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的初春來得格外早，曹丕府邸的碧桃已綻出粉苞。

他特意命人將酒席設在臨水軒，波光映著青銅酒爵，倒像是盛了一盞碎金。

今日他在府邸設宴，招待的是他的三弟和四弟。

司空曹操已經敲定了出征的日子，就是十日后，曹丕設宴為兩個弟弟送行。此次北征烏桓，他留守許都城，曹彰和曹植隨軍遠征。

“三弟此番北征，定能斬狼女首級歸來。”曹丕笑著舉盞。

他眼角余光卻瞥向正在撫琴的甄宓，她今日著了茜色羅裙，臂間鮫綃隨指動輕揚，恍若云霞繞腕。

曹彰仰頭飲盡熱酒，喉結滾動時，一道琴音突然拔高。

他抬眼正撞上甄宓那慌亂羞澀的目光，想起那日在月旦評，她看著自己用“李白”的名字獻詩的場景，如今李白已經是名滿許都的神秘才子了。

甄宓美眸垂落，此刻她蔥指正有意無意叩著案上《將進酒》的殘稿，她心中暗想，這世上或許只有她知道李白是誰。這是她和他的秘密。

“二哥留守許都，責任更重啊。”曹彰一笑。

曹植放下酒杯，目光似有似無的掃過甄宓，道：“二哥，要么我去請求父親，讓你也北征，我們兄弟仨人殺敵塞外。”

“罷了。”曹丕攤手一笑，“我無所長，還是留在許都的好。”

曹植朗聲大笑：“二哥過謙了，你是眾公子之長，是我們的榜樣。”

“只不過是年長些而已。”曹丕手中酒盞“當啷”撞上食鼎。

甄宓的琴弦應聲而斷，血珠從指尖滾落，在《將進酒》的“杯莫停”三字上暈開。曹彰霍然起身，腰間長刀卻比思緒更快，寒光閃過時，斷弦已被釘入梁柱。

“好刀法！”曹植撫掌大笑。

曹彰收刀朝著甄宓躬身一拜：“嚇著嫂嫂了。”

甄宓起身，裙擺及地，落落大方，腰束素色緞帶，盈盈一握，襯出婀娜身段，她微微欠身：“無礙，琴弦已斷，擾了你們兄弟三人的雅興。”

“下去讓郎中看看傷。”曹丕揮手，聲音冷淡。

……

月色爬上昭陽殿鴟吻時，曹彰的戰靴已沾滿露水。

伏皇后執燈立在玉階盡頭，鳳釵上銜的夜明珠映得她眉眼如畫，唯有握著宮燈的指節泛白：“將軍夤夜前來，不怕落人口實？”

“臣替許將軍當值，來此巡視，職責所在。”曹彰目光灼灼的看著皇后。

伏皇后那帶著些許淚花的修長睫毛才微微輕顫，徑直走到了曹彰面前，柔聲問：“將軍的傷，可好些了？”

“已經好了。”曹彰揮了揮手臂，“十日后，臣隨父出征烏桓。”

宮燈忽然搖晃，伏皇后踉蹌半步，曹彰欲扶又止。

曹彰沉默了一會，迎著伏皇后幽幽的目光，似乎很心痛：“娘娘一個人在這深宮，要保重。”

伏皇后眸光微動，躲閃了曹彰看過來的目光，側了個身，美好的身段曲線令人心潮澎湃，尤其是那股雍容華貴的氣質，讓人著迷。

能當上皇后，又豈是一般絕色。

“本宮也只不過是個弱女子，又能奈何？”伏皇后輕嘆。

曹彰突然上前一步，極為放肆的摟住了伏皇后的腰肢，霸道的將她拉入懷中。

伏皇后顯然沒想到曹彰會如此大膽，竟然敢抱自己，一時間心跳加速，可又沒有掙扎。

“臣對皇后的心意，皇后沒有感受到嗎？”曹彰緊緊抱著她。

“你……本宮是……”

伏皇后剛張口，紅唇便是被曹彰的嘴堵住了，頓時美目睜大，一雙鳳眸滿是不敢置信，雙手想要推開他，可身上的力氣卻逐漸被他吸走。

心神慌亂，但身體卻是很不爭氣的軟了下來，倒在了曹彰的懷中。

曹彰給了她一個霸道的法式吻。

伏皇后哪經歷過這種？美目目很快便是閉上了，任由他啃。

良久，唇開。

曹彰松開了她，目光溫柔且霸道的看著懷中的她，柔聲道：“待臣北征歸來，保護娘娘。”

伏皇后那成熟嫵媚的臉紅透了，心神動蕩的看著他，道：“本宮這輩子是走不出這深宮了，將軍替本宮看看塞外的雪，與許昌有何不同。”

……

司空府，涼亭下。

郭嘉指尖掠過盞沿凝結的水珠，朝著曹彰一笑：“主公既知三公子私會中宮，何不......”

“奉孝可曾記得宛城之夜？”曹操笑著打斷，喉間滾動的笑聲震得茶湯泛起漣漪。

他屈指彈向壁上懸掛的長劍，龍吟聲里夾雜著十年前張繡反叛時的馬蹄聲，他傾身向前，眼尾笑紋如刀刻：“少年慕艾，本是常情。何況，我當年為來鶯兒焚毀敵營時，可比子文瘋得多。”

郭嘉握盞的手驀地收緊，茶湯在盞中旋出暗渦。

他想起官渡決戰前夜，曹操為救被袁軍擄走的蔡琰，竟親率百騎劫營。那一夜的烈焰映紅半片蒼穹，也燒出了曹營將士死心塌地的忠勇。

“烏桓此戰，主公當真要用三公子為餌？”郭嘉忽然轉開話鋒，指尖蘸茶在案幾勾出北征的路線。

曹操拾起郭嘉遺落的玉柄麈尾，輕輕拂過沙盤上的狼頭標記：“當年奉孝獻十勝十敗論，今日可愿再與我推演一番？”

麈尾掃過之處，十余枚青銅虎符自暗格躍出：張遼、徐晃、張郃、樂進、李典、于禁、曹純……

“張文遠領輕騎繞道白狼山，徐公明重甲破正門。“郭嘉蒼白的臉上泛起血色，骨節分明的手指急速移動虎符，“妙才將軍的霹靂車壓陣，子廉兄的虎豹騎斷后——”

“漏了一個人。”曹操突然將曹純的虎符擲向窗外。

伴著戰馬嘶鳴，許褚鐵塔般的身影立在暮色中。

郭嘉咳嗽著將最后那枚“于禁“虎符按在烏桓圣山位置：“文則將軍善守，正可困死烏桓的狼騎。”

他抬眼望向提著長戟進來的許褚，微微含笑：“只是這局棋里，四公子的筆，可比三公子的槊更危險。”

曹操撫掌大笑，不置可否。

突然，郭嘉連連咳嗽，曹操急忙上前，面色憂愁：“我最擔心的，是奉孝你的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