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之人兮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7755字
- 2025-02-08 23:34:03
暮色中的洛陽城飄著細雨,護城河上浮著幾盞順流而下的河燈。此時此刻,一處高樓燈火通明。
此樓名叫“仙聚樓”,此樓名動京師,傳聞其樓主手眼通天,與深宮禁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樓主本人,更是癡迷于虛無縹緲的求仙問道,煉丹爐火常年不熄。
郭嘉從學院出來,正引著面色灰敗、眼神空洞的族兄郭圖,踏上那被燈火映得水光淋漓的青石臺階。他帶著深受打擊的郭圖前去看看熱鬧,順便散散心。
此樓分為三層,一樓來往客商不絕,五湖四海,南來北往。二樓達官顯貴時常可以見到身影。
傳聞最高層是樓主的“仙閣”,煉丹青爐,云霧彌漫溢出。遠處看如同樓上仙云環繞,如同仙境一般。
東市青石板路上蒸騰著槐花香。仙聚樓朱漆門楣懸著“太清丹鼎”四字匾額,檐角銅鈴在風中輕響,驚起檐下筑巢的灰鵲。
樓內天井處立著三尺高的青銅丹爐,爐身鑄有《參同契》卦象,爐底六合磚縫里滲出硫磺味的青煙。
此刻,仙聚樓的樓主正獨自站在仙聚樓三層的雕花窗邊,看著最后一絲天光被青灰色的城墻吞沒,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枚溫潤的玉蟬。
晨霧未散時,仙聚樓三重朱漆門扉次第洞開。跑堂小廝麻利地將青石階上的露水掃凈,二樓雕花木窗里已傳出西域胡商帶著香料味的官話:
“店家,速速備兩壇上等椒酒,要前歲從益州運來的蜀椒!”
樓主身后傳來侍者刻意壓低的聲音,青銅燈樹在檀木屏風上投下搖曳的影子。“青州來的鹽船靠岸了。”
樓主轉身時,腰間綴著的五色藥囊撞在錯金香爐上,驚起一縷青煙。暗室門軸轉動的輕響混在樓下的說書聲中。
樓下的喧囂是洛陽城微縮的畫卷。一樓大堂,客商云集,五湖四海的腔調此起彼伏。來往的客商滔滔不絕,分享著自己的所見所聞。
鹽商王稷身上的海腥氣還未散盡,他解開纏腰布帶時,細碎的鹽粒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
“太平道在北海郡收了三百童男女”他粗糙的指節叩了叩檀木矮幾,“說是要送去冀州侍奉大賢良師。”
一層的散座間,裹著狐裘的幽州行商正與青州布商竊竊私語。柜臺后掌柜的算珠聲里,隱約漏出“涿郡...三百里亭...”的零碎詞句。
垂下的朱紅帷幔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鎏金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張兄,你從幽州來可曾聽說?”
青州布商王元壓低聲音,將陶碗里的黍酒一飲而盡,“傳言涿郡以北有支神出鬼沒的商隊,專劫世家塢堡...”
