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豈有此理 (上)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8138字
- 2025-06-27 16:46:22
初春時節寒意依舊砭人肌骨,遠未到萬物復蘇的時節。
鉛灰色的天穹沉沉地壓著連綿起伏的山巒,只在東方極遠處的地平線上,透著一絲極其吝嗇、近乎于無的灰白,勉強宣告著黎明的到來。
這便是所謂的“萌萌亮”,混沌而壓抑。凜冽的朔風卷過光禿禿的山崗和凍得堅硬如鐵的原野,發出尖銳凄厲的嗚咽,如同無數冤魂在曠野上低徊。
在這片被嚴寒和戰亂雙重蹂躪的土地邊緣,一座名為“野狐驛”的破敗驛站,如同被遺忘的骸骨,孤零零地矗立在風雪之中。
驛站的主體建筑早已傾頹大半,殘存的土墻被厚厚的冰殼包裹,幾根歪斜的木柱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茅草頂,在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驛站前的空地上,人影晃動,伴隨著馬匹壓抑的響鼻和粗重的喘息,間或有低沉的、刻意壓制的號令聲響起。
一支規模不小的商隊正在緊張地整頓車馬。車轍在凍土上刻下深深的印痕,又被不斷落下的細雪悄然覆蓋。轅馬噴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團團白霧,旋即被風吹散。
車輪深陷泥中,車夫們低聲吆喝著牲口,鞭梢在寒冷的空氣里甩出清脆卻無力的響聲。整個商隊都籠罩在一種壓抑的緊張氣氛里,如同繃緊的弓弦。
終于,一陣由遠及近、沉悶而密集的馬蹄聲打破了這份壓抑的等待。一支馬隊自北而來,踏碎了晨霧。
為首的數騎,高舉著一面紅底旗幟,旗幟中央,以黃絲線繡著一個古樸遒勁的玄天義從標記。馬隊護衛著幾輛同樣沉重的篷車,車輪同樣在泥濘中艱難滾動。
玄天義從的管事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面色黝黑,帶著長途跋涉的風霜。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幾步走到郭福面前,兩人目光短暫交匯,沒有多余的寒暄,只彼此抱拳一禮,一切盡在不言中。
“郭管事,久候了。”玄天義從的管事聲音沙啞低沉。
“趙管事,一路辛苦。”郭管事的聲音里帶著如釋重負的疲憊?!皷|西都在這里,請查驗。”
趙管事點點頭,手一揮,他身后幾個精干的伙計立刻上前,動作麻利地掀開郭氏商隊那幾輛大車上的厚實油布。
沉重的生鐵錠在熹微的晨光下泛著冷硬的青灰色,旁邊是一捆捆疊放整齊、硝制過的堅韌皮甲,散發出特有的皮革與硝石混合的氣味。
與此同時,玄天義從的伙計也打開了他們帶來的幾輛篷車。濃烈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驅散了些許寒意。
那是太行山深處秘法釀造的“太行老白干”;潔白的“并州新鹽”裝在特制的木桶里,粒粒晶瑩。
還有幾口蒙著軟布的大箱,掀開一角,便透出五彩斑斕的絢麗光澤,正是名貴的“幽州琉璃”和一些精巧的手工制品。
郭管事快速掃了一眼玄天義從的貨物,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又松了幾分。這些,正是被圍困在太行山深處的劉銘世將軍勢力囤積的寶貴物資,也是他們賴以生存和維持運轉的關鍵。
自從袁紹與劉銘世為爭奪幽州而戰事開啟,劉銘世便落入了絕對的下風。袁紹兵精糧足,步步緊逼,將劉銘世的勢力死死圍困在并州崎嶇的山地之間,使其寸步難行。
商路斷絕,無數的貨物只能積壓在太行山的秘密據點里,如同坐困愁城。若非有郭氏商隊借著他們龐大的商業網絡和特殊渠道進行這種隱秘的物資交換,劉銘世和他的將士們,恐怕早已糧盡援絕。
“數目無誤。”趙管事清點完郭氏交付的生鐵和