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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韓馥糶糧

《資治通鑒·漢紀五十一》記載,“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強,莫敢先進”。

董卓很難不覺得這些人是廢物,《資治通鑒·漢紀五十一》記載,鄭泰就當著董卓的面說他們:

“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窺堂,孔公緒清談高論,噓枯吹生;并無軍旅之才,臨鋒決敵,非公之儔也?!?

所以董卓覺得反董聯軍也不過如此!

董卓隨之而來的戰略部署就很明顯,他派出了一定規模的嫡系部隊,由中郎將徐榮統領,東進酸棗,尋機開戰。

秋風吹過冀州平原,金黃的粟穗本該是農人最欣慰的風景。

老農王順蹲在田埂上,布滿裂口的手掌摩挲著干癟的谷穗。

他記得去年此時,官府的征糧使騎著快馬掠過村口,馬蹄揚起的塵土裹挾著銅鑼聲:

“奉韓使君令,每畝加征兩斗軍糧!”

金黃的麥浪本該翻涌著豐收的喜悅。

可站在田埂上的李老漢望著自家三十畝麥田,布滿裂口的手掌顫抖著抓住幾支空癟的麥穗。

“這日子可怎么過...”

他渾濁的眼睛望向遠處官道上揚起的塵土,幾輛插著“韓”字旗的糧車正碾過曬得發白的土路。

韓馥在鄴城府邸的沙盤前踱步,青銅燈盞將他的影子投在標注著“酸棗大營”的木牌上。

幕僚捧著簡牘稟報:“今歲冀州戶數三十萬七千,可征粟米...”

話音未落就被打斷:“不必算這些虛數,告訴各郡守,三日之內必須湊齊十萬石?!?

冀州九郡的官道上,征糧的車隊像遷徙的蟻群綿延不絕。

“軍爺行行好...”李老漢跪在地上,額頭磕得青紫,“去年蝗災才借了官倉的糧種...”

話未說完,衙役的鞭梢已經抽在他佝僂的脊背上。

躲在草垛后的張家媳婦死死捂住懷中嬰孩的嘴,眼睜睜看著丈夫被綁在村口槐樹上。

官差正往他腳下堆柴禾——就因為他藏了半袋麥麩。

深夜里,鉅鹿郡的糧倉前燃起火把。

倉曹掾史帶著二十名持戟衛兵,將睡眼惺忪的里正們驅趕到場院。

“現有存糧七萬四千石,使君手諭要再征五萬?!?

白發蒼蒼的老里正撲通跪地:“去歲蝗災已征過三茬,如今倉底...”

話未說完就被衛兵架起,竹簡重重拍在他臉上:“看看清楚,這是討董大義!”

王順家最后的存糧被倒在官斗里時,他八歲的女兒正抱著空陶罐蹲在墻角。

征糧吏的皮靴踏過門檻時帶起一陣冷風,掛在梁上的臘肉早在一個月前就被充作“勞軍肉脯”。

鄰村張鐵匠的遭遇更令人膽寒——他藏在地窖的三袋麥子被搜出后,當場被鞭笞二十,血痕縱橫的后背在寒風中結成紫黑色的冰碴。

當冀州百姓在寒風中嚼著草根時,酸棗聯軍大營卻飄著烤羊的香氣。

兗州刺史劉岱的營帳里,西域葡萄酒在夜光杯中蕩漾,舞姬的銀鈴隨著波斯地毯上的旋轉叮當作響。

“韓文節真是及時雨?!?

劉岱舉杯向眾人示意,“這新送來的三百石精米,正好給將士們做胡餅。”

帳中飄出烤全羊的焦香,兗州刺史劉岱正舉著犀角杯大笑:

“聽說韓文節把冀州百姓刮得地皮都薄了三寸?”

只聽得帳內哄堂大笑。案幾上的漆盤里堆著吃剩的鹿脯,油漬順著竹簡上的《討董檄文》蜿蜒而下。

帳外空地上,十幾個醉醺醺的士卒正在斗雞。

鑲著金線的戰袍下擺沾滿泥漿,某位將軍的親兵把整壇酒澆在燒紅的鐵甲上,騰起的蒸汽里飄散著粟米發酵的酸味。

“怕什么缺糧?”劉岱歪在軟榻上剔牙,“讓韓馥再送三百車來便是。”

酸棗城外連綿的聯軍營帳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蕭索。

曹操身披玄色大氅獨自登上營壘高臺,望著遠處篝火通明的中軍大帳,耳畔不斷傳來絲竹管弦與劃拳行令的喧嘩。

這已經是聯軍駐扎酸棗的第三十七天。

各鎮諸侯帶來的美酒佳釀卻仿佛永遠喝不完,空氣中飄蕩的酒氣甚至蓋過了戰馬廄里的草料味道。

曹操此刻一定心想:跟這群廢材在一起,怎么能夠治理好國家?