幽州商人張平捻著絡腮胡須,銅爵在案幾上磕出脆響:“何止涿郡!上月我販馬途經范陽,親眼見著被燒成白地的李家塢堡。蹊蹺得很——”
他突然湊近,袖中露出半截鐵錯金馬鞭,“糧倉銀庫搬得精光,佃戶的茅屋卻連片草都沒少。”
二樓雅間傳來玉磬輕鳴,幾位頭戴進賢冠的士族子弟正憑欄眺望。其中潁川陳氏子弟突然嗤笑:
“洛陽郭氏當真時來運轉?聽聞得到家族后輩的小道消息,就囤積不少黃色染料,專染黃布。”
“前些日見他們族人往南市運黃布,車轍深陷足有三寸。”
“何止三寸?”對面汝南袁氏子弟把玩著錯銀酒樽。
“今晨太平道三十六個祭酒帶著三十六輛牛車,把郭家庫房搬得老鼠都要含淚搬家。”
“聽說那黃布有多少要多少,賺的可是盆滿缽滿”他忽然噤聲,望著樓下經過的太平道眾。
而這個故事的主角郭嘉,帶著依舊魂不守舍的郭圖,繼續往樓上彌漫著硫磺與藥石氣息的煉丹區走去。
求仙煉丹,在當下是席卷朝野的狂潮。郭嘉初至此世,對此等虛妄之舉嗤之以鼻。
然而,當大量所謂的“仙方”和真實記載著東漢醫家智慧的藥方涌入他眼簾時,前世歷史博士的考據癖好被徹底勾起。
尤其是那些在歷史塵埃中閃耀著樸素理性光輝的醫藥典籍,讓他如獲至寶。
最終,在前世研讀醫書、查證史料的記憶支撐下,結合這時代煉丹術中“卡幾率”的玄妙、實驗推算劑量的嚴謹以及對珍稀藥材近乎偏執的收集欲中,他竟一頭扎了進去,沉淪其中,成了個“離經叛道”的真·煉丹術師。
丹房內十二張青玉案幾已坐滿各地術士。來自天南地北的術士們濟濟一堂,或高談闊論,或屏息凝神,空氣中彌漫著礦石研磨的粉塵、藥草熬煮的苦澀以及金屬熔煉的異樣甜腥。
左首頭戴五岳冠的河東張道人正以鐵杵研磨著孔雀石,邊將青綠粉末傾入青銅丹鼎邊道:
“《三十六水法》載明,以玄水浸雄黃四十九日,再配以曾青、磁石,能煉成九轉還魂散,可有奪天地造化之功!”
對面蜀中來的李丹師聞言冷笑:“西蜀《太清金液神丹經》早有明訓,非以砂汞為基,何談金丹大道?”
話音未落,角落傳來陶制藥碾翻倒的脆響。“此乃《淮南萬畢術》所載水銀煉形之法。”著葛布深衣的術士張元伯舉起鎏金錯銀的博山爐,爐中朱砂正析出點點銀珠。
“以玄膏為引,佐以曾青、礜石,九轉之后可得太陰真精。”周遭十余煉丹客紛紛擊節,有人掏出龜甲記錄火候時辰。
西側楠木憑幾上,郭嘉攏了攏褪色的玄色深衣,指尖摩挲著袖中藏著的三七藥丸。
作為現代歷史博士,出于自己的愛好也對醫藥學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聽到旁人口中的材料,郭嘉清楚知道水銀和鉛石的強烈毒性。
他望著張元伯爐中翻滾的液體,喉頭泛起苦味——那爐邊堆積的丹陽銅錢已泛起銅綠,分明是汞蒸氣長期侵蝕所致。他下意識地輕輕搖頭,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細微的動作,卻沒能逃過有心人的眼睛。“足下何故三度搖首?”蓄著三綹長髯的南陽富商王延年忽然向著郭嘉發問,腰間五銖錢串隨話音叮當。
滿室目光頓時聚向角落,齊刷刷聚向角落這個不起眼的年輕身影。青銅朱雀燈臺上的火光在郭嘉蒼白的臉上跳動。
“旁門左術,毀基破功,非金丹上乘”郭嘉忽然開口,聲音清越壓過滿室嘈雜。
他拾起張道人案上的丹丸,在晨光中舉起:“此丹,服之三月必發癃閉之癥。”
他指尖一轉,又指向李丹師那口沸騰的銅鼎,里面鉛液翻滾,散發出甜膩的毒氣:“飲之則毒性入髓,輕者腹痛如絞,重者癲狂而亡。”
一石激起千層浪!滿室嘩然瞬間化為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死死釘在郭嘉身上,驚疑、憤怒、難以置信。郭嘉身旁的郭圖感到異樣的氛圍,不自覺縮了縮身子。
滿室寂靜間,忽聞東首傳來嗤笑。原是常侍曹節之侄曹德,此人身著蜀錦直裾,腰間玉帶綴滿金絲香囊。
“酸儒妄言!某服丹三載,夜御三女猶覺力壯。”說著拋出一袋五銖錢:“有真本事便煉個無毒金丹!”
郭嘉神色不變,迎著曹德挑釁的目光,緩緩從袖中滑出一個青瓷小藥瓶。瓶身溫潤,式樣簡潔:“諸君可識此物?”
