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霧氣淹沒視野之后，夏陽便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中，自身的視覺、聽覺、觸覺和嗅覺全都消失了，像是進入了深度的沉眠，但意識卻又清醒著。

“什么情況？”

“能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但沒有任何感覺回饋，就像是意識和身體斷聯了一樣。”

死寂一片的黑暗中，夏陽嘗試著對自己的身體發出指令，做出一些動作，他的直覺告訴他，只要能獲得外界的反饋，他就能擺脫當前的困境。。

隨著睜眼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一層蒙著緋紅的視野逐漸在腦海中浮現：

他看見了蛛網般復雜層疊，靜謐流淌的霧氣，看見了被霧氣包裹著的一個個蠶蛹一樣的東西，還看見了一只沉睡在霧氣最中間的飛蛾。

它的身軀足有一棟教學樓的大小，三個腦袋各長了一張人臉，面朝不同的方向，和他剛進入小鎮時看到的那座三頭石像有些相似，只不過它身上沒有捂住嘴鼻、眼睛和耳朵的六只手，也因此能看見它完整的臉孔，三張有些相似但完全不同的臉孔：

最左邊的面孔張揚肆意充斥欲望，最右邊的面孔則平和內斂帶著母性的光輝，中間那副面孔冷漠到極點理性到極點。

兩側的臉孔都閉著眼睛，似在沉眠，只有中間那張冷漠理性的臉孔睜著眼睛，它的眼睛是灰色的，完完全全的灰色，沒有眼白，眼瞳的區分。

看見這雙眼睛的瞬間，夏陽心底不可遏制的出現一個念頭：這是所有霧氣的源頭！

念頭剛有浮動，他就看見那雙純粹灰色的眼睛朝他看了過來，那張冷漠而理性的臉孔朝他微微點了下頭。

它看見我了！

它認可我了！

心靈像是被觸動了一般，他剛想說些什么，一種被拋飛的失重感突然傳來，隨即腦海中蒙著層緋紅的視野一暗。

“哎呦！”

夏陽揉著屁股從地板上站了起來，他有些茫然地打量著周圍，有些熟悉的街道，似乎是他和伊澤幾人剛進入小鎮時經過的地方。

兩側的房屋和街道上有不少人，他們或站或坐，動作看起來有些慌亂，全都被定格在原地，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卻很平靜，雙眼緊閉著，好似陷入了一場漫長的沉眠。

街道上格外的安靜，安靜到夏陽都能聽見自己胸膛傳來的心跳聲。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又重新睜開，褐色的眼眸中浮現一抹很淡的緋紅。

他眼中的視野開始變化，目光所及之處，無論是地面的磚石，還是兩側的房屋，周圍的行人全都褪去了色彩，冰冷的空氣中，淡薄沒有顏色的霧氣憑空浮現了出來，籠罩周圍，原本行人所在的位置變成了一個個或大或小的霧氣凝成的蠶繭。

環視了一圈，夏陽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霧氣蠶繭面前，伸手嘗試觸碰了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這霧氣就像是一層輕薄的簾布，隨著他手上的動作被輕易掀開。

霧氣蠶繭下方，一個干瘦到只剩下皮和骨的身軀暴露了出來，他像是失去支撐，直挺挺地朝夏陽倒去。

“我靠！”夏陽一邊爆粗口一邊后退。

那干尸一樣的身體擦著他的衣服倒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咔嚓聲，能明顯聽出是身體內部骨頭碎裂的聲響。

像是被這一下摔醒了，地面上干尸一樣的身體竟然動了起來，嘴里不斷發出嗬嗬的聲音。

似乎能感覺到自己面前有人，他仰著腦袋，用那雙怎么也睜不開的眼睛望向夏陽所在的位置，右手努力地向他伸來。

夏陽警惕后退了兩步，凝望著地上的“干尸”。

“嗬...嗬...救...救我...”

