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見世面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3691字
- 2025-02-07 20:34:05
洛陽太學“經義堂”,雕梁畫棟的講堂外是占地百畝的蹴鞠場,貴族子弟專用馬廄里拴著三十余匹西域良駒。
洛陽太學是經學鼎盛時期的產物,更是門閥制度森嚴,門生故吏體系下形成的特殊學閥制度。
太學生按家世被分為“經學十二席”,頂級世家壟斷《孟氏易》、《梁丘易》等官學傳承。
學府門前的銅駝街是身份展示場,學子車駕需經九道牌坊方抵正門。郭家馬車雖改良實用,但缺乏代表世族底蘊的青銅軛飾。
銅駝街的晨霧沾濕了郭圖新裁的絹衣。他盯著前方荀氏車駕上的鎏金螭紋,突然希望用家族沒有改良那輛舊軒車——至少原先車轅上的錯銀云紋,還能在陽光下閃出幾分貴氣。
穿過三重桐漆門時,郭嘉的鹿皮靴踩到了門檻上的青銅螭紋。這讓他想起讀博時在鄴城遺址看到的門檻構件,考古報告里寫著“寬一尺二寸,象征十二冕旒之制”。
而現在這道困住他的門檻,正被幾個錦衣學子指指點點:“瞧那郭奉孝的玉佩,怕是拿綠松石染的贗品?”
“鹽鐵丞之子也配注《周髀》?他家族譜怕是只寫到郭亭吧?”
郭嘉按住要拔劍的郭圖,目光掃過說話者腰間的錯金帶鉤——弘農楊氏的族徽。
這些嘲諷像是從故紙堆里爬出來的活標本,他在論文里寫過無數次的“門第歧視”,此刻正化作粘稠的惡意糊在皮膚上。
“潁川郭氏,謁學名帖。”郭嘉的聲音驚醒了恍惚的郭圖。學府祭酒王謙是太原王氏旁支,深諳門第排序之道。
負責登記的灰袍書佐掃過名刺,指尖在“陽翟”二字上頓了頓,忽然扯出個粘膩的笑:
“原來是荀公子同行,且往西側門候著。”竹簡啪地摔在案上,驚起幾只啄食碎粟的麻雀。
荀彧的白玉冠正在十步外發光。三位著孔雀錦的學子圍著他,其中戴獬豸冠的少年正高聲道:
“荀爽公上月講《易》的注疏,可是送到了潁陰?”
郭圖認得那腰間的龍首玉璜,弘農楊氏的嫡支才會用前漢宮制的樣式。
“西側門...”郭嘉輕笑一聲,指尖撫過名刺邊緣的壓痕。那是臨行前夜,叔父用家主印鑒烙下的暗紋。
三十年前,郭氏宗長進京還要向宦官獻金求謁,如今這枚印鑒卻連學府正門都叩不開。
石板路突然傳來震動,八匹棗騮馬踏著銅鈴疾馳而過。郭圖慌忙后退時,聽見車簾后飄出的嗤笑:“寒門牛馬也敢擋道?”