瓶塞開啟時,薄荷的醒神混合著冰片的辛香,如同盛夏驟雨后的穿堂風,霸道地沖散了丹房內積郁的硫磺燥熱與金屬甜腥!眾人只覺精神陡然一振,頭腦為之一清。
五色藥丸在羊脂玉盤中滾動,茜草染紅的活血丹映著晨光,竟似瑪瑙般通透,引得眾人目光灼灼。
“此丹以益母草為君,佐川芎、丹參,以及其他輔料。”郭嘉指尖點著藥丸。
“取《素問》'疏其血氣,令其調達'之意,用蜜炙法替代鉛霜為衣。以純凈蜂蜜文火炙煉成丸,取其甘緩和中,滋養之功,豈不更合天道?”
旁邊的富商王延年抓起赤丸仰頭吞下,不過半刻鐘,多年風濕痛楚的右手竟可舒展如常。五指反復開合、伸展、握拳,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流暢!
“通了!真的通了!這手……這手多少年沒這么利索過了!神丹!這才是神丹啊!”頓時間滿座皆驚!
還未等眾人從王延年的奇跡中回神,曹德已一個箭步沖上前,他搶過藥丸仰頭吞下,不消半刻鐘,原本因酒色泛青的面色竟透出血色。
他猛地站直了身體,用力攥了攥拳頭,又深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感覺一股久違的力氣在四肢百骸間涌動。他指著郭嘉顫聲道:“此丹...此丹竟真能通百骸!”
頃刻間,滿座嘩然。丹房內壓抑的寂靜被徹底引爆!驚呼、贊嘆、質疑、狂熱的議論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無數道目光死死盯著玉盤中那幾粒色彩各異的藥丸,如同看著能點石成金的仙家至寶!
張道人、李丹師、張元伯等先前侃侃而談者,此刻面色青紅交加,呆若木雞。那青銅朱雀燈臺上的火焰,在驟然升騰的聲浪中劇烈地搖曳起來,將無數狂熱晃動的影子投射在墻壁和天花板上,光怪陸離。
頂樓暗閣內,丹室里的藥香突然濃烈起來。樓主瞥見墻角漏刻的水位,該是開爐的時辰了。
玄色深衣掃過旋轉而上的木梯,燈陣在天頂投下詭譎的光斑。丹童跪在八卦紋銅爐前,臉頰被地火映得通紅,捧著的玉碗里盛著今日剛取的藥引。
“樓主,這是第十二個。”丹師的眼神在熱浪中顫動,碗中鮮血泛著詭異的藍光。
此時他不禁想起五日前暴斃的陳貴人,他服下紫氣東來丹時,喉間發出的嗬嗬聲像極了被掐住脖子的山雀。
樓主正將辰砂投入青銅丹爐。道袍廣袖拂過案上龜甲,驚起幾星香灰。
侍立一旁的童子突然開口:“師尊,司徒府方才送來三車南海珍珠。”
“擱在西廂。”樓主頭也不抬,用鶴嘴鉗夾起塊昆侖玉髓。
“讓張常侍的人戌時來取五石散。”爐火映著他臉上半張黃金面具,邊緣處隱約可見燒傷疤痕蜿蜒入鬢。
樓下突然爆發出陣喧嘩。最終還是引起樓主的注意。“發生何事……”
眾人滿座嘩然中,三樓暗閣忽傳來銅磬清響,眾人心頭一凜,不由自主地循聲望去。檀木屏風后轉出位道人——正是仙聚樓主。
樓閣忽聞環佩叮咚,樓主廣袖綴滿星宿紋樣,手中麈尾拂過王延年脈門,眼中精光乍現:
“氣血通達如春水破冰,此非金石之術,倒似...”麈尾忽指郭嘉:“足下莫非得太古失傳的《湯液經法》?”
