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火把在穿堂風中忽明忽暗，曹彰的長槊在不斷滴血。

被俘的刺客憤怒暴起啃咬鐵鏈，喉間擠出嘶吼：“大單于的狼騎已過陰山！大巫師會剖開曹賊的肚腸祭祀長生天！”

話音未落，七竅已涌出黑血。

許褚掰開尸首嘴巴，半截蛇牙閃著幽光：“草原巫毒。”

地窖隧道傳來急促腳步聲，李通上前一拜：“校尉，那女刺客跑了，地窖里面的隧道直接通向了院外。”

“你們先退下。”曹彰揮手。

李通帶著虎豹騎，撤出了地窖。

曹彰目光落在許褚身上，攤手一笑：“原來父親早已知曉女刺客藏身處，派許將軍來助我。”

“呃，其實司空也是才知道。”許褚道，“司空收到北方密報，烏桓狼女帶著大巫師培養的刺客，進了許都城。剛剛那女子，估計就是狼女薩婭，她是大單于蹋頓的女兒，也是草原大巫師的傳人。”

曹彰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她那么強。”

“不僅如此。”許褚皺眉道，“此女有些巫師手段，防不勝防，三公子定要小心。”

曹彰心中一凜，想起上元節那天，此女逃跑時，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

特么，不會盯上我了吧？

“許將軍，你這么一說，我咋有一種被狼盯上的感覺呢。”曹彰笑道。

“公子不懼毒。”許褚攤手，“估計那狼女也驚愕呢。”

曹彰一笑置之：“回吧，向父親復命。”

兩人出了地窖，剛出大門口，就看到曹丕率兵而來。曹彰向著急急下馬的曹丕聳聳肩：“二哥，來晚了，刺客又跑了，哎，回吧，等著挨父親罵吧。”

……

司空府。

燭火在青銅獸爐上搖曳，曹操指尖摩挲著狼牙項鏈，猛地將物件擲向沙盤，驚起幾縷塵煙。

“烏桓刺客不過疥癬之疾，我要的是看透疥癬下的腐肉。”他斜睨跪坐兩側的郭嘉與荀彧，刀鞘般鋒利的目光切開滿室寂靜。

郭嘉裹緊狐裘咳嗽兩聲，蒼白的指尖點在許都輿圖：“三公子今日火燒民宅擒賊，勇則勇矣，卻還是沒能擒住薩婭……”

他蘸酒在案幾畫出扭曲符號，“這是烏桓巫文，那女子怕已經得大巫師傳承。”

“奉孝總愛說的云里霧里。“荀彧將茶湯推至主公面前，青瓷映出他波瀾不驚的面容，“二公子徹查軍械流向，已摸到那遼西商隊。”

郭嘉微微含笑：“四公子正在研究巫文，相信很快便會有大收獲。”

聽上去，他們一個偏向曹丕，一個偏向曹植。

曹操放聲大笑，抽出佩劍削去燭芯，爆開的火星濺在三人衣袂間：“文若想要子桓守成，奉孝盼著子建破局，可曾想過...我那虎兒最先發現刺客？”

荀彧指尖微顫，茶盞泛起漣漪。

郭嘉卻眸色熾亮如見獵物的鷹隼。

“報！三位公子求見！”

鎏金門扉洞開剎那，曹操已斂去鋒芒，化作慵懶倚榻的老狼。

曹丕捧上的刺客口供，曹植呈遞的巫蠱人偶，但在他眼底不過是孩童獻寶。

“子文呢？”他漫不經心的問。

殿外忽傳來馬蹄嘶鳴，染血的烏桓狼旗“砰”地砸落在地，曹彰裹著風雪跨入：“父親，那狼女定然還在城中，兒子親手把她擒來。”

郭嘉劇烈咳嗽起來，袖口點點猩紅如雪地紅梅。荀彧垂首盯著茶湯里漸散的波紋。

“你們兄弟三都去！”曹操淡淡道。

……

許都西市。

司馬懿掀開占卜攤的布簾，龜甲在炭火上裂出詭譎紋路：“二公子，狼女今夜必在義莊，那里停著七具烏桓商隊尸首。”

曹丕蹙眉：“仲達如何得知？”

司馬懿指尖掠過龜甲裂紋：“大巫師施法需借尸體還魂，這是烏桓薩滿的古法。”

曹丕眉頭皺的更緊：“昨日，彰弟竟然最先找到烏桓刺客。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父親告訴他的？彰弟最近越來越得父親看重。”

“不是司空告訴三公子的。”司馬懿道，“司空是收到北邊急報，才派出許將軍的。幫助三公子的，另有其人。”

曹丕追問：“誰？”

司馬懿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還在查。”

“罷了，先不管這個。”曹丕輕嘆一聲，“父親命我兄弟三人抓刺客，這儼然就是考題。誰先抓到刺客，就會得到父親的看重。”

司馬懿躬身一拜：“我定會竭力助公子。”

曹丕笑著點了點頭，忽地道：“還是派人去盯著彰弟，他可能會先有發現。”

“是。”司馬懿頷首。

此刻，曹植的馬車碾過結冰的官道。

楊修掀開車簾指著遠方烽燧：“公子請看，狼煙呈三短一長，這是烏桓人求救信號。”

他展開羊皮地圖，“三百里內唯有黑石峽能藏兵，狼女定在那里與接應者匯合。”

“這是不是太明顯了？”曹植抬眼看去，“像是個陷阱。”

楊修點了點頭，狡黠一笑：“所以，我派人盯著三公子，昨日是他先發現刺客的，估計有高人在幫他。”

“到底是誰在幫三哥呢？”曹植似笑非笑。

而曹彰這會兒立在一個涼亭中，正盯著辛憲英推演的蓍草，四十九根草莖竟自行排列成北斗狀。

“三日后酉時，狼女會在白馬寺現形。”辛憲英用銀簪劃開草莖，露出內里滲出的血珠，“她要用佛門香火掩蓋巫術氣息。”

“多謝姑娘。”曹彰抱拳。

他心中暗道，此女簡直是女中諸葛啊，也不知道她背后有什么勢力，不管了，先用了再說。

如今，曹操觀察三個兒子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他是準備立世子了。

在這亂世，曹彰不得不爭。

……

三日后，白馬寺銅鐘震顫。

香客們涌向大雄寶殿，誰也沒注意掃地老僧脖頸多了道血痕。薩婭撕下人皮面具，將巫蠱木偶埋進香灰爐，爐底赫然刻著曹操生辰八字。

“狼王血脈不該用這等宵小手段。”辛憲英的聲音從韋陀像后傳來。

薩婭旋身甩出淬毒匕首，卻見對方閃身躲過，匕首“當啷”墜地。

“姑娘怎知我在此？”薩婭退至功德箱旁，袖中滑出骨笛。

辛憲英拾起香案上的《金剛經》，指腹摩挲著某頁焦痕：“人過總有痕跡，我只是比別人細心些罷了。”

骨笛破空聲驟起，殿外忽傳來曹彰怒喝：“妖女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