等到夏陽終于聽清楚他發出的聲音，地上的“干尸”卻突然不同了，似乎剛才的動作已經失去了他所有力氣和生機。

凝望著地面已經失去生機的“干尸”，夏陽眼中的緋紅逐漸褪去，他眼中的視野恢復了正常，色彩回歸，霧氣消失。

他剛才使用的是屬于“秘密”天命的窺視能力，比起之前，他的窺視發生了一些變化，目前看起來是偏向好的一面的變化。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右手掌心那個眼睛圖案，大概明白剛才的窺視是怎么回事，來自“秘密”天命的窺視和掌心那只眼睛的全知發生了共鳴，讓他的能力發生了正向的變異。

大概弄清楚剛才窺視的變化是怎么回事后他便沒再去細想這個問題，現在有個更重要的問題，他面前倒在地面上的“干尸”并沒有消失，不過這次應該是真的變成干尸了，他已經看不見對方身上屬于智慧生命的心靈迷霧。

仔細打量幾眼之后，夏陽便不再關注地上的干尸，雖然好奇，但他不是法醫，也不具備相關知識，死物又沒有秘密，他沒辦法從一具干尸身上獲得多少有效信息。

他將注意力放到了周圍其他被定格的人身上，無論是他的感官還是直覺，都認為這些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被未知的力量定格在了某一時刻。

“這是將他們的生命體征定格在了過去的某一刻，而精神則被流放到了那片處于黑夜的小鎮中？”

“人性和獸性的分離其實指的是身體和精神？”

“這幾個詞語的差別還是挺大的，應該不至于弄混，那就是...身體和精神分離，然后精神中的人性和獸性又被二次分離？”

低語間，夏陽注意到地上那具只剩下皮和骨的干尸竟然變胖了，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膨脹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膨脹。

“我靠，不會要爆炸吧！”

夏陽一邊驚嘆一邊后退，同時還不忘使用窺視去觀察這具正在膨脹的干尸。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在這具膨脹的干尸身上看見了心靈迷霧，泛著黃綠色彩的心靈迷霧。

一種熟悉的感覺悠然而生。

...是霧氣中的那些飛蛾？

念頭浮動間，夏陽耳邊響起了紙張被撕碎的聲音，兩根顏色很淡接近透明的肉質觸須從膨脹的干尸表皮下伸了出來。

然后是一張長著人臉和細密絨毛的蟲類腦袋、有些干癟的身軀和灰撲撲的翅膀。

夏陽的視線在飛蛾的臉孔上稍有停留，這張臉他很熟悉，剛剛還見過，就是地上干尸的臉，準確來說應該是他變成干尸前的臉。

夏陽瞇了瞇眼睛，眼眸中緋紅彌漫，雙腳悄然拉開了距離，微躬著腰背，一副隨時會動手或者跑路的架勢。

腦海中，蒙上了一層淡薄緋紅的視野浮現，他將注意力全放到了那只正在從干尸的身體中鉆出來的巨大飛蛾身上，隨后一道道信息在他腦海中乍現：

????蛾的幼體（‘秘密’天命的祝福、‘慈悲’天命的祝福）

活體異物，編號N-1013

一種活躍在精神領域的奇異物種，似乎是不成熟的實驗品。

以智慧生物的精神為食，喜歡竊取智慧生物深埋心底的秘密，額頭的觸須是進食器官，是它身上最強大，同時也最脆弱的部位。

它們以智慧生物的血肉和精神為孵化的溫床，但失敗之后會反過來成為被選中的溫床的養料。

“這信息里面怎么還有馬賽克，像是在讀取某個數據庫一樣？”

隨著腦海中信息的消化，夏陽發現自己和對面的飛蛾之間建立起了一道不算深厚的聯系，同時他心底有一種直覺，自己能一拳砸飛那只正朝著自己晃動觸須的飛蛾。

...“全知”和“秘密”真的很搭配啊。

感嘆間，他整個人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在對面那只飛蛾展翅飛走前右手握拳揮了出去。

嘭！

他的拳頭打在了那層薄薄的仿佛只有一層肉膜的翅膀上，手感卻像是砸在了堅實的木板上，沒有造成絲毫破壞，只是在空氣中揚起一陣灰撲撲的粉塵。

沒有絲毫猶豫，他換了只手又砸出一拳。

大片大片的粉塵落在他身上，他的精神變得難以集中起來。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