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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暗流涌動

此時宮廷內外。

劉宏在裸游館的溫泉中醒來,宮女捧來的蜜水里漂浮著未央宮焚毀的梁木灰。

小黃門顫聲稟報:“汝南黃巾復起......”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鐘鳴

春寒料峭中,并州高原的積雪尚未完全消融。休屠部的首領赫連鐵骨站在白登山頂,望著山下蜿蜒的汾水。

十年前漢軍在此處屠戮匈奴王庭的場景歷歷在目,他的父親便是在那場血戰中身首異處。

如今并州刺史府的炊煙在三十里外清晰可見,那些漢官們依舊沉迷于斗雞走馬,全然不知草原上的獵鷹已然張開利爪。

三月初七的黎明,五百休屠輕騎踏著未化的霜雪突襲太原城。他們用浸透油脂的羊皮裹住馬蹄,在守軍打著哈欠推開城門時如鬼魅般殺入。

刺史的佩劍尚未出鞘,便被彎刀削去了半邊頭顱。

這場看似突然的叛亂實則是精心籌備的棋局——赫連鐵骨早已買通晉陽大族王氏,在攻城前三日就切斷了通往洛陽的驛道。

當并州陷落的消息傳到京師時,太原倉的三十萬石軍糧已化作草原部落過冬的儲備。

益州的變故則更具戲劇色彩。六月酷暑中,成都刺史府的金絲楠木梁柱上還殘留著郗儉題寫的“勤政愛民”匾額,而這位鴻都門學出身的刺史,此刻正被倒吊在城門示眾。

叛軍首領本是巴郡小吏,在目睹郗儉為給靈帝修造“西園”強征蜀錦后,暗中聯絡五斗米道殘部。

他特意選用黃巾旗號卻自封天子,實則是要借黃巾余威震懾地方豪強——那些在鄆亭之戰中觀望的益州大族,見到杏黃旗立刻打開了塢堡大門。

長安城的秋風中飄來血腥氣。十一月丙戌日,北宮伯玉的羌騎突然出現在霸陵原野。

這些涼州叛軍吸收了去年敗于董卓的教訓,不再執著于攻城略地,轉而采用“擊其糧道”的新戰術。

三輔地區的運糧車隊接連遭劫,右扶風的屯田被付之一炬,連太倉令周忠都不得不承認:“賊寇如草原野火,撲滅一處又起三處。”

更致命的是,部分羽林郎暗中與羌人交易,用軍械換取河西良馬,這種腐蝕從根基上瓦解著帝國最后的防線。

豫州的動蕩則呈現出不同面貌。汝南黃巾余黨葛陂軍在桐柏山深處重建根據地,他們不再像張角時代那樣迷信符水治病,反而開始推行“耕戰一體”的新政。

首領將繳獲的世家田契當眾焚毀,把土地按丁口分配給流民,每十戶抽一壯丁編入行伍。

這種務實策略很快見效,短短兩月間,葛陂軍控制的村落就從三個擴展到十七個,甚至有些寒門士子主動投效,為其制定賦稅章程。

在這些此起彼伏的叛亂背后,暗流正在士族門閥中涌動。

太原王氏在休屠部破城前夜舉族南遷,就連號稱“四世三公”的袁氏,也在渤海郡悄悄訓練三千私兵。

朝會上,司空張溫還在慷慨陳詞“中興漢室”,卻不知他袁氏府邸的密室里,袁紹正與許攸推演著《九州兵要圖》。

窗外的梧桐葉簌簌落下,蓋住了竹簡上“代漢者當涂高”的讖語。

洛陽北宮德陽殿的銅雀在秋陽下泛著冷光,劉宏倚著玉幾的手指微微發白。

案頭堆積的奏疏里,“涼州邊章”等字眼如同毒刺,刺痛著這位天子日漸衰弱的神經。

自黃巾亂起,朝廷倚重的北軍五校屢屢折戟,地方州牧趁機坐大,中央禁軍的腐朽已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蹇碩。”

劉宏忽然開口,侍立階下的宦官首領立即趨前跪伏,“老奴在。”

天子從袖中抽出一卷帛書,金線刺繡的蟠龍紋在光影中游動:

“擬詔,以南宮衛士令所部為基,整編虎賁、羽林精銳,另募三河良家子,組建西園八校。”

蹇碩的額頭觸在冰冷的青磚上,宦官特有的尖細嗓音帶著顫抖:“陛下圣明,老奴必效死力。”

蹇碩的手指在青銅燈臺上輕輕敲擊,燈影在尚書臺密室的墻面上搖曳。

劉宏將密詔遞給他時,龍涎香的余溫還留在帛書上。

“朕要的不是繡衣衛的暗探,而是能踏平北邙山的鐵騎。”皇帝的聲音帶著久病之人的嘶啞,卻讓蹇碩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支新軍的設計堪稱精妙:上軍、中軍、下軍三支主力各統五千,由蹇碩、袁紹、鮑鴻分領;典、助、佐三軍各三千以為策應;余者兩千充作天子親衛。

