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今兒什么風把大官人給吹來了？”

孟玉樓裊娜著身軀，帶著一陣香風，翩然飄到嚴世蕃身邊。

嚴世蕃哈哈一笑，竟當著一眾隨從的面豪言道：“總有一天，我嚴世蕃必定三書六聘，娶孟姑娘過門。”

孟玉樓癡癡笑道：“嘁！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娶得人家，還讓人家癡癡苦等。”

羅龍文插科打諢道：“小閣老者，大才也。將來科舉必定高中狀元的，等你當上狀元夫人再使性子，如今少在這里哀哀怨怨，快些準備上好的獅峰龍井，我與小閣老有要事相商。”

“去就去嘛！兇巴巴的，待會兒燒好了水，燙好了茶，奴家可要東樓大官人給賠不是。”

孟玉樓說著，又給嚴世蕃拋了個媚眼才肯離去。

來到書院，這里的居室十足幽靜。

等嚴世蕃屏退下人，又喝過茶，羅龍文試探道：“小閣老，是這樣，近日有個叫沈一石的浙商找上門來，說要與我談些生意。”

嚴世蕃記得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

皺眉細想了一陣，大怒道：“沈一石，就是這個沈一石！當初我與老爺子為皇上殫精竭慮籌建的江南織造局，本想推薦你羅龍文來做對接的皇商，結果呢，就是被這沈一石截胡了。”

“小閣老此言差矣！”

羅龍文不像嚴世蕃這樣暴脾氣，依舊冷靜分析道：

“在下曾調查過，他沈一石，原本只是市舶司的小小書辦，祖上并無營商背景，這樣的人物，如何能夠取得上頭的信任？要么，他確實有經商之才，同時，他經商的理念也符合上頭的利益。”

“上頭？”

嚴世蕃愣了一瞬。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即便想到了，依舊心有不甘道：“就算是吧，那又怎么樣？我們父子為他忙前忙后，他卻卸磨殺驢，半點好處都不給咱們，你看看，這這，哪像一個仁君的所作所為？”

羅龍文又喝了口茶，勸道：“所以那沈一石才找上門來，估摸著，是要許給咱們一些別的好處。”

嚴世蕃點了點頭：“你要這么說的話，我就能理解了。”

羅龍文接著說：“當時我在老家做年終盤點，他讓人送來信函，信中邀我去金陵，我覺得奇怪，便趕去與他見了一面，沒有深談下去，但我大概猜到他的來意。”

“談啊？怎么不談？”

嚴世蕃眉頭一皺，滿臉不悅：“你都沒談你跟我匯報什么？”

羅龍文連忙安撫道：“小閣老別急，您且聽我把話說完……”

嚴世蕃冷冷哼道：“我警告你羅龍文，別跟我繞來繞去，我沒心思聽你廢話，你談了就是談了，沒談就是沒談，談了直接說談了什么結果，你要是沒談，今天約我你打算聊什么？”

“是是……”

羅龍文沒想到嚴世蕃這般急色，半點廢話不得，于是直接了當開門見山道：“他意思呢，也簡單。今上最近不是渡劫嘛，需要大量香料。陸指揮使已經去清查全國各大藥材商人的進購賬單，其中唯有龍涎香和沉香兩味出自外海，我大明早有國策你是知道的，百姓片板不能下海，所以想通過咱們的關系，進購這兩味香料。”

嚴世蕃平靜聽完，立馬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問道：“既然原料出自外海，他沒有渠道，我們就有嗎？”

“這個……”

羅龍文本想說有，眼神突然望向四周，欲言又止。

嚴世蕃敏銳抓住了這個瞬間，也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后，小聲問：“這么說來，你是有確定渠道了？”

羅龍文微微一笑，說道：

“江南群玉閣，是衡山群玉院的開在金陵的分號，小閣老聽說過嗎？”

聽到大名鼎鼎的青樓，嚴世蕃倒是展現出非比尋常的耐心，笑吟吟點頭，又喝了口茶。

羅龍文接著說道：“那個地方，經常有外海的線人下榻，只要肯下本錢，想聯系些海商，倒不是什么難事。”

“好！”

嚴世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兩邊的價格你問清楚了嗎？”

“甚…甚么兩邊價格？”羅龍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嚴世蕃狠狠敲著桌子說：“沈一石給的價格是多少，外海進購的價格又是多少，這個問題你總要搞清楚，雖然我們見不到皇上，但司禮監的高公公我們總是可以輕易見到的，現在是我們冒著殺頭的風險運回香料，不能還讓沈一石再賺我們一層。”

“這……”

羅龍文猶豫了許久：“他確實賺了我們一點，但是不多。”

嚴世蕃：“不多是多少？”

羅龍文解釋道：

“在外海，最上等的龍涎香原香十余兩一斤，研磨成粉可直黃金三四十兩，沈一石給的報價是，黃金四百五十兩。”

嚴世蕃冷笑一聲，不屑道：

“既然咱們知道，這些香料是皇上用的，若是咱們也能弄到香料，有什么理由把進獻香料的最后一手讓給他沈一石？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羅龍文連連點頭。

只不過這樣一來，和沈一石的生意就談不成了。

嚴世蕃到底心思縝密，很快想到羅龍文心中所想，他立馬想到對應之策，給羅龍文建議道：“既然上次是他沈一石相請，這次該又咱們請回他，他不是得了好處嗎？你試探一下他的口風，看看是不是他背后的人讓他來討好咱們，如若是，那咱們再做考慮。”

羅龍文反應過來，訝然道：“你這是想跟他提別的條件？”

“正是！”嚴世蕃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道：“但我現在還沒想到合適的理由，你有好的點子嗎？但要價絕對不能低了。”

羅龍文心中了然，立馬放下茶盞，拱手道：

“嘉靖十九年，嘉靖二十年，京畿連續兩年旱災，糧食欠收，停發了許久的寶鈔卷又開始發了，朝中官員怨聲載道，究其根本，乃是古薊縣的糧食產量不足所致。只要嚴閣老上書朝廷，調南直隸糧食走運河進京，必能得到清流大力支持，屆時我羅龍文，愿為小閣老驅使。”

嚴世蕃聽罷，嘴角上揚，滿臉得意道：“好！好啊！好你個羅龍文，居然把手伸向了古薊縣！不但我們有利可圖，還以能以此討好清流，讓他們不再攻訐老爹，此釜底抽薪之策，妙！甚妙！我今夜就跟老爹提，他會全力玉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