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萬馬齊喑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4823字
- 2025-04-20 20:12:11
長安城籠罩在冬日的陰霾里,朱雀大街兩側的積雪被馬蹄踏成泥濘。
御史中丞皇甫嵩跪在城門洞前的青石板上,鎧甲下的單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能聽見身后百官隊伍里壓抑的抽氣聲,就像一群被困在籠中的病鶴。
“太師車駕至!”隨著司禮官尖銳的通報,金華青蓋車碾過結冰的路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董卓特意命人將車轓加寬三寸,鎏金銅爪在轅木上劃出深深的溝痕——
這正是長安百姓私下議論的“竿摩車”,取“其勢如竿,摩天而過”之意。
卓至西京,為太師,號曰“尚父”;乘青蓋金華(車爪),時人號曰“竿摩車”。
皇甫嵩的額頭重重磕在石板上,他看見自己的呼吸在寒風中凝成白霧。
車輪聲停在咫尺之遙,車簾掀動時帶起的風撲在他后頸。
他能想象那個肥胖的身軀如何緩慢挪下車駕,綴滿明珠的錦靴正懸在自己眼前。
“皇甫公當年征討黃巾何等威風,”董卓的聲音像塊浸油的肥肉壓在眾人心頭,“今日怎的連冠纓都歪了?”
四周突然爆發出幕僚們夸張的笑聲,皇甫嵩的指甲摳進石縫,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知道董卓在等他抬頭,等他露出哪怕一絲怨恨。
《山陽公載記》曰:“初,卓為前將軍,皇甫嵩為左將軍,俱征韓遂,各不相下。
后卓征為少府、并州牧,兵當屬嵩,卓大怒。及為太師,嵩為御史中丞,拜于車下。
卓問嵩:‘義真,服未乎?’
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卓曰:‘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嵩曰:‘昔與明公俱為鴻鵠;不意今日,變為鳳凰耳。’
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城樓上的積雪突然簌簌而落,砸在皇甫嵩肩甲上發出悶響。
他保持著跪拜的姿勢,任由冰水順著甲片縫隙流進衣領。
直到董卓的裘靴踏過面前的水洼,他才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恭迎太師。”
未央宮東閣的暖閣里,蔡邕正用麈尾拂去琴弦上的香灰。
窗外忽然傳來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響,他手指一顫,五弦琴發出刺耳的嗡鳴。
透過雕花木窗,他看見三輛皂蓋車正緩緩駛向尚書臺——這是今晨董卓剛換的新車駕。
“蔡中郎,”小黃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太師召您往蘭臺校書。”
蔡邕的手指撫過琴身側面的焦痕,那是年前洛陽大火留下的印記。
他起身時,腰間新制的銀龜紐印綬撞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穿過復道時,他看見二十余名尚書郎抱著文書匆匆跑過。
為首的老者官袍下擺沾滿泥漿,懷中竹簡散落一地——
這些本該在尚書臺處理政務的官員,如今每日要往返太師府三次。
蔡邕彎腰幫那人撿起文書,觸手竟是涼州軍需賬目。
屋檐下的銅鈴突然劇烈晃動,地面傳來細微震顫。
他望向窗外驚飛的群鳥,想起三日前觀測到的星象——紫微垣中輔星晦暗,文昌宮有赤氣貫月。
“地動之兆,當省刑罰、節奢靡。”
蔡邕跪坐的身體微微前傾,看見董卓腰間那柄斬殺過皇親的寶刀。
“太師青蓋金華車雖顯威儀,然天象示警...”話未說完,董旻已經拍案而起:
“蔡中郎是要說兄長德不配位?”滿座幕僚的目光頓時如箭矢般射來。
董卓抬手止住弟弟,忽然放聲大笑。他起身時腰間玉帶扣撞翻酒樽,琥珀色的瓊漿順著《災異論》浸透竹簡:
“就依伯喈所言。”
“咱家就喜歡伯喈這份膽氣!明日便換皂蓋車,把庫里那套金絲軟甲賞給蔡中郎。”
郿縣城東的土壇高逾三丈,董白踮腳望著遠處蜿蜒而來的車馬。
