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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意可守御

河北大地上,彌漫著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黃河水裹挾著枯葉奔流而下。袁紹大帳內,袁紹手中的青銅酒樽已捏出薄汗,案前展開的絹帛上密布著探子從淮南發來的急報。

凝視著南方汝南方向升起的狼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玉腰帶。

自董卓西遷以來,袁術在淮南的勢力以驚人的速度膨脹,已據有南陽、汝南等富庶之地,其麾下孫堅更是率虎狼之師縱橫江淮。

袁紹眼看袁術坐大,忌憚不斷增加。端坐案前,手中竹簡被捏出細密裂紋。

可當他的目光掃過韓馥送來的糧草賬目,滿腔怒火頓時化作一聲長嘆——

軍糧命脈尚握在韓文節手中,此時與袁術徹底翻臉絕非良機。

礙于韓馥軍糧的限制,并沒有進一步干預袁術的勢力,但是這也使得袁紹和韓馥的矛盾開始顯露,冀州的緊張局勢顯現。

同樣冀州的明爭暗斗也深刻影響著幽州的局勢發展。

是時,幽州劉銘世愛護百姓的名望遠傳,周圍的百姓都爭相逃奔,無家可歸的百姓也爭相流向幽州。

幽州邊界的官道上蜿蜒著望不到頭的流民隊伍。

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背著草席包裹的陶罐,推著吱呀作響的獨輪車,腳底磨出的血泡在黃土路上留下暗紅斑痕。

冀州清河郡鄃縣城外塵土飛揚。衣衫襤褸的百姓們扶老攜幼,在黃土夯筑的官道上蜿蜒成數里長龍。

老翁用枯枝般的手指指著東北方:“聽說幽州劉使君治下,每畝地只收三成租子,流民還能領到鹽腌的粟米粥。”

這番話引得隊伍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吞咽聲,背著破布包袱的婦人將最后半塊麥餅掰碎分給孩子,渾濁的眼里燃起希望。

背著竹筐的老者拄著木棍,筐中嬰孩的哭聲被北風撕碎;跛腳婦人用麻繩捆著三歲稚童,赤足在凍土上留下斑斑血跡。

他們朝著同一個方向挪動,每當有人跌倒,總會有陌生人攙扶。

“再走三十里就是涿郡地界”,這句話像咒語般在隊伍中傳遞。

此時在清河郡鄃縣郊外,朱靈正蹲在溪邊磨刀。

他的同鄉季雍舉著半塊胡餅湊過來:

“聽說袁本初在鄴城開倉放糧,但凡有壯丁投軍,家中老小每月可得三斗粟米。”

“文博兄請看”季雍手指劃過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勢力標記。

“袁紹已據渤海,兵鋒直指鄴城。我等此刻投效,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招募令,袁氏家徽在陽光下泛著青芒。

縣衙前的古槐樹下,朱靈正面臨人生最重要的抉擇。

季雍這已經是第五次前來游說:“你我同鄉十載,何不共圖富貴?”

朱靈撫摸著院中老馬鬃毛,目光掠過墻頭風干的柳枝。

這位以勇武聞名的豪杰記得,三日前有幽州商賈送來密信。

素帛上除了劉銘世的親筆,還附著一柄精鋼短刀——刀身用酸蝕法刻著“為民請命”四字,這種工藝絕非當世所有。

更讓他震撼的是信中所言:“聞君善將,幽州有遼東駿馬三千匹,待君馴之。”

朱靈對季雍突然說道:

“紹以四世三公之資,故天下豪杰多景從之,吾屬其間若滄海之一粟耳。”

見季雍愣住,他甩干刀身上的水珠:

“然幽州劉鎮北,雖聲聞未彰,而黎庶懷德,今千里致書,欲辟吾于幕下,誠以國士待之也。”

當夜,朱靈召集親信于祠堂。

燭火搖曳中,他指著案上并排放置袁紹廣發的招募令與劉銘世親自贈的短刀:

“幽州劉使君以國士待我,吾當以國士報之!”