恰在此時,檐外天際滾過一聲沉悶的驚雷,仿佛在為樓主的斷言做注。
密集的雨點驟然加大,打在丹房屋頂的瓦片上,噼啪作響,又被下方丹爐升騰的熱氣一激,騰起一片迷蒙的白霧,彌漫開來。
郭嘉望著樓主道袍上隱約的汞漬痕跡。樓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要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
“小友,此間喧嚷,非論道之所。”他手中麈尾向丹房深處幽暗的通道一引,“可否移步‘天樞閣’一敘?”樓主目光如炬。
郭嘉看了一眼依舊沉浸在藥效震撼中、對周遭變化渾然不覺的郭圖,對旁邊一位侍立的小童低聲囑咐了兩句,便對樓主拱手:“敢不從命。”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屏風后的暗門。那扇沉重的、不知何種木料所制的門扉在身后無聲合攏,將丹房內依舊沸騰的聲浪隔絕在外。
天樞閣位于仙聚樓真正的頂層,位置隱秘。閣內陳設古樸而雅致,光線幽微,唯有幾盞造型奇特的青銅燈盞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郭嘉見壁上懸掛的《參同契》摹本旁竟有張仲景親筆題字,心下恍然。
“小友方才所展之技,似有古法遺韻,又別開生面。愿聞其詳”
樓主在一張鋪著素色錦墊的蒲團上坐下,示意郭嘉落座。他眼中閃爍著純粹而熾熱的求知光芒,再無半分樓下時的威嚴。
郭嘉心念電轉,利用自己前世積累的醫學理論和對此時代醫藥的理解,結合當下煉丹的實際,開始謹慎地向這位深不可測的樓主闡述自己的心得。他深知,這既是機緣,也可能是深不可測的漩渦。
“樓主明鑒。嘉以為,煉丹之道,非徒以金石猛藥堆砌,亦非僅靠火候精微、丹爐材質。”郭嘉聲音清朗,在寂靜的閣內回蕩,“其根本,在于‘合’。”
樓主身體微微前傾:“合?”
“正是。”郭嘉肯定道。“丹爐為乾坤鼎,內蘊陰陽二氣。所煉之藥,其性必合于人體陰陽五行運轉之機!金石草木,各有其性。”
“溫熱寒涼,升降浮沉,酸苦甘辛咸五味,皆對應五臟六腑、氣血經絡。”
“若藥性與人身陰陽五行相悖,譬如以水銀之沉降劇毒強充陽氣,以鉛霜之陰寒凝滯妄補氣血,無異于抱薪救火,飲鴆止渴!縱使爐火純青,煉出‘仙丹’,亦是穿腸毒藥!”
郭嘉認為煉丹不僅要掌握火候,以及丹爐的材料外。煉藥的藥材也要對應人體的陰陽五行。
郭嘉越說思路越是清晰,見樓主聽得極為專注,頻頻點頭,眼中光芒越來越亮,便講得更加深入細致,索性將后世中醫理論的核心骨架之一——“陰陽升降說”的精要,融入煉丹的框架中闡述出來:
“天地陰陽,人身亦分陰陽。清陽之氣,當如天行健,升發敷布于上,溫煦神明,通達腠理;濁陰之氣,當如地勢坤,沉降斂藏于下,滋養臟腑,濡潤筋骨。此乃自然之道。”
“若升降失司,清氣不升則頭目昏沉,四肢倦怠;濁氣不降則脘腹脹滿,二便不通。”
“煉丹用藥,便需順應此升降之機。以輕清升散之藥引清氣上行,以重鎮沉降之藥導濁陰下行。務使清者升,濁者降,各歸其位,人身自安。”
樓主品品點頭,看著樓主如此上道,郭嘉講的更加熱情。他索性站起身,在斗室內踱步,結合五行生克,將五臟調理之道也融入其中:
“五行生克,循環不息。肝屬木,主疏泄條達,喜暢達而惡抑郁。情志不遂,肝木郁結,則化火上炎,克伐脾土。故疏肝解郁之藥如同春風化雨,舒展肝木,使其條達。”
“脾屬土,為后天之本,主運化水谷精微。脾土健運,方能將飲食之精微化生氣血,輸送四方。若脾土壅滯,則百病叢生。健運脾胃之藥如同沃土深耕,厚德載物。”
“肺屬金,主肅降,司呼吸,通調水道。肺金清肅,則能將清氣布散,濁氣肅降,水道通調。若肺失肅降,則咳喘、痰壅、水腫隨之而來。清肅肺金之藥如同秋高氣爽,氣機肅降。”
“腎屬水,為先天之本,主藏精,主水液。腎水充沛,滋養溫煦五臟六腑,如同江河潤澤大地。若腎水虧耗,則臟腑失養,百骸枯槁。滋養腎水之藥,如同甘霖普降,源泉不竭。”
最后,郭嘉走到閣中懸掛的一幅圖前,指著那縱橫交錯的線條:“氣血者,人之神也。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氣血充盈,運行通暢,循經絡而周流全身,則外邪難侵,百病不生。此乃長生久視之基!”
