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西郊。

曹彰帶兵訓練，他策馬穿過一片梅林，青銅劍穗突然纏住梅枝。他扯斷劍穗的剎那，恰好望見冰湖中央的朱漆畫舫。

司馬懿的玄色貂裘與曹丕的紫貂圍領幾乎融進這一片蒼茫，唯有銅雀銜著的鎏金暖爐泛著幽光。

“北征兇險，不若留守監國。”司馬懿的麈尾掃落舷窗積雪，“司空麾下猛將如云，公子去了，也比不上他們。但是，留下監國，可讓司空見到公子內政之才。”

曹丕掌中鐵膽驟然停轉，瑪瑙紋路映出他眼底跳躍的野心。

“可是三弟和四弟，都已經向父親表明要隨軍北征了。”他微微皺眉，“我是眾公子之長，這時候不表態，豈不顯得懦弱？”

司馬懿笑著搖頭：“司空要選的人，不只是文韜武略，更需堅韌，隱忍。”

曹丕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點頭：“那就按仲達之意，我明日便主動請求留守許都。”

忽地，一聲馬鳴聲傳來，司馬懿瞬間轉頭。

梅林出口處，曹彰五指猛然收緊馬韁，看向正好轉過身來的司馬懿。

前世讀史時，書中說司馬懿是“鷹視狼顧“之相，此刻在司馬懿側臉投下的陰影中纖毫畢現。

“還真是！”曹彰嘴角微揚，“也不知道曹操為何會留下這個禍害，最終葬送了曹家江山。”

突然，一聲脆斥傳來：“誰！”

伴隨著斥聲，還有金鳴的破空聲，一女子自梅樹躍下，腕間金錯刀還在嗡鳴。她足尖輕點地面，三枚透骨釘已落在曹彰的戰馬前。

曹彰大笑一聲，彈身而起，手中長刀驟然出鞘。

鐺！

女子手中的刀脫手，面色劇變。

她穿著一襲玄色勁裝，身材被勾勒的傲人無比，眼中的冷意盡數，透著一抹御姐才有成熟冷魅。

“夫人，住手，那是三公子。”司馬懿的喊聲傳來。

曹彰似笑非笑。

原來這女子就是張春華，是司馬懿的妻子，傳說她走過江湖，是個俠女，果然如此。

“夫人，好俊的功夫。”曹彰一笑。

張春華絕美的臉滿是驚詫，微微欠身：“原來是三公子，剛才失禮了。”

“無妨，正好，我來討一杯酒喝。”曹彰飛身下馬，走向湖邊。

……

湖畔雪地上鋪著青氈，氈上擺著紫檀案幾，案上擺著越窯青瓷茶具。茶香裊裊升起，與雪氣交融。

一旁的炭爐上，正溫著桑落酒。

曹彰抬眼便看到一熟悉的女子，竟然是辛憲英，她今日披著狐裘，絕美傾城的俏臉泛著一抹微紅，令得她的容顏更是氣象萬千。

“三公子，請坐。”司馬朗熱情招呼，他是司馬懿的大哥。

曹彰含笑坐下，目光掃過，還看到了司馬懿的弟弟司馬孚。

司馬氏，不僅是大族，也是人才濟濟啊。

這時，司馬懿和曹丕也從畫舫上下來，走在最前的曹丕大步到曹彰身前，問：“子文，你怎么也在這？”

“二哥，我野外練兵啊。”曹彰一笑。

司馬孚一愕：“我還以為三公子你抓刺客呢？”

“刺客？”曹彰疑惑。

“子文你有所不知，前日有刺客混進司空府。”曹丕拍了拍曹彰肩膀道，“父親令我抓刺客呢，哎，可半點線索都沒有，這不來向仲達問計么。”

司馬朗往炭爐里加了幾塊木炭，輕輕挑眉：“朗有一計，這群刺客目標是司空。后日上元節，司空府舉行大宴，將軍你放出風聲，司空會與眾臣同樂，刺客定然會來。”

司馬懿抱著暖爐蜷在虎皮褥上，微笑著點頭：“到時候外送內緊，定然能一舉擒獲刺客。”

“哈哈哈，司馬家果然盡藏鬼才。”曹彰大笑，笑聲震得一旁樹梢積雪簌簌而落。

正在看書的辛憲英抬起美麗的臉，狐裘的長袖劃過，露出了懷中《孫子兵法》。

“姑娘竟然看兵書？”曹彰一笑。

辛憲英輕哼一聲：“婦好還領兵出征呢。”

曹丕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眨眨眼道：“子文，你不如與辛姑娘走走，切磋下兵法。”

“好啊。”曹彰挑眉。

“小女子便與將軍論兵。”辛憲英直接起身。

……

辛憲英跟著曹彰在河邊漫步，狐裘領口的風毛掠過她眼角淚痣。她駐足時，發間玉簪與曹彰箭囊中的烏金箭簇竟發出共鳴清音。

“將軍可是要北征？”她柔聲問。

曹彰一身豪氣：“當然，驅除胡虜，揚鞭大漠，乃是男兒志。”

辛憲英冷艷端莊，眉目如畫，聞言，溫柔的一笑，從袖間取出一手絹，低聲道：“將軍可識得此物？”

“這是什么？”曹彰搖頭。

手絹上是奇怪的蝌蚪文，還有一條蜿蜒的路線。

辛憲英突然抬眸，眸光如雪夜星子，道：“將軍可知，這篆文記載的正是霍去病當年飲馬瀚海的路線？”

“啊？”曹彰大驚，“你怎會有這個？”

辛憲英眼中閃過小得意：“小女子閑暇時，喜歡讀兵書，在一本西域古書上看到的。將軍遠征，小女子把這個送給將軍了，盼將軍凱旋。”

曹彰暗暗心驚。

這辛家小娘子不僅擅齊射，還鉆研兵法。

“那就多謝姑娘了。”曹彰拿起手絹。

辛憲英掩嘴一笑：“到了戰場上，公子也能‘十步殺一人’。”

“你……知道李白就是我？”曹彰驚問。

“小女子猜測，公子承認了啊。”辛憲英笑容明媚，“你那日雖帶著面具，可騎的是我送去司空府的烏騅馬。”

曹彰朗聲一笑，攤攤手：“原來如此，姑娘真是聰慧過人。”

辛憲英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扯斷自己袖口錦緞，蹙眉道：“將軍虎口繭厚三分，應是常年開兩石強弓。可你這新傷，也不能輕視。”

曹彰虎口處的傷，是剛剛練兵拉弓所致。辛憲英小心翼翼用扯下的錦緞為他裹傷。

“謝姑娘。”曹彰抽回手掌，耳根卻泛起暗紅。

兩人目光相視，目光逐漸熾熱，這時張春華的聲音傳來：“三公子，辛姑娘，我們準備回城了。”

辛憲英面色微紅，轉身小步跑去。

曹彰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笑。

不管這姑娘是不是故意接近，但她的確不錯，沒準會是個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