家了,放著同宗同源瑟隆王國的大腿不抱,誰管你一個異端公爵。
奧斯瓦爾德因此聯(lián)合帝國中部幾個有擴張欲望的諸侯憤而起兵,意圖用武力奪取羅瑟蘭王位。奧斯瓦爾德起兵后,羅瑟蘭東部一些和帝國中部諸侯接壤的貴族,由于和中部諸侯的姻親關系和距離關系,選擇支持奧斯瓦爾德。
于是,一場羅瑟蘭的王位繼承戰(zhàn)爭爆發(fā)了。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他的父親率軍介入戰(zhàn)爭,試圖保衛(wèi)兒媳的王位,但卻在行軍路上意外染病去世。
羅瑟蘭和瑟隆國王先后去世,也使讓局勢更加復雜。原本傾向于他和他未婚妻的羅瑟蘭貴族,這下子也開始觀望起來了。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這里就是為了保住自己未婚妻的嫁妝。
他連自己的王國都管不過來…現(xiàn)在還要來保住老婆的王國。
累了,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又向著眼前的眾人掃視一眼,賽倫問道:
“斐頓呢?”
“在丘頂。”有人回答道。
害怕賽倫心生間隙,老公爵菲力趕忙上前解釋:“斐頓殿下他在騎著飛馬關注戰(zhàn)場形勢指揮軍隊,所以無法迎接您…”
賽倫聞言卻是輕輕頷首:“很好,要是為了迎接我而把軍隊丟下,我就要抽他兩鞭子了。”
他抬頭看向山丘的方向,果然看到斐頓在飛馬上的身影。
飛馬,顧名思義,長了翅膀的馬,雖然馬長翅膀不太合理,但在生物系奧術(shù)法師面前沒有合不合理一說,如果不是倫理限制,這些法師甚至能雜交出人馬。
賽倫有些意外。
斐頓之前一直是恐高的,現(xiàn)在竟然敢騎飛馬了。
若非迫不得已,貴族一般很少涉險去騎飛馬,一來飛馬承載力不行,根本承受不了甲胄的重量,二來飛馬性格暴躁,經(jīng)常把背上的騎士從天上甩下來。因此,飛馬大多用于戰(zhàn)場上的短距離傳令,就這點作用還得小心被人射下來。
“婭娜!”賽倫對著他忠誠的貼身騎士喊道,“叫人升起金鷹旗,派出傳令飛騎通知左右兩翼,現(xiàn)在由我來接過指揮了。”
婭娜領命后,賽倫就徑直走向丘頂,
“殿下…”菲力也有些憂慮跟了上來,準備給賽倫介紹一下現(xiàn)在戰(zhàn)場的基本情況,順便勸一勸他讓他知難而退。
說實話,他知道斐頓的軍事才能達不到指揮這么一支龐大軍隊的要求,但他也同樣不是很建議由王太子接過指揮。
畢竟臨場換將很難說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再加上賽倫本人的指揮水平其實也存疑…畢竟賽倫這兩年一直是在北方對蠻族作戰(zhàn),根本沒指揮過什么大型戰(zhàn)役。
因此,他作為一個對指揮稍有經(jīng)驗的貴族同時也是參謀長,有義務勸阻一下賽倫。
然而賽倫卻嘴角一勾:
“公爵,現(xiàn)在請叫我將軍。”
菲力一愣,各國軍隊指揮官只要是貴族,那都是直接稱呼爵位,哪有叫將軍的?
菲力抿抿嘴巴,還在想怎么勸說賽倫放棄微操的念頭,卻突然被太陽晃了下眼睛。
陽光?
菲力一愣,接著有些驚訝的道:
“太陽來了…”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