揚塵中,他瞥見那車廂四角懸著的五色絲絳——汝南袁氏才有資格用天子親賜的“五德綬”。
自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形成司徒,司空,太尉的固定配置。能夠位列三公,可謂是人臣之極。汝南袁氏從袁安開始,連續四代有五人躋身“三公”之列。
汝南袁氏初祖為漢平帝時袁良。袁良師從大儒孟喜,以孟氏《易經》為傳家之學,舉明經為太子舍人。
其孫袁安,承繼家學,有著名“袁安困雪”的典故。之后步入官場,“京師肅然,名重朝廷”。章帝年間,相繼擔任太仆,司空,司徒。和帝年間不畏權貴,彈劾竇憲兄弟,為時人稱頌。
袁安去世不久,竇憲倒臺,漢和帝親政。為了紀念袁安當年的功勛,對其諸子大加冊封,袁氏一門盡顯榮達。長子袁裳官至車騎都尉,次子袁京官至蜀郡太守,三子袁敞官至司空。
袁京之子袁湯,桓帝時任太尉,封安國亭侯。袁湯有三子:袁成,袁逢,袁隗。袁成官至左中郎將,袁逢袁隗二人在靈帝一朝皆身居“三公”,袁隗還娶了經學大師馬融之女,汝南袁氏可謂是通吃政學兩道。
靈帝年間,袁氏為了保全家族的榮華富貴,依附外戚和宦官。袁成和梁冀私交深厚。中常侍袁赦是汝南袁氏的宗族成員,深得皇帝寵信。
兩次“黨錮之禍”讓眾多世家大族,清流名士家破人亡。汝南袁氏反而“貴寵于世,富甚奢。不與它公族同”。
“這是袁太傅給荀公子的拜匣。”忽然有皂衣仆役小跑而來,鎏金拜匣上的三公紋章刺痛了郭圖的眼。
他看見荀彧蹙眉推辭,卻仍被塞進懷中。那些孔雀錦衣的公子們笑得更熱絡了,仿佛荀彧本就是他們銅雀臺上的美玉。
有傳聞荀氏祖宅在洛陽永和里,與袁氏、楊氏并稱“三柱門”。
郭嘉忽然按住他發抖的手腕。順著族兄目光望去,西側門邊歪斜的木牌上,墨跡斑駁的“寒庶待驗”四字正在滲水。
幾個短褐仆役正抬著恭桶經過,酸腐味混在晨霧里鉆進鼻腔。
“他們故意的。”郭圖指甲掐進掌心。“臨行前族老們說洛陽是虎狼地,卻沒說連虎狼的爪牙都能噬人。”
他忽然想起改良馬車暗格里那些泛青的刀鋒——若是此刻抽出來,能不能劈開這銅澆鐵鑄的門第?
“看那。”郭嘉忽然指向遠處宮墻。朝陽正爬上朱雀闕的飛檐,將金燦燦的光潑在銅駝街的青石板上。
那些華貴的車駕、耀眼的冠冕,霎時成了皮影戲里單薄的剪影。“光和元年,宮中鑄銅駝高兩丈。”
郭嘉的嗓音像在講古,指尖劃過空氣中虛幻的輪廓,“當時何進還是屠戶,董卓在西涼劫商隊。”
他突然轉頭看郭圖,眼底跳動著幽火:“你說這銅駝能立到幾時?”
“二位這邊請。”蒼頭仆役將他們引入西廂廡房,霉濕氣息撲面而來。
墻角蛛網掛著半片殘簡,郭嘉撿起辨認出“月令”二字,突然笑出聲。這是他在現代見過的那枚《四時月令詔條》殘簡,當年還爭論過是否為王莽改制遺物。
“兄長為何發笑?”郭圖正用帕子擦拭案幾,擦出一指厚的積灰。
“笑這太學號稱'天下文樞',卻連廡房都不如潁川郡學的蠶室敞亮。”
郭嘉故意提高聲調,果然聽見隔壁傳來器物翻倒聲。
他早用余光瞥見窗外閃過的深衣下擺——那是負責記錄學子言行的“風憲生”。
“別看今天鬧得歡?,就怕以后拉清單!”
日后一位遭遇差不多境遇的大叔,面對這富貴之地的看人低,最終還是繃不住破了大防,大開殺戒,最終直接放了一把大火。而此時遠在天水,忙碌了一天的董叔叔,打了一個噴嚏。
次日清晨的辟雍殿前,郭嘉終于看清了東漢頂級學府的真容。兩千學子按籍貫郡縣列隊,兗州士族著玄端配玉蟬,幽州寒門穿葛衣系草繩。
當祭酒念到“穎川陽翟郭嘉”時,他分明看見前排幾個袁氏子弟在交換譏誚的眼神。
“兄長可知為何我們住西廂?”郭圖在授經間隙低聲說,
“東廂廡房地下埋著溫調石,冬日燒的爐火。但只有'三公大家'的子弟能住。”
斑駁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斜射進經義堂,郭嘉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簡邊沿的毛刺。
前排傳來袁氏子弟佩戴的錯金玉帶扣相撞的清脆聲響,混著楊氏子弟慢條斯理誦讀《梁丘易》的嗓音,像細針般扎進他的太陽穴。
“潁川郭氏?”斜后方突然傳來嗤笑,袁家子弟甩著綴滿珍珠的麈尾,鎏金熏球在他腰間晃出一道刺目的光。
“莫不是那個在陽翟縣收了三成佃租就要立功德碑的土財主?”
