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黃昏。

司空府的琉璃瓦上積著血色殘陽。九十九盞鎏金夔紋宮燈次第點亮，青銅編鐘在廡廊下震出漣漪般的聲浪。

曹操撫著腰間倚天劍端坐主位，金絲軟甲在蜀錦蟒袍下若隱若現，目光掃過階下。

荀彧正在與郭嘉對弈，夏侯惇獨坐角落擦拭長槊，司馬懿的麈尾在曹丕身后輕輕搖晃，楊修給閉目吟詩的曹植滿上一杯酒。

“諸位，今日宴飲，不必拘束。”曹操微微一笑，聲音低沉而威嚴，“下次再聚，恐怕要待我遠征烏桓歸來之時了。”

群臣紛紛舉杯，齊聲祝司空凱旋。司空府設宴，漢室大臣多未赴宴，反倒顯得氣氛融洽。曹操輕輕揮手，樂師琴聲驟起，十八名舞姬翩然起舞。

為首的女子身著一襲白色薄紗長裙，身姿婀娜，曲線傲人。她那雙異色眸子閃爍著異域風情，五官深邃，唇色豐潤，艷美異常，與中原女子的柔美截然不同。

曹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子文，此乃烏桓進貢的熊蹯炙。”曹操忽然用刀尖挑起盤中珍饈，琥珀色的油脂滴落案前，“你可敢嘗之？”

“求之不得。”曹彰起身，大步走到曹操案前，抓起熊蹯便大口咀嚼。

曹操見他豪氣干云，心中歡喜，端起酒杯欲與他對飲。

就在此時，那白衣女子足尖輕點，凌空躍起，袖中淬毒弩箭直取曹操咽喉！曹操反應極快，仰身避過，第二支箭卻已穿透他身后的青龍屏風，箭簇竟是匈奴祭天的血玉所制。

“護駕！”許褚怒吼一聲，巨闕劍劈碎青銅酒樽，十二名虎衛軍持盾列陣。

那白衣女子身形如鬼魅，雙足踏在司馬懿的棋枰上，反手甩出七枚孔雀翎狀的暗器，直逼曹操。曹彰爆喝一聲，擋在曹操身前，抄起烤炙熊蹯的鐵釬，奮力格擋。

“叱！叱！叱！”

六枚暗器被擋飛，釘入立柱的瞬間騰起幽藍毒霧。但是，其中一枚卻深深刺入曹彰的左肩，皮膚上迅速浮現出青色紋路。

“有劇毒！”曹操見狀，臉色驟變。

曹彰卻毫不在意，抄起桌案上的鐵釬，猛然擲向梁間。一聲慘叫響起，一道黑影從梁上墜落，竟是潛伏的刺客。

“誅殺曹操！”

梁上又躍下一人，緊接著，大廳中沖出四五名刺客，齊齊殺向曹操。那十八名舞姬也紛紛拔出匕首，直刺曹操。

“爾等蠻夷，敢傷我父？”曹彰怒吼一聲，舉起陌刀，橫斬而去。

“叱！”

為首刺客的頭顱應聲而飛，鮮血噴濺，嚇得賓客紛紛后退。另外五名刺客圍上曹彰，渾身散發著陰煞之氣。

“小子，你方才所食的熊蹯，內含九種劇毒。”當中一名邪氣中年男子陰笑道，“中了我們巫師的毒，必死無疑。”

眾人聞言，面色劇變。

曹操猛然轉頭，怒視曹丕：“不是已換掉了嗎？為何還有毒？”

“父親，我……我不知啊！”曹丕慌亂失措。

曹彰卻仰天大笑：“九種毒？便是千種毒，又能奈我何？”

他揮舞陌刀，縱身撲向那五名用毒高手。

嗆！

霸烈的刀鋒，隨著他的身法騰挪，帶著陣陣破空聲。

叱！

又是一蓬鮮血飛出，一顆圓鼓鼓的頭顱蕩向空中。

眾人愕然抬頭，竟是剛剛那邪氣中年男子的頭顱。

“好！好個黃須兒！“曹操連聲大贊。

許褚也帶著十幾個虎衛軍殺來，那白衣女子見大勢已去，大喊：“撤！”

“哪里走！”曹彰就要追上去。

“子文，讓他們去追！”曹操喝住。

白衣女子殺出廳外，回頭深深看了曹彰一眼，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許褚率侍衛緊追不舍。

……

曹操快步走到曹彰面前，急聲道：“快，傳太醫！”

“父親，我無礙。”曹彰淡然一笑。

曹操指了指桌案下的狗，神色凝重：“方才這狗也食了熊蹯，已然斃命。”

眾人看向地上那具流著黑血的狗尸，無不色變。

曹彰依舊面色從容，笑道：“父親，我真的沒事，要是中毒，我這會兒早就是一具尸體了。”

他當然沒事，融合了變異蛇獴魂，百毒不侵啊。

“你看。”他伸手拔出釘在肩膀上的孔雀翎狀的暗器，“這上面也有毒啊，我不也沒事？”

郭嘉湊到曹彰面前，眉頭緊皺，一臉驚奇：“鮮卑狼騎的噬魂散，烏桓薩滿的蝮蛇膏……三公子，你身體居然能扛住這些毒？這……這簡直匪夷所思。”

不遠處，曹丕緊握酒杯，指節發白。司馬懿俯身拾起刺客遺落的彎刀，刀刃映出他眼底的幽光：“三公子莫非百毒不侵？這……怎么可能？”

曹操凝視曹彰，在他清澈的瞳孔中看見自己驚詫的倒影。二十年的征伐歲月里，他第一次對這個兒子生出了些許忌憚。

“主公！”郭嘉低聲道，“今日之事，本是一出戲，卻險些成真。府中必有內奸。”

曹操眼中寒光一閃：“查！”

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無人敢與之對視。他拍了拍曹彰的肩膀，語氣復雜：“子文，今日你救了我，我必重賞。但你先去看郎中，確認無恙，為父方能安心。”

“是！”曹彰點頭。

他看的出來，曹操似乎在懷疑所有人。

陣陣腳步聲傳來，虎豹騎的鐵靴震得桌子上的酒杯都在晃動。許褚持刀而入，稟報道：“主公，那白衣女子逃了。她對司空府極為熟悉，潛入后院后便不知所蹤。”

“夫人呢？”曹操急問。

許褚抱拳道：“主公放心，各位夫人、公子、小姐均已妥善保護。”

曹彰微微皺眉。

那白衣女子竟能逃出司空府？此事必有內應。

“諸位，今日雅興被攪了。”曹操輕松一笑，“那就等我凱旋之后，再與諸位宴飲。”

眾人都暗暗松口氣，笑著附和。

曹彰猜測曹操是故意讓大家放松警惕。

今夜的那些刺客，看上去是烏桓人，可他們是怎么進司空府的？如今這許都城，要曹操死的人，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