曹操對上司張邈說:“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諸君何疑!

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

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

黎明時分,曹操召集本部三千兵馬,宣布即刻西進的決定。

曹操當時是想率軍占領成皋縣,這樣距離雒陽就更近了。

而汴水之戰就發生在曹操軍隊西進、董卓軍隊東進酸棗的過程中,并不是董卓軍撤退的過程中。

《資治通鑒·漢紀五十一》中是這樣記載汴水之戰的:

進至滎陽汴水,遇卓將玄菟徐榮,與戰,操兵敗,為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

從弟洪以馬與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

遂步從操,夜遁去。

《三國志·魏書·諸夏侯曹傳》中更翔實地記錄了曹洪讓馬救曹操:

太祖起義兵討董卓,至滎陽,為卓將徐榮所敗。

太祖失馬,賊追甚急,洪下,以馬授太祖,太祖辭讓,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

遂步從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得船,與太祖俱濟,還奔譙。

徐榮當時的戰略很清楚,是主動攻打酸棗,只是跟曹操打的這一場汴水之戰,讓徐榮對酸棗的形勢產生了誤判,最后選擇退兵。

《三國傳·魏書·武帝紀》記載:“榮見太祖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

后來曹操組織的汴水之戰吃了敗仗,損失慘重,主力基本報銷,投資人衛茲也被殺。于是又從前線返回酸棗。

操到酸棗,諸軍十馀萬,日置酒高會,不圖進取,操責讓之,因為謀曰:

“諸君能聽吾計,使渤海引河內之眾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為諸君恥之!”

邈等不能用。操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得千馀人,還屯河內。

而此刻袁紹的中軍帳內,謀士許攸指著地圖進言:

“韓馥送糧越來越遲,恐有異心。”

袁紹卻把玩著新得的玉璧笑道:“他冀州富庶,再刮三層地皮也餓不死人。倒是公孫瓚的騎兵...”

話音被帳外飄來的琵琶聲打斷,親兵來報:“酸棗送來十名樂伎勞軍?!?

韓馥的使者快馬加鞭趕來時,正撞見運糧車在營門外卸貨。

裹著蜀錦的庖廚指揮仆役:“那車菽粟送去馬廄,駑馬也該吃些好的?!?

使者攥緊懷中的運糧文書,看著營中篝火上滋滋冒油的整牛,突然調轉馬頭消失在暮色中。

鄴城的韓馥案頭堆著各郡告急文書,窗外飄著今冬第一場雪。

主簿耿武捧著賬冊的手在發抖:“使君,真不能再征了。常山郡已有易子而食...”

韓馥聽的此刻心態都快崩潰了,感覺真是養了一群活爹。

只見他突然抓起硯臺砸在地上,墨汁濺在“四世三公”的袁氏族譜上:

“他們當我冀州是聚寶盆?傳令,明日開始,各軍領糧須用錢帛來換!”

而當酸棗大營的諸侯們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觀賞新排演的“七盤舞”。

劉岱的酒杯停在半空:“他要錢?討董大義當前談錢?”

說著扯過侍從手中的絹帛,龍飛鳳舞寫下:“致韓冀州:昔武王伐紂,未聞西岐索金...”

信使帶著回函返回鄴城時,車轅上綁著三顆饑民的首級——“亂賊劫糧已誅”。

黃河開始結冰時,河內太守王匡的使者第五次空手而歸。

次日清晨的爭吵聲驚飛了檐下麻雀。

“韓文節好大的膽子!”逢紀一腳踢翻案幾,“討董大業豈容他坐地起價?”

駐軍營地飄著煮皮帶的味道,哨兵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窩里發亮。王匡拔劍砍斷案角:

“韓馥老賊!”劍鋒所指的方向,袁紹的使者正在渡船上前來“借糧”。

鄴城府邸的密室中,韓馥盯著墻上的輿圖。冀州像塊肥肉被幽州、并州、兗州三面圍住。

“袁本初在渤海練精兵三萬...”

他喃喃自語,手指在“鄴”字上摳出凹痕。

當寒風吹過黃河冰凌時,酸棗大營只剩下滿地狼藉。

某個清晨,劉岱帶著殘部悄悄拔營,轅門上掛著的“匡扶漢室”錦旗被野狗撕扯成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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