郭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中準備呈交的《韓詩》抄本發出細微的裂帛聲。
荀彧卻已從容落座在第七席的青玉案前,雪色深衣拂過地磚上陰刻的二十八星宿圖,仿佛那些此起彼伏的議論不過是掠過琉璃瓦的飛鳥。
“讓讓。”楊氏子弟提著鎏銀算籌箱經過時,箱角重重磕在郭嘉的膝蓋上。
少年權貴們哄笑起來,他們腰間的羊脂玉組佩在晨光中連成一片流動的銀河,映得郭嘉手中傳了六代的青銅書刀黯然失色。
袁家子弟突然奪過郭圖懷中的書簡,織錦封套在撕扯中裂成兩半:
“這種鄉下儒生抄的《韓詩》,也配和伏氏今文經擺在一起?”
泛黃的竹片嘩啦啦散落滿地,郭嘉看見自己熬夜校注的論文正躺在其中,墨跡未干的“寒門崛起”四個字恰好被袁氏子弟的鹿皮靴碾過。
“聽說貴府連《九章算術》都要借閱?”楊氏子弟在首座的紫檀案前轉身,金線繡的云雷紋在袖口翻涌。
“不如我出個題——今有大夫、不更、簪裊三人共獵,得鹿一...”他故意頓了頓,四周立刻響起心領神會的竊笑。
郭嘉知道這是《算數書》里最基礎的例題,就像現代人問大學生一加一等于幾。
荀彧忽然輕叩玉磬,清越的聲響讓滿堂喧囂戛然而止。“《周髀算經》有云,方屬地,圓屬天。”
他指尖劃過案上鎏金的晷儀,青銅指針在日影中投下細長的陰影,“諸君既然精于天道,何不算算這晷影何時會倒轉?”
郭嘉望著荀彧案頭那卷用金絲編連的《孟氏易》,突然意識到這差異所在,腰間看似樸素的青玉玨其實是能調動荀氏八百部曲的兵符。
而自己引以為傲的十二篇《潁川水利考》,在真正的世家眼中不過是孩童的沙盤游戲。
“奉孝,你的書刀在滴血。”荀彧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郭嘉低頭,才發現掌心早被青銅銹蝕的刃口割破,暗紅的血珠正滲進竹簡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批注里。
遠處鐘樓上傳來報時的鼓聲,驚起一群在太學槐樹上筑巢的寒鴉。
旬試那日,郭嘉在算科考場鋪開了自制的方格紙。
當其他學子還在擺弄算籌時,他用炭筆列出的方程式已解完三道《九章算術》難題。
監考的博士祭酒盯著他筆下奇怪的符號,胡須顫抖如遭雷擊。
“此乃蠻夷之術!”弘農楊氏的老博士拍案而起,“《周髀》有云'圓出于方,方出于矩',你這鬼畫符...”
“先生可曾見過方矩之外的世界?”郭嘉拿起一塊經過精心打磨的水晶片,透過陽光,將光線聚焦在墻上,形成了一個清晰的三角形圖案。
“您看這光中的勾股弦,不正暗合《周髀》'環矩以為圓'之理?”
滿堂寂然中,荀彧的掌聲清脆如碎玉。
這個未來被稱為“王佐之才”的少年,此刻正將郭嘉的草稿悄悄塞進袖袋——那上面畫著改良后的記里鼓車齒輪結構圖。
日后的《郭嘉傳》也不再只是只言片語:
其中有一段記載“嘉者,潁川望族也。世居顯宦,家資豐饒。攜宗族子弟,偕潁川荀彧共赴洛陽游學。時洛中子弟多膏粱紈绔,以郭氏寒素見輕,竟相譏誚。
嘉少有凌云志,常具超世之鑒,雖聞謗言,哂然置之。嘗誡從弟郭圖曰:“立身以德,豈在紈綺?他日執圭垂紳,方知布衣之貴。”
嘉精籌算,獨辟蹊徑,師者或慍其異,然嘉名由是顯于學。時人雖不解其才,未嘗不奇之。諸生爭誦其事,竟成洛中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