“煉丹者,最終所求,無非是煉得調和氣血、通暢經絡之物,使人身小天地與宇宙大天地和諧共振。所謂‘丹成’,非是爐中死物,而是此身氣血通暢、陰陽和合之生機勃勃!”
閣內寂靜無聲,唯有郭嘉清越的聲音和窗外淅瀝的雨聲。樓主早已正襟危坐,神情專注到了極點,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入骨髓。
他不知何時已取來紙筆,那紙是上好的左伯紙,筆是紫毫精制。他運筆如飛,在紙上留下密密麻麻卻工整有力的字跡。
“小友慢些,慢些……”樓主不時抬手示意,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和懇切,“這句‘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其與肺金肅降、二便通調之關聯,可否再詳述一二?”他眼中閃爍著孩童般純粹的光芒,那是探求未知真理的渴望。
郭嘉耐心解答,深入淺出。兩人一問一答,在這與世隔絕的秘閣之中,竟忘卻了時間流逝。
待到一番宏論暫歇,樓主擱下筆,長長舒了一口氣,看向郭嘉的眼神已充滿了激賞與嘆服,再無半分居高臨下之意。
他珍而重之地整理好記錄下的厚厚一疊紙張,小心卷起收好。然后,他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非金非木,入手溫潤沉重,觸感似玉又似某種奇異金屬。背面繁復的云雷紋,隱隱透著一股蒼茫久遠的氣息。樓主直言如果以后郭嘉來到冀州可以憑借令牌尋他。
郭嘉心中微動。此令,既是信物,也可能是護身符,更可能是通往風暴中心的鑰匙。
他心思電轉,臉上卻不動聲色,雙手恭敬地接過令牌:“樓主厚愛,嘉愧不敢當。今日論道,受益良多,實乃嘉之幸事。”他也有意結交這位深不可測的人物。
心意既定,郭嘉也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用上好蜀錦層層包裹、僅有小兒拳頭大小的玉盒。他動作極其鄭重,仿佛捧著稀世奇珍。
揭開錦緞,打開玉盒,一股極其復雜、難以言喻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閣內原本的藥香!那香氣清冽中帶著一絲辛銳,厚重里又透出幾分草木的苦涼,聞之令人精神一振,卻又隱隱感到一種深沉的震懾之力。
玉盒中央,靜靜躺著一粒龍眼大小、圓融無瑕的丹丸。其色深褐,隱隱泛著金紅色的光澤,表面布滿了細密如冰裂的天然紋理(牛黃析出形成),如同蘊藏著宇宙星辰的微縮圖景。
“樓主高義,嘉無以為報。”郭嘉的聲音低沉而肅穆,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莊嚴。
“此丹,乃嘉耗費心血,窮盡穎川郭氏一族商隊之力,歷時數載,方僥幸煉成一粒,名為‘九天玄靈開竅丹’。”
他直視著樓主驟然收縮的瞳孔,故作玄虛的一字一句道:
“此丹非同小可。乃九天之上,玄靈之氣凝聚而成,得天地之精華,日月之光輝,內蘊不可思議之神力。”
“更如神來之筆,能逆轉陰陽,奪生死之機,救人性命于瞬息危難之際!還能調和臟腑陰陽,平衡五行生克,使人氣血貫通,百脈通暢,精神煥發,如枯木逢春。”
“服之,可滌蕩心塵,明澈雙目,增益智慧,延年益壽。若福緣深厚者,或可借此丹之力,感悟天地玄機,開啟無上靈智,得窺大道門徑!此丹為世間罕有之至寶,乃上天垂憐賜福于濁世之靈物,有緣者得之,必蒙福澤,受益無窮!”
