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掌心震動，省博物館的緊急聯絡號碼在屏幕上跳動。

林秋蜷縮在廢棄的護林站里，脊椎處的寄生根莖已經蔓延到肩胛骨，每次呼吸都能聽見菌絲在血管里生長的簌簌聲。

“林小姐？我是館里特聘的真菌病理學顧問陸昭?！半娫捘穷^的男聲帶著實驗室特有的冷冽感，“你上傳的洞窟照片與館內戰國帛書殘片高度吻合，我需要實地取樣?！?

她捏碎從傷口扯出的菌絲，啞著嗓子報出坐標：“進山前穿好防護服，所有金屬物品都會刺激它們......“

話未說完，窗外傳來鈴鐺聲。不是神婆的銅鈴，而是骨片撞擊的脆響。

林秋抄起生銹的獵槍貼墻移動，從破窗縫隙看見個戴防毒面具的身影正在布置采樣箱。那人左手握著激光測繪儀，右手卻捏著個古怪的羅盤——盤面用菌絲黏著片戰國玉璋殘片。

“陸博士？“林秋的槍口仍對準來者后心。男人轉身時，防護面罩的呼吸閥結著層冰霜，鏡片上滑過數據流的藍光。他胸前的工作證被血漬糊住大半，但仍能辨認出電子印章的熒光編碼。

“你的脊柱側彎了11.5度?！瓣懻淹蝗婚_口，儀器紅光掃過她后背，“寄生體在T3椎骨位置形成了新神經節?！八崎_面罩，露出張蒼白如紙的臉，左眼戴著單片顯微目鏡，右眼瞳孔里浮動著DNA鏈狀光斑。

林秋的槍管微微下垂。這個科技感十足的男人，腰間卻掛著串骨鈴鐺——山核桃雕成的鈴舌上刻著鎮煞符，正是母親生前佩戴的款式。陸昭注意到她的目光，解下鈴鐺拋過來：“令堂的遺物，我在村志檔案室找到的?！?

鈴鐺內壁用朱砂寫著生辰八字，正是林秋的出生日期。當她下意識搖動鈴鐺時，陸昭的顯微目鏡突然爆出火花，整個人踉蹌撞上樹干。防護服領口滑出的吊墜鏈子上，穿著枚與她一模一樣的骨鈴鐺。

“你也有......“林秋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陸昭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巴掌大的菌斑，那些血絲狀的紋路正組成她的名字?！拔沂撬氖拍昵澳菆黾漓氲男掖嬲??！八裟跨R，露出左眼眶里生長的水晶狀菌體，“或者該說，是失敗的祭品。“

護林站鐵門突然被撞得凹陷，七具儺面黑影再度追來。陸昭從采樣箱抽出液氮罐，噴向最先突入的追兵。菌絲在超低溫下脆化崩解，露出儺面下千瘡百孔的頭骨。他趁機拽起林秋沖向后山：“跟著鈴鐺聲走！“

骨鈴在狂奔中發出清響，山霧里竟浮現出熒光小徑。林秋發現這些光斑與銅鏡折射的北斗陣完全吻合。陸昭的呼吸器面罩蒙上白霜，聲音卻平穩得反常：“每代祭品都會留下導航印記，我們的DNA里刻著殺死它的密碼?！?

他們在鷹嘴崖邊緣急停，陸昭的激光筆指向對面山壁。風化嚴重的巖畫上，赫然雕刻著兩人相擁而眠的輪廓，四周環繞著破碎的菌絲網絡。林秋的后頸突然灼痛，寄生根莖與巖畫產生共鳴，崖底升起無數螢火蟲——那是人面菌釋放的發光孢子。

“上代祭品在獻祭前刻的。“陸昭的指尖撫過巖畫裂縫，那里嵌著枚生銹的同心鎖，“1947年的祭品是雙生子，他們試圖用基因共鳴反噬山神。“他的防護服突然裂開，后背伸出三條水晶狀菌絲刺入地面，“而我們是鏡像序列。“

林秋的傷口開始同步抽痛，她感覺某種信息流通過菌絲傳遞進大腦。破碎的記憶畫面里，年幼的陸昭被綁在祠堂柱子上，神婆正將人面菌孢子注入他的頸動脈。而本該死去的母親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己，在暴雨夜剪斷陸昭的鎖鏈......

“跑！帶著秋丫頭永世別回來！“記憶中的母親將骨鈴鐺塞進少年陸昭手中。他跌入山澗的瞬間，孢子已隨血液流遍全身。

現實中的陸昭突然吐血，菌斑爬滿了半邊臉龐。他跪倒在地，從采樣箱抽出兩支抑制劑扎進頸動脈：“二十年前我逃出去，在培養皿里看著自己死了一百次?！搬樄芾锏暮谏后w與林秋的玻璃瓶藥劑同源，“直到發現我們的基因能合成毒素......“

山崖在震動中開裂，肉瘤本體伸出三條巨型觸須。陸昭將林秋推進巖縫，反手扯開防護服。他胸口的菌絲網絡里嵌著微型引爆裝置：“去找青銅鏡的鑄模，在母親的眼眶里......“

觸須穿透他胸膛的剎那，引爆器倒計時與骨鈴聲共振。林秋被氣浪掀飛時，看見陸昭的菌絲骨架在火焰中舒展成北斗七星，與銅鏡反射的光陣完美重疊。肉瘤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觸須斷口噴出的不再是黏液，而是混雜著金箔的血雨。

她跌落在松軟的菌毯上，掌心握著陸昭最后塞來的存儲器。全息投影自動播放實驗日志，最后一條視頻日期是昨天凌晨。視頻里的陸昭正在給自己注射變異孢子，顯微鏡頭下的菌絲組成一行字：找到玉璋的另一半，在同心鎖里。

林秋摸索著頸間的骨鈴鐺，指甲摳進符咒刻痕。鈴舌砰地彈開，露出半枚魚形玉璋。當她將玉璋貼近巖壁時，所有發光孢子突然聚成箭頭，指向母親當年消失的祠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