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的銅鐘在暮色中發出嗡鳴，曹彰單膝跪在韋陀像后，箭袋里三支狼牙箭浸滿朱砂。

剛剛他放箭射掉了薩婭手中的骨笛，辛憲英反應極快，此刻已經閃到了殿外。

但是，殿中還有許多香客，這會兒正驚慌失措。

香灰爐中騰起的青煙突然凝成骷髏形狀，曹彰瞳孔驟縮，薩婭的紅裳在人群中倏忽閃現，指尖正按在某位老婦后頸。

“妖女！”曹彰暴喝引弓，箭矢卻穿透虛影釘入廊柱。

真正的薩婭從佛龕陰影中走出，五指扣著一名香客的天靈蓋：“三公子再動分毫，他的魂魄可要喂我的蝙蝠了。”

她耳垂懸掛的骨鈴無風自動，檐角頓時落下黑壓壓的蝠群。

曹彰棄弓抽槊，槊尖挑飛三盞長明燈。

燃燒的燈油潑向蝠群，焦臭味里突然寒光撲面。薩婭竟從蝙蝠群中凌空撲來，彎刀劃出的弧光快得拉出殘影。金鐵交鳴聲中，曹彰虎口崩裂，驚覺對方一女子力道竟然如此之大。

烏桓的巫術，匪夷所思。

“三公子何必為難我一個弱女子？”薩婭足尖點地。

她旋身踢翻香灰爐，漫天香灰瞬間化作萬千蝙蝠。曹彰揮槊卷起供桌布幔護住香客，可薩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窗外。

“哪里跑！”曹彰如豹一般，破窗而出，追了上去。

辛憲英想叫住他，可眨眼就沒見了蹤影，她眼中銳利閃過：“我看輕那狼女了。”

一個黑衣面具人落在她面前，拱手問：“小姐，是否要屬下追上去幫三公子？”

“不必！”辛憲英揮手，“若是傷在狼女手下，他不配被我選擇。”

……

城外荒原印著連環馬蹄印，曹彰的玄甲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他奔跑姿態極似豹，更詭異的是他雙耳在夜風中高頻顫動，前面薩婭的每一絲衣袂破空聲都被精準預判。

但是，薩婭速度也極快，如鬼魅一般一閃而過。

“來啊！”薩婭突然折返沖上山崖。

曹彰提氣躍起時，她袖中甩出孔雀翎，寒光點點，剎那而來。曹彰旋身劈斬，躲過那些暗器，薩婭的彎刀已到面門。

槊桿格擋的瞬間，曹彰終于看清她脖頸浮現詭異紋路，那花紋仿佛活物般游走，讓薩婭的每次攻擊都帶著野獸撲食的力量和刁鉆角度。

“砰！砰！砰！”

兩人連過數招，薩婭不與他纏斗，身姿靈活，繼續向著林子里跑。

“三公子，你我似乎是同類啊。”薩婭詭譎的笑聲傳來，“今夜，就看你我誰是獵物，誰是獵人哦。”

曹彰緊追不放，又暗暗心驚。

本以為自己能融合動物魂，獲得它們的天賦，就能無敵。可這三國世界不對勁啊，這薩婭怎么還會巫術？

不過，他不但不怕，反而有些興奮。

兩人在林中穿梭，都想把對方置于死地。

黎明前的黑石峽宛若巨獸咽喉，曹彰追著殘影撞進峽谷。

“不好，中計了！”他猛地停下。

他突然想起，那日匯報的時候，曹植說過，百里內唯有黑石峽能藏兵，這里或許藏有烏桓死士，他們在這接應薩婭。

忽地，兩側崖頂亮起幽藍狼眸，一個個烏桓死士喉嚨發出陣陣低吼，手持浸毒彎刀從兩邊出來，合圍而來。

薩婭站在最高處的鷹嘴巖，負手而立：“三公子，這都是為你準備的哦。”

她輕彈耳垂骨鈴，百余烏桓死士沖向了曹彰。

曹彰虎嘯一聲，揮舞長槊，單足一點，迎了上去，槊尖精準穿透為首死士下頜骨縫，順勢挑飛三人砸向巖壁。

薩婭的笑容凝固了。

一夜追逐纏殺，曹彰戰力絲毫未減，烏桓最精銳的狼噬營，此刻在他槊下如同麥稈般脆弱。

她抬眼看向遠方，這黑石峽藏有五百烏桓死士，對曹彰一人，她自信最終能斬殺曹彰。

但是，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因為許都城的虎豹騎肯定在路上了。

“三公子，我在烏桓等你！”

她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眨眼間，虛空飛來萬千蝙蝠，撲向曹彰。

曹彰揮袖驅散血蝠，崖頂只剩隨風飄蕩的骨鈴，薩婭和烏桓死士都不見了。

他奔上崖頂，抓起那骨鈴，鈴舌上刻著烏桓文字，他撫過凹凸的銘文輕笑出聲，那是草原兒女的戰書，約他在烏桓圣山進行最后的狩獵。

……

司空府的銅雀燈在穿堂風中搖曳。

虎豹騎接回了曹彰，他向曹操匯報了昨夜追殺狼女的過程。

曹彰甲胄上的血珠墜落在青磚上，發出滴答聲響。他單膝跪地，拜道：“那狼女以白馬寺香灰為引，在韋陀像下刻了父親的八字……”

“叮——”曹操隨手將酒爵擲在竹簡上，驚得曹丕手中的茶湯泛起漣漪。

“當年張角聚百萬黃巾，傳說能撒豆成兵，尚被我焚尸洹水。”他起身踱至曹彰跟前，手掌重重按在兒子肩甲，“若詛咒能殺人，這許昌城早該姓袁了！”

曹彰觸及父親掌心的灼熱，忽然嗅到一絲奇異的檀腥，那分明是巫蠱之術常用的血祭香料。他猛然抬頭，卻見曹操袖口隱現半截朱砂咒符，轉瞬又被掩入玄色錦袍。

“子文擒賊有功，賞西域進貢的汗血馬一匹！“曹操大笑道。

階下曹植指尖叩著新作的殘稿，捏碎狼毫笑道：“三哥，下回可不要獨自冒險，叫上我和二哥啊。”

“是啊，彰弟。”曹丕微微含笑。

郭嘉裹著狐裘連續咳嗽幾聲，蒼白的臉被炭火映得忽明忽暗：“三公子，不要灰心，北征路上，怕是要與那狼女續寫這段情緣啊。”

燭火突然爆出青焰，曹彰的佩劍在鞘中嗡鳴，他感覺這軍師郭嘉似乎什么都知道。

“胡女啊，也不是不行。”曹操一笑，“你們兄弟仨都退下吧，出征在即，各自準備。”

三弟三人退出了大殿，來到門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曹操不斷考驗兄弟三人之后，他們似乎變得生疏了不少。

“二哥，三哥，一起喝酒去？”曹植笑問。

曹丕擺擺手：“四弟你那喝酒作詩，我實在不行。”

曹彰聳聳肩：“我還得回虎豹騎，今晚當值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