最耐人尋味的是大將軍何進需受蹇碩節制——這等于將外戚集團的軍事指揮權交到了閹黨手中。

當詔書傳至何進府邸時,這位屠戶出身的大將軍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犀角杯。

中平五年秋,在故鄉賦閑已久的曹操接到了朝廷的征召。袁紹、曹操都被征召擔任軍職。

劉宏正式組建了新的禁軍:西園軍。整編建立了一支新的且通過宦官直接掌控的禁軍。西園軍有八支隊伍,由八位校尉統領,曹操擔任的是典軍校尉。

三日后黎明,西園的馬場上騰起遮天蔽日的塵煙。

八百名重甲騎兵列成鋒矢陣型,馬蹄踏地的轟鳴聲震得觀禮臺的青銅檐鈴叮當作響。

袁紹按著劍柄的手指微微發白,他認出前排幾個百夫長分明是北軍五校的精銳——這些本該戍衛宮城的健兒,此刻竟全數歸了蹇碩調遣。

“好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曹操在袁紹耳邊低語,目光掃過正在接受校閱的具裝騎兵。

他們玄甲上的金烏紋飾在朝陽下泛著血光,這是唯有羽林郎才能使用的徽記。

鮑鴻的下軍陣列中傳來西域汗血馬的嘶鳴,二十架潁川制造的床弩被牛車拖進場時,連何進都變了臉色。

劉宏裹著狐裘坐在九龍傘蓋下,看著蹇碩舉起玄鳥旗。

八名校尉的甲胄碰撞聲如同金石交鳴,當他聽到曹操朗聲領命“典軍校尉遵詔”時,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帕子上的血漬被他攥進掌心,就像握住這個正在崩塌的王朝最后的熱度。

洛陽城籠罩在暮春的煙雨中,未央宮的金頂在陰云下顯得黯淡無光。

正在此時,董卓也忽然收到朝廷的詔命,免去董卓前將軍職務,即可返回洛陽擔任少府,軍隊交由皇甫嵩統領。

袁氏宅邸的密室中,三足青銅燈架投下晃動的陰影。

袁紹跪坐在蜀錦軟墊上,面前的漆案攤開三份帛書:何進手書、袁隗密函、董旻告急文書。他修長的手指劃過董卓部曲的兵力分布圖,目光停留在“湟中義從”四個朱砂批注的字樣上。

這些歸附漢廷的羌胡精騎,正是袁氏需要的利刃。燭火將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案頭玉鎮紙上雕刻的蟠螭紋路,仿佛正隨著光影游動。

董卓接到詔書時,正在隴西校場檢閱新募的羌騎,青銅酒樽自他肥厚的手掌中跌落,濁酒在黃土地上洇出暗紅痕跡。

這道詔書打破了他經營二十年的西陲格局——前將軍印綬要轉交皇甫嵩,麾下五萬精兵歸入左將軍麾下,而他本人需即刻輕車簡從赴任少府。

這份看似明升暗降的調令背后,暗藏著雒陽城內波詭云譎的政治博弈。

隴西的朔風卷著砂礫拍打在牛皮帳上,董卓把詔書擲入火盆,羊皮在火焰中蜷縮成焦黑的鬼臉。

“讓老夫去做管庫房的少府?”

他抓起割肉的匕首插進案幾,震得銅爵里的酒漿潑濺而出,“皇甫義真倒是好算計!”

帳外忽然傳來羌笛的嗚咽聲,董卓銅鈴般的眼睛瞇了起來。

韓遂的使者裹著狼皮大氅進帳時,帶進一股混著冰碴的寒風。

“聽說馬騰在陳倉得了三千匹絹帛?”董卓用匕首挑著烤羊腿,油星滴在使者捧上的密信,“回去告訴文約,老夫的騎兵今夜就到隴關。”

當洛陽的信使還在潼關驛站換馬時,董卓的狼旗已經插上了狄道城墻。

他特意讓擄來的書生用最典雅的駢文寫奏章:“臣聞孝子不辭危難,忠臣不避斧鉞。今羌胡鴟張,臣敢請效命邊陲...”

牛輔念到“暫領前將軍印”時,帳中將領哄笑起來,驚得帳外拴著的西涼馬不住踢騰。

皇甫嵩接到戰報那日,尚書臺的銅壺滴漏正好漏盡最后一刻。水滴聲戛然而止的瞬間,他看見窗欞外飄落了今冬第一片雪。

對于董卓的抗命,洛陽宮廷一時間無計可施,只能聽之任之。

朝廷與帝王的虛弱無力被一舉揭開,不僅沒能成功收回董卓的兵權,反而刺激了各地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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