三百鄉勇歃血為盟,趁著月色悄然北上。

當朱靈帶著三百鄉勇翻過燕山時,正逢幽州第一場雪。

一隊白馬從西面疾馳而來,為首者銀甲紅纓,他們玄甲上的青銅獸面在雪光中泛著幽藍。

正是威震塞外的白馬將軍公孫瓚的使者。這隊白馬突然截住去路。

公孫瓚使者揚著馬鞭喝道:

“征北將軍令,征朱靈為帳前參議!”扔下竹簡便絕塵而去,白馬轉眼消失在官道盡頭。

同行鄉勇拾起詔書苦笑:“好個下馬威。”

竹簡邊角還沾著血漬,顯然上個拒接征召者已遭不測。

值得一提的是漢朝將軍位,近百種稱呼雜號將軍更是無法統計。

比較顯赫的有:大將軍(以上為三公級將軍);

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撫軍大將軍、中軍大將軍、上軍大將軍、鎮軍大將軍、鎮國大將軍、南中大將軍、征東將軍、征南將軍、征西將軍、征北將軍(以上為四征將軍)

鎮東將軍、鎮南將軍、鎮西將軍、鎮北將軍(以上為四鎮將軍)。

此時公孫瓚任征北將軍,而劉銘世自董卓入京后加“鎮北將軍”號。

自從公孫瓚得知劉銘世廣發招募,集結英才之后。便派人征用那些接受劉銘世招募的人,挖走墻角。

踏入幽州地界那日,天空飄著細雪。

朱靈在城門口看見十幾個匠人正在搭建粥棚,大鍋里翻滾的粟米粥飄著罕見的海鹽香氣。

守城士卒的皮甲下露出狼毛鑲邊的衣領,見到流民便主動卸下腰間水囊——這與冀州守軍鞭打流民的場景截然不同。

朱靈踏入軍營時,正逢鼓聲初歇。

這位來自清河鄃縣的游俠身后跟著三百多名同鄉壯士,他們粗布麻衣下鼓脹的肌肉顯示著不凡的身手。

軍營轅門處,兩名披狼裘、著玄甲的衛士突然橫戈攔路,狼頭護臂在暮色中泛著幽光。

“來者何人?”

左側衛士的嗓音如金鐵交鳴,手中丈二長槍的槍尖距離朱靈咽喉僅三寸之遙。

朱靈身后的同伴們頓時繃緊身軀,卻見他從容解下腰間佩劍置于地上,單膝跪地抱拳:

“冀州朱文博,攜鄉黨三百一十人,特來投效劉鎮北將軍。”

當朱靈踏進玄天軍大營轅門時,正撞見二十余輛滿載谷物的牛車駛出。

押運的老卒見他風塵仆仆,隨手拋來塊面餅:

“后生是來投軍的?往東三里新設了安置營,帶著家眷的都在那兒領粥。”

此刻遠處的炊事營飄來的粟米香里混著醬肉氣息,引得新兵趙阿牛直咽口水。

他摸了摸腰間新配的環首刀,想起半月前在涿郡看到的告示:

“凡投軍者,授良田五畝,父母妻兒皆免賦役。”

當時流落街頭的他怎會想到,這個被世家譏諷為“馬匪將軍”的劉銘世,竟真讓士卒頓頓吃上干飯。

劉銘世的軍營設在涿縣舊官署,朱靈剛過轅門就聽見士卒私語。

晾曬皮甲的輔兵壓低聲音:“聽說公孫將軍又要削減咱們的鹽鐵配額。”

磨刀的老卒啐了口唾沫:“上月扣了三百石軍糧,高將軍帶人去討說法,差點動了刀兵。”

這些零碎言語讓朱靈眉頭緊鎖,他注意到營中戰馬都佩著雙馬鐙,這種新奇物件他在冀州從未見過。

“劉將軍最恨苛待士卒。”領路的小校突然開口,指著東南角飄著炊煙的棚屋。

“卯時三刻必開早膳,粟粥里要見得到肉糜。”

他說這話時帶著幾分驕傲,朱靈卻注意到他腰間佩著的制式環刀,刀柄纏繩早已磨得發亮。

“聽說了么?公孫將軍又在州牧府摔了茶盞。昨夜又往咱們鄰近的軍營增了五百白馬義從。”

營門處兩名士卒正圍著火盆搓手,其中年紀稍輕的壓低聲音道:

“前日押送糧草的兄弟回來說,公孫瓚的親衛把咱們校尉的軍帳圍了整整兩個時辰。”

兩個執戟衛士的私語隨風飄來:

“我還聽說昨日公孫將軍又闖進鎮北將軍府,索要狼騎的調兵虎符。”

“可不是么,自董太師賜下鎮北將軍印,公孫將軍看咱們使君的眼神都帶著刀子。聽說公孫將軍都打算直接動武了”

年長的老兵往火盆里添了塊松木,火星噼啪炸開:

“你當咱們劉將軍是吃素的?上個月公孫瓚的督糧官想克扣咱們的軍餉,鞠義將軍帶三百弩手堵了官倉大門。”

遠處的校場,此刻恰逢玄天狼騎演武。校場上,五千精銳分作赤白兩軍對陣。

狼騎兵們左手執鋼盾,右手持丈八長槍,馬鞍旁還懸著特制的三連弩。

忽見白袍小將單騎突出,銀槍如龍挑落七面紅旗,正是劉鎮北麾下名將趙子龍。

觀禮臺上,劉銘世撫掌大笑,眼角余光卻瞥見公孫瓚使者陰沉的面容。

朱靈在一旁看的出神。

突然,城墻拐角轉出一隊玄甲騎兵,馬鞍上懸掛的狼頭銅牌在雪光中森然發亮,為首的年輕將領銀槍白馬,正是剛從校場下來的趙云。

“可是清河朱文博?”趙云勒馬抱拳,“主公等候多時了。”

說罷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竟是幽州特產的霜糖——用甜菜熬制的糖塊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朱靈接過時,發現糖塊上還印著“漁陽工造”的狼頭標記。

轅門內突然響起爽朗笑聲。

但見青羅傘蓋下轉出一騎,馬上之人頭戴赤幘,身披素色錦袍,腰間玉帶懸著鎏金錯銀的儀劍——正是鎮北將軍劉銘世。

他身后跟著位青衫文士,正是首席謀士沮授。

“文博請起!”劉銘世親手扶起朱靈。

“自三日前接到鄴城密報,說有位義士寧舍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偏要來我這苦寒之地,本將便命人日夜清掃客舍。”

說著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風披在朱靈肩頭,這個舉動讓隨行的顏良、文丑都露出訝色。

而此刻,傳說中的“玄天狼騎”統帥正指著校場上操練的部隊:

“此乃新式馬鐙,朱將軍可愿試騎?”

此番引得朱靈內心震撼,“君以國士待我,吾當以國士報之!”當初那句口語,在心頭縈繞。

接風宴設在新建的軍隊大賬。

火把將幽州軍營照得通明,朱靈跟著親兵穿過三重崗哨,狼皮甲士腰間彎刀折射著寒光。

當朱靈踏入殿門時,穿過三道崗哨時,朱靈瞥見庫房里堆積如山的琉璃器皿,在火把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朱將軍,這邊請。”

親衛掀開主帳的牛皮門簾,暖黃的光暈中飄出烤鹿肉的香氣。

劉銘世身披暗紋玄色錦袍,正俯身在沙盤上插著小旗,聞聲抬頭時,腰間懸掛的玻璃佩飾撞出清脆聲響。

左手邊垂首侍立的白袍小將正是名震河北的趙云,腰間寶劍的吞口在火光中泛著冷光。

宴廳內,炭火盆驅散了北地春寒,劉銘世起身相迎的動作牽動玄色大氅,露出內襯的素絹中衣

——這在以奢靡著稱的幽州將校中顯得格外樸素。

席間沮授舉盞時,袖口滑落處隱約可見墨跡,朱靈猜想這位首席謀士來時正在處理公文。

中軍大帳前飄來濃郁酒香,竟是他從未聞過的馥郁果香,帳內傳來爽朗笑聲:

“文博,來遲了,當罰三杯!”