郭嘉這番話說得神乎其神,天花亂墜,將后世對安宮牛黃丸“急救圣藥”的敬畏與古人對仙丹的幻想完美融合。
樓主聽得呼吸都幾乎停滯,目光死死鎖住玉盒中那粒深褐色的丹丸,臉上黃金面具的邊緣微微抽動,顯露出內心的極度震撼與渴望。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玉盒,如同捧起整個世界的重量。
其實仙丹就是根據清代吳鞠通撰寫的《溫病條辨》里面的安宮牛黃丸的藥方煉制。藥方本源牛黃清心丸最早出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
安宮牛黃丸,其效在于清熱解毒,鎮驚開竅。用于熱病,邪入心包,高熱驚厥,神昏譫語;中風昏迷及腦炎、腦膜炎、中毒性腦病、腦出血、敗血癥見上述證候者。
其核心配伍,集天地靈物之精粹,主要有水牛角、麝香、朱砂、雄黃、黃連、黃芩等。
為了湊齊這些珍稀或劇毒的藥材,郭嘉幾乎動用了穎川郭氏家族商隊的所有力量。
他憑借記憶繪制藥材圖譜,派人深入山野險地搜尋,遠赴邊陲異域采購。牛黃、麝香、水牛角、珍珠之珍貴自不必說;朱砂、雄黃產地有限且開采危險;黃連、黃芩雖常見,但郭嘉要求的是特定年份、特定產地的道地藥材。
其中艱辛,耗費金錢人力無數,數次險些釀成大禍。說它“千金難求”,甚至“萬金難覓”,絕無半分虛言。
在這個時代,這樣一粒集解毒、開竅、鎮驚之能于一身的藥丸,對于某些特定的急危重癥,確實擁有近乎“逆轉生死”的威力,稱之為“仙丹”,亦不為過。
樓主雙手緊握著那方小小的玉盒,感受著其沉甸甸的分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深褐色丹丸散發出的奇異香氣,如同擁有生命般絲絲縷縷鉆入他的鼻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與威壓。
郭嘉那番“九天玄靈”、“逆轉乾坤”、“感悟天道”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他心頭反復回響,激蕩起滔天巨浪。
他縱橫半生,所求無非是那虛實相交的富貴之道,此刻,這渺茫的希望仿佛被手中這粒小小的丹藥驟然點亮!
他猛地抬頭,黃金面具下露出的嘴唇緊抿著,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那光芒幾乎要燒穿郭嘉的偽裝:
“郭小友……此丹……當真……”話語因激動而滯澀。
“機緣在此,樓主一試便知,然非生死關頭,不可輕動。”郭嘉神色平靜,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淡然,適時地補充了一句警告,更添丹藥的神秘與珍貴。
樓主喉結滾動了一下,將玉盒緊緊按在胸口,仿佛要將其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動作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虔誠:
“小友之情,永銘五內!他日冀州之約,切莫相忘!”言罷,他不再多留,仿佛多待一刻都是對懷中“至寶”的褻瀆。轉身便匆匆消失在通往更深層密室的幽暗甬道盡頭,玄色道袍帶起的風,卷動了閣內沉滯的空氣。
翌日清晨,雨勢稍歇,但天空依舊陰沉。仙聚樓那三重厚重的朱漆大門,在晨霧尚未散盡之時,便已次第洞開。
跑堂小廝們手腳麻利地清掃著青石臺階上積存的露水和昨夜風雨打落的殘葉。
然而,今日樓內的氣氛卻與往日迥異。一樓大堂依舊客商云集,但喧嘩聲中卻夾雜著更多關于昨日三樓丹房神跡的議論。
富商王延年正唾沫橫飛地向幾個新來的行商比劃著自己那恢復靈活的神奇右手;他的身邊圍滿了人,聽他講述那粒紅色丹藥帶來的奇效。
就在這時,仙聚樓那位一向沉穩的老掌柜,緩步走到天井中央那座巨大的青銅丹爐旁,清了清嗓子。
嘈雜的大堂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諸位貴客,”老掌柜聲音洪亮,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
“奉樓主法旨:樓主得高人點化,獲無上至寶,即日起將閉關靜修,參悟內丹秘法玄機。樓中一應事務,暫由老朽打理。閉關期間,恕不接見外客。望諸位海涵。”
而在城南太學別院,郭嘉正坐在床邊,窗外小雨淅瀝,打濕了案頭《傷寒雜病論》的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