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與朱元璋對視。

從李平的目光之中，朱元璋感受到了可怕的心思：

其一，張氏和郭天爵今日只有一死；

他二人若不死，李平無法向定遠軍的十萬將士們交代，無法維護李平的權威和公正；

更何況，張氏竟然說出了“李平也該死”的大不敬之語！

其二，李平不害怕朱元璋反叛；

若朱元璋膽敢有大不敬之舉，李平斷然會命人殺死湯和、徐達、陸仲亨、唐勝宗等朱元璋的親信將領；

在這些人的身周，都有衛暉、孔宏和王甯的親信之人；甚至有許多人潛伏在朱元璋等人的身邊，朱元璋等人卻誤以為這些人是自己的親信！

其三，民心所向者，是李平，不是朱元璋。這是李平敢于問責朱元璋的重要底氣之一。

……

朱元璋的內心生出一股凄涼之感。

他似乎再也逃不出李平的掌控，他若敢悖逆李平，陪他去死的，不僅有馬秀英，還有馬秀英肚子里的骨肉，以及諸多跟隨朱元璋上陣殺敵的手足之人。

“張氏和郭天爵二人目無主公，擅自募集死士，擅殺定遠軍將領，所犯之罪行，皆是死罪！”

“末將朱元璋，請主公以法令軍紀為重，立斬此二人，以儆效尤！”

朱元璋雙膝跪地，“嘭”地一聲以頭搶地，回答了李平提出的問題。

李平瞇了瞇眼。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朱元璋的背脊。

朱元璋能夠感受到李平的目光。他十分確定，方才的他，已經帶著自己身邊的所有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啊——”

“姊夫你說什么？！”

郭惠發出驚恐不安的呼聲。她撲到朱元璋的跟前，責問朱元璋。

朱元璋依舊匍匐在地，沒有絲毫的動搖。

馬秀英流下了淚水，她看著朱元璋，沒有阻止，也沒有尖叫和呵斥。

倒是郭天爵愣在了原地，張氏愕然看向朱元璋，她不敢相信，率先說要殺她的，竟然是自己和郭子興的養子朱元璋。

張氏的目光里邊有了一絲慌亂。

若是李平要殺她，她會心存幻想，因為李平或許會忌憚朱元璋的征西軍！

可若是朱元璋說要殺她呢？

李平還有什么理由不殺她和郭天爵？

張氏回過神來，她哆嗦了一下，責問朱元璋：

“好你個朱元璋！你義父剛死，你就急著拿我們娘倆的腦袋來納投名狀嗎？”

“你真是有良心！真是個好威風的大將軍！”

“你害了我沒關系，你如果害死了郭天爵，我看你怎么下去給子興交代！”

“你跟馬秀英，都不配作我郭家的兒女！”

說到這里的張氏有些站立不穩，她歪了歪身子，讓郭天爵扶住了自己。

李平抬起目光，環顧四周。

孫德崖的弟弟孫德昊、兒子孫懷，以及女兒孫玉娥皆披麻戴孝，他們一齊跪在孫德崖的尸體之旁，目光空洞地看著李平。

彭大帥的兒子彭早住，以及三名妻妾，同樣披麻戴孝，一齊看著李平。

所有人都看著李平和朱元璋。

李平看了一眼張氏和郭天爵，然后他看向孔宏，命令道：

“孔宏，立刻拿下張氏和郭天爵！”

孔宏的神色一震，他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朱元璋，然后立刻領命，率左右親兵撲向了張氏和郭天爵。

朱元璋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張氏和郭天爵發出怒罵和尖叫。

郭天爵慌了神，他甚至開始求饒。

李平和朱元璋皆充耳不聞。

李平大喝：

“拿下！”

“如征西軍將軍所言，張氏和郭天爵二人有大不敬之罪，他們私募死士，襲殺我定遠軍將領，此三罪，皆是死罪！”

“命中將軍孔宏，領兵行刑，立刻將張氏、郭天爵，以及他們的三百死士，于這鐘離城內，于孫德崖、彭大帥的尸身之前，于他二人的妻妾兒女面前，砍頭示眾！”

“砍頭示眾”這四個字在每個人的腦海之中回蕩。

眾人有些膽寒。

李平下令殺頭了，要殺三百零二顆頭顱，立即行刑。

……

孔宏得令。

他咬了咬牙，命令身周的將士摁住了郭天爵、張氏，以及空地之上的三百名死士。

這三百名死士慌了神，他們之中有人面如死灰，有人一副大無畏的神態，有人開口怒罵李平和朱元璋，更有甚者竟然嘗試著掙脫束縛，他們想要突出圍困，茍活一命。

“李平，你不是仁義之君嗎？！”

“你施粥養活整個安豐路的老少爺們和女人們，為何你要一口氣殺了我們所有人？”

“你不怕被天下人罵你是屠夫？！”

這樣的責問令得李平咧嘴一笑。

李平拔出了腰間的腰刀，他大步流星，走到了這名死士的跟前。

他舉起腰刀，“嗤啦”一聲，砍下了這人的腦袋。

腦袋咕嚕嚕直打滾，滾到了圍觀者的腳下。

百姓們后退幾步。他們看著李平，心生懼意。

李平提著血淋淋的腰刀，向四周之人說了兩句：

“我李平善待百姓，但憎恨此等得寸進尺、目無法度之人！”

“再若有誰意欲妄為，我李平一樣砍他腦袋，我甚至將他剝皮楦草、五馬分尸！”

語畢，李平坐到了一把椅子之上。

定遠軍的將士們舉起刀柄。

明晃晃的刀鋒砍在一條條脖頸之上，腦袋“唰唰唰”地落下。

哭嚎、求饒、怒罵之聲很快停止。

郭惠想要靠近李平，她甚至喊出了夫君：

“主公，夫君，妾身求求你，你放了我娘，放了我哥，我什么都聽你的！”

“我求求你放了他們！”

李平絲毫不為所動。他甚至沒有看一眼郭惠。

朱元璋還沒抬起腦袋。

馬秀英矗立不動。

彭大帥、孫德崖的妻妾兒女盯著張氏和郭天爵的腦袋。

當這兩顆腦袋嘭咚落地了之后，他們一齊收回目光，先是朝著孫德崖和彭大帥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又朝著李平不斷磕頭。

“民女孫玉娥，叩謝大帥天恩！”

“我爹泉下有靈，也不會后悔投靠了大帥。”

“大帥公正，天下都將是大帥您的！”

羸弱不堪的孫玉娥一邊磕頭，一邊流淚，一邊朝著李平高聲道。

李平看了一眼孫玉娥。他又看向了朱元璋、馬秀英和郭惠。

片刻過后，他緩緩起身，牽起孫玉娥，提著血淋淋的刀，來到了朱元璋的身前。

李平對著朱元璋和孫玉娥道：

“孫玉娥，朱將軍對你有大恩，他若不是一個大公無私之人，你這殺父之仇，恐怕不能報得如此之快。”

“朱將軍，你雖未參與襲殺孫德崖和彭大帥之事，但身為張氏的養子，你也難逃一些罪責。你虧欠孫玉娥！”

“我是你的主公，我也虧欠孫玉娥！”

“從現在開始，孫玉娥便是我李平的義妹，我將代替孫德崖，護我義妹周全！”

“你朱元璋就娶了我義妹，用以彌補你對她的缺憾吧。”

“十日之后，我迎娶郭惠，費聚迎娶桂瑤，你迎娶孫玉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