朱靈瞳孔微縮。只見青銅冰鑒上堆著晶瑩冰塊,冰鎮酒壇上貼著“漁陽春”泥金封條,這分明是傳聞中價比黃金的幽州佳釀。

沮授執起玉箸敲擊青瓷盤,清越聲響中,八名甲士抬著烤全羊進帳。

沮授撫掌笑道:“昔日光武得二十八將,今主公帳前有子龍、高覽諸位將軍,如今更添朱將軍這般豪杰。”

他刻意避開公孫瓚使節的話題,轉而對侍從吩咐:“取新制的狼皮手套來,朱將軍北來辛苦。”

羊皮烤得金黃酥脆,腹中竟塞滿紅棗板栗,油脂滴落炭火滋滋作響。

“聽聞朱將軍曾在清河單騎破黃巾,今日這頭'火云羊',還請將軍開第一刀。”

酒過三巡,朱靈握酒杯的手微微發顫。

帳外忽有馬蹄聲疾馳而來,傳令兵滿身塵土撲進帳中:

“稟主公!公孫將軍派人送來二十車糧草,說是...說是賀朱將軍高升參軍之喜。”

滿帳笑語戛然而止,顏良手中酒爵重重頓在案上。

“好個公孫伯圭,賀禮都送到我軍營了。”劉銘世撫掌而笑,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田武突然用青銅劍鞘敲擊地面,震得案上切膾的短刀微微顫動:

“公孫瓚那廝派來的使者,鼻孔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這位自從馬匪起義就跟隨劉銘世的河北猛將脖頸青筋暴起,狼皮披肩隨著動作掀起陣陣腥風。

顏良文丑這對虎賁兄弟默契地舉起酒盞,青瓷碰撞聲清脆如金鐵交鳴。

高覽突然拍案而起:“公孫瓚那廝克扣我軍械也不是一兩天了,朱將軍何不留下共謀大事?”

顏良文丑隨之應和,銅爵里的酒液被震得泛起漣漪。

朱靈注意到主位上的劉銘世始終沉默,但握著酒樽的手指節發白,這位以釀酒起家的諸侯顯然在極力克制情緒。

“公孫伯圭上月強征了昌平的三千民夫。”

高覽碗中酒漿濺濕了狼皮褥子,“說是要修什么望京臺,實則是防備我軍北上!”

顏良默默擦拭著佩刀,刀身映出文丑冷笑的臉:“他那白馬義從號稱三萬,真正能戰的不過八千。”

朱靈注意到席間唯獨鞠義始終沉默。

這位以“先登死士“聞名的將領,此刻正用匕首將炙肉切成規整的方塊。

當話題轉到公孫瓚最新組建的“幽州突騎“時,鞠義突然開口:“突騎重甲雖利,但馬匹負重難持久。”

沮授執麈尾緩步近前,玄色鶴氅在火光中流轉暗紋。

這位以“智絕河北”聞名的謀士打量朱靈的眼神,讓后者想起冬日里丈量田畝的青銅尺。

“公孫伯珪的銀印倒是襯朱將軍。”他忽然輕笑,麈尾掃過朱靈未及解下的青綬,“兩千石的參軍,好大手筆。”

帳中霎時寂靜。高覽捏著酒樽的手指節發白,顏良文丑交換眼神,唯有鞠義仍專注地切割烤羊肉,匕首在指尖轉出銀花。

趙云抱槍立于帳角,突然輕咳一聲,驚得侍酒的婢女險些打翻漆盤。

朱靈凝視著杯中搖晃的酒影。

他想起三日前那個雪夜,公孫瓚使節將參謀印信擲在雪地里時,坐騎鼻孔噴出的白霧如何模糊了對方倨傲的臉。

此刻帳中炭火噼啪作響,烤羊的香氣混著酒香,竟讓他眼眶發熱。

更漏指向子時之際,朱靈霍然起身:

“某之來投,本感劉公銘世之義。今公孫瓚辟用,赴職彼處,然心所向者,猶在劉公。”

話音未落,角落里的鞠義忽然輕笑出聲,這位以“先登”聞名河北的猛將,此刻正摩挲著佩刀上的狼形吞口。

文丑忽然拍案而起,腰間環首刀撞得案上鹽罐叮當作響:

“要我說,管他公孫瓚給什么鳥官,大丈夫當...”