她的織錦斗篷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金線繡的翟鳥在陽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當青蓋車轉過最后一個彎道時,兩千石官員們像被鞭子抽打的羊群般慌忙列隊,刺史的玉佩在奔跑中叮當亂響。
卓弟曼為左將軍,封鄠侯;兄子璜為侍中、中軍校尉,典兵;宗族內外,并列朝廷。
公卿見卓,謁拜車下,卓不為禮;召呼三臺尚書以下,自詣卓府啟事。
郿塢城頭豎起董字大旗那日,渭水畔正在舉行荒唐的冊封儀式。
十三歲的董白裹在過于寬大的朝服里,看著伯父董璜將龜鈕銀印系在自己腰間。
她不懂什么是“渭陽君”,只覺得青蓋車里熏香嗆人,那些跪在道旁的刺史、都尉,倒像是爺爺狩獵時驅趕的鹿群。
《英雄記》曰:“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孫女名白,時尚未笄,封為渭陽君。
于郿城東起壇,從廣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軒、金華青蓋車;都尉、中郎將、刺史二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軒、簪筆,為白導從;之壇上,使兄子璜為使者,授印綬。”
郿城東郊的黃土壇場上,十二面董字大旗在秋風中獵獵作響。
董白赤著雙足踏上青玉階時,鎏金步搖上的珍珠串正巧掃過她尚未束發的額角。
都尉王方捧著象牙笏板趨步上前,玄色官袍下擺沾滿泥漬——方才他跪得太急,硬是在夯土臺上磕出個淺坑。
“渭陽君在上。”董璜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托著銀盤的手卻在發抖。
盤中的龜鈕金印折射著日光,晃得董白瞇起眼睛。
她突然覺得無趣,這印綬還沒祖父賞她的夜明珠好玩。
城樓陰影里,王允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看得真切,那印綬上的青綬本該屬于九卿,如今卻系在董白腰間玉帶,隨她蹦跳的腳步晃成刺目的嘲諷。
“漢家禮制...”老臣的喉結滾動著,將后半句咽回腹中。
橫門外的宴會擺在露天的校場上,血腥味混著酒香飄出三里。
王允的象牙笏板在袖中攥得發燙,他盯著面前青銅鼎里翻滾的肉羹,湯面上浮著的油花忽然化作一張扭曲的人臉——
那是半個時辰前被鐵戟貫穿胸膛的叛軍頭目。
“諸公為何停箸?”
董卓的聲音驚起寒鴉,他肥厚的手掌拍在案幾上,酒樽里的瓊漿濺濕了蔡邕的衣袖。
太師座后的屏風繪著周公輔政圖,此刻被血跡染紅一角,倒像是惡鬼在獰笑。
“卓預施帳幔飲,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于坐中先斷其舌,或斬手足,或鑿眼,或鑊煮之”
“未死,偃轉杯案間。會者皆戰栗,亡失匕箸,而卓飲食自若。”
司徒王允捧著漆耳杯的手指發白,杯中酒液正映出百步外的修羅場——
那些被麻繩捆作一團的北地降卒,此刻正被鐵鉤穿透琵琶骨,像待宰的羔羊般吊在木架上。
張璠《漢紀》曰:“卓抵其手謂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
嵩對曰:‘明公以德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
卓默然,遂與嵩和解。
可是司徒王允難以忍受,象牙箸突然墜地。他盯著殿中翻滾的人彘——
那是北地郡最后的叛軍首領,此刻正被灌入滾燙的銅汁。
王允俯身撿筷子時,袖中密信滑落半寸,露出“并州”二字。
這瞬間他感覺有道目光刺來,抬頭正撞見董白把玩著新得的琉璃盞。
那貢品在火光中折射出妖異的紫芒,映得少女瞳孔如同嗜血的幼獸。
“此乃慶功酒。”董卓的鑲金犀角杯重重磕在案幾上。
隨著牛角號聲,十名赤膊力士揮動鐵蒺藜,血肉飛濺。
侍中馬宇的銀箸當啷墜地,被董卓的親衛一腳踩斷。
董白坐在鎏金胡床上,百無聊賴地數著祖父頜下的肉瘤。
角落里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董白提著裙裾站起來,鑲滿珍珠的繡鞋踏過滿地狼藉。
“爺爺的宴會好生無趣,”她踢開滾到腳邊的頭顱,金步搖在鬢邊亂晃,“我要去西市看胡商演百戲!”
董卓的笑聲震得梁上積塵簌簌而落,他揮手招來親衛:
“派兩隊飛熊軍跟著小白。”
轉身時,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席間眾人,一名侍從恐懼的湯匙“當啷”一聲掉進鼎中。
三百步外的榆樹林里,幾個農夫正被西涼兵按在田埂上。
他們不過是想撿些祭壇撤下的黍米,此刻喉間卻已綻開血花。
董白踮腳張望時,繡著金線的青蓋車帷幔被風掀起一角,正巧漏進幾縷腥甜。
“回塢堡吧。”她扯了扯紫綬,繡線崩斷的聲音清脆得像是折斷誰的手指。
車隊調頭時,馬車輪轂碾過道旁尸首,車轍里拖出蜿蜒的暗紅。
董白掀開車簾,看見遠處長安城墻上的夯土正在剝落,像極了老祖父臉上翕動的瘡痂。
這些天看慣了爺爺剜人眼目,小女兒只覺得那些文臣武將瑟瑟發抖的模樣甚是無聊。
忽然,朱雀大街拐角處一抹玄色令旗掠過,旗上銀線繡的狼首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縫隙里沁著晨露,玄天商隊的牛車吱呀碾過時,車轍印里泛起細碎銀光。
頭領張世握緊韁繩,他記得主公囑咐過長安城西市規矩:
潁川郭氏的杏黃旗插在何處,他們的玄色狼旗便要讓出三丈。
“攔住他們!”董白掀簾嬌叱。
十二騎西涼兵如黑云般卷過街市,馬蹄踏碎了道旁販賣的陶俑。
商隊頭領的幞頭被長槍挑落,露出額角猙獰的舊疤——那是玄天商隊護衛特有的狼首刺青。
董白望去,玄色大旗下的騎士皆著狼皮外氅,鐵甲在獸皮下泛著幽光。
為首的青年將領抬臂示意,整支隊伍霎時靜止如雕塑,唯有旗角拍打旗桿的聲響回蕩在曠野。
“此乃鎮北將軍的...”少年話音未落,董白的馬鞭已抽在他臉上。
三道血痕從眉骨延伸到下頜,少年踉蹌后退時,懷中的琉璃盞跌落在地,在青石板上綻開千萬片星辰。
“幽州貨?”董白的鹿皮小靴踢翻籮筐,琉璃盞墜地時的脆響驚起飛檐上的寒鴉。
她彎腰拾起件錯金博山爐,爐蓋上的仙山云紋正與祖父書房那尊一模一樣,只是爐腹處多鏨了“玄天”二字。
“此乃鎮北將軍的商隊,太師親賜的通關玉牒在此。”話音未落,又一記青銅馬鞭已抽在他臉上。
董白嶄新的鹿皮小靴踩在散落的琉璃器皿上,碎裂聲宛如編磬清響。
她忽然瞪大眼睛:滿地晶片中竟有面巴掌大的菱花鏡,清晰地映出她眉間花鈿。
商隊護衛心有不甘的還想保護商品,緩緩一步阻擋在貨車身前。眼中流露出不舍。
“給我打!”她將手中暖爐砸向那個挺拔的身影,“給我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敢不敢直視本君!”
董白聽見自己銀鈴般的笑聲在長街回蕩。
她抬腳踩住滾落腳邊的琉璃貔貅,細碎的裂痕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整個長安城都是董家的獵場。”她歪著頭,看著侍衛的拳腳雨點般落在那人脊背上。
“你主子的名號,能比渭陽君的印綬更金貴么?”