話音未落,顏良急忙拽他坐下,羊腿上的熱油濺在繡著“玄天”二字的軍旗上。

滿座寂然。唯有角落里的鞠義把玩著新得的鋼制馬鐙。

沮授向劉銘世對視一眼,舉杯輕笑:“人各有志,不可強求。”

話音未落,朱靈解下公孫瓚所賜的符節擲于案上,金鐵交擊聲驚得帳外戰馬人立而起。

青銅撞擊聲驚得侍從倒退半步。

朱靈突然拔劍斬斷木桌一角:“公孫者何?吾從劉也!”

“公孫瓚恃武自傲,豈知真正的英雄在此?”

他忽然單膝跪地,甲胄鏗鏘,“靈雖不才,愿為明公效犬馬之勞!”

劉銘世忽然起身,玄色大氅掃落幾片烤栗子。

他解下腰間鑲著玻璃珠的佩劍,劍柄處“漁陽亭侯”的金印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此劍乃陛下所賜,今轉贈將軍。”劍身出鞘的剎那,精鋼鍛造的寒光映出朱靈震動的瞳孔——這般工藝絕非當世所有。

“今日得遇將軍,這樽酒才算有了魂魄。”

沮授與劉銘世目光相觸的剎那,帳內燭火齊齊搖曳。

“去歲幽州大寒,這些百姓本該凍斃于野。”

劉銘世的聲音突然顫抖,“是子龍帶狼騎鑿冰捕魚,是沮先生典當琉璃盞換糧...如今公孫伯珪要某交出兵權?”

他轉身時眼中竟有淚光,“他要的不是兵符,是要把這些炊煙都變作戰火余燼!”

趙云突然單膝跪地:“云愿為主公守此炊煙。”

鐵甲鏗鏘聲中,眾將接連跪倒。

朱靈看著案上逐漸冷卻的羊肉,忽然想起季雍臨別時的嗤笑:“仁義?亂世中最無用的東西!”

沮授接著說道:“劉將軍志在匡濟生民,夙夜心系黎庶之安虞。”

“如今公孫瓚廣募驍銳,屢以兵戈相侵,且傳言云:不日將舉兵相向也。”

“恐將軍旦夕罹其禍,未審何時遂遭荼毒。”

朱靈此刻聽懂了,也意會了。

“靈有一計。”他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得可怕。

“公孫瓚既授我軍職,何妨將計就計?”

懷中的銀印突然滾燙,“幽州往來的鹽車,冀州輸送的糧草...這些情報,當比三千精騎更利。”

沮授的麈尾突然停滯。

劉銘世猛地抓住朱靈手腕,他觸到對方掌心厚繭下的脈動,如戰鼓,如驚雷。

“不可!”這位總是笑著的主公第一次失態,“伯珪多疑,此事...”

“主公!”

朱靈反握住那雙手,觸到滿掌的刀繭與墨香,“昔日在鄃縣,靈曾見流民易子而食。今日這帳外炊煙...”

他望向遠處點點星火,“值得以命相護。”

火把噼啪作響,帳外忽然傳來孩童的嬉鬧。

某個瞬間,朱靈仿佛看見劉銘世眼中閃過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光芒——那是一個穿越千年時空的靈魂,在血火中窺見理想微光的震顫。

“銘世不才,唯有一諾。”

琉璃盞突然抵上朱靈的酒樽,清脆鳴響驚飛梁間宿鳥。

朱靈抬頭撞進他燃著幽火的眸子,那里沒有使節眼中慣常的矜持,倒像塞外牧民捧出馬奶酒時的赤誠:

“縱使明日烏桓鐵騎踏破城垣,只要將軍不棄,我必持劍立于將軍馬前。”

“滿飲此杯!”

劉銘世突然高舉酒樽,琉璃盞中的酒液泛起奇異金芒。

“敬文博,敬玄天狼騎,敬...”他的聲音消散在夜風中,但所有人都聽見了未盡的誓言。

當夜子時,朱靈帶著公孫瓚的虎符離開軍營。

劉銘世站在瞭望塔上,看著那點火光漸行漸遠。

他懷里揣著朱靈留下的半塊玉玨,那是冀州將士歃血為盟的信物。

夜風送來流民營方向的犬吠,混著嬰孩夜啼,很快被更夫梆子聲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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