年輕護衛梗著脖子再次喊出“劉鎮北”名號時,董白正用匕首挑開麻布——
內襯的遼東貂絨滑落出來,露出整排琉璃酒器。
她突然想起前日潁川商隊進獻的瑪瑙杯,那些老掌柜匍匐在地時,后頸的褶皺里都滲著諂笑。
“繼續打,不要停”董白話音未落,西涼兵的環首刀已用刀背劈在護衛肩胛。
當第三顆牙混著血沫飛出時,張世突然撲向牛車暗格——那里藏著要給王司徒的密信。
董白的繡鞋踩住他手腕瞬間,遠處傳來更鼓聲,驚得商隊騾馬揚起前蹄,撞翻了整車的琉璃器皿。
郿塢暖閣中,董白把玩著搶來的琉璃盞。這器物通體澄澈,竟比祖父珍藏的西域水晶杯還要透亮。
她踩過滿地狼藉的鹽包——那些雪白的顆粒在燭火下閃著細碎銀光,全然不同于宮中常用的青鹽。
暮色染紅未央宮鴟吻時,董白抱著一匣子戰利品沖進董卓的寢殿。
董卓正在看幽州來的密報,銅雀燈臺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爺爺,劉鎮北是什么人呀?”她撲進裘里,故意把冰涼的琉璃佩貼在他頸側。
董卓聽完孫女繪聲繪色的描述,蒲扇般的巴掌拍得紫檀案幾吱呀作響:
“劉銘世?那小子當年帶著三百流民,就敢火燒鉅鹿城外的世家塢堡!”
董卓的瞳孔突然收縮,密報上的“公孫瓚”三字被捏得皺成一團。
記憶里的狼嘯穿透光陰——巨鹿澤畔,那個披著狼皮的青年帶著輕騎沖破黃巾軍的包圍。
彼時還是并州牧的他記得清楚,那人馬鞍上懸著的不是首級,而是一串串用草繩穿起的銅錢。
“劉銘世...”董卓的獨眼盯著墻上的牛皮輿圖,幽州地界被朱砂圈出個狼頭形狀。
他記得那時,玄甲騎兵如鬼魅般出現在黃巾軍背后。
“當年十八路諸侯討伐咱家...”董卓摩挲著孫女發間的金步搖,仿佛又看見虎牢關外的烽火。
“只有劉銘世那小子送來三千石精鹽,說是給西涼兒郎洗傷口用。”
他喉嚨里滾出渾濁的笑聲,“后來聽說他把冀州世家吊在酸棗樹上風干,真他娘的對咱家脾氣!”
“爺爺!”董白發間金步搖纏著幾縷狼毛,“我要那個會做琉璃的劉鎮北給我當下人!”
董卓大笑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案頭密報卻被震得展開一角——
“公孫伯圭盡收突騎,獨攬幽州軍權,劉子還隱于太行,不見蹤影。”的字跡隱約可見。
“爺爺!”董白撲上來扯他胡須,金鑲玉的護指刮過顴骨。
窗外忽起驚雷,春雨打在郿塢新栽的湘妃竹上。
董卓沒聽見孫女吵著要琉璃珠子的聲音,他的思緒已飄向太行山深處的某個巖洞——
那里應當架著二十口蒸餾銅釜,飄著讓他日思夜想的烈酒香。
去年臘月送來的“老白干”還剩半壇,比西域的葡萄釀更烈,比江南的黍酒更醇。
董白眼睛亮了起來,纏著祖父要這個“有趣的人”來陪自己打獵。
董卓卻將密報重重拍在案上,震得雁魚燈里的火苗猛地一跳:
“如今這小子被公孫瓚逼進太行山當流寇,倒是把玄天狼騎練得更兇了。”
他突然盯著孫女懷中的琉璃佩,那上面用失傳的掐絲琺瑯工藝繪著北斗七星。
董白把玩著從商隊搶來的琉璃寶物,內里封著的蜻蜓翅翼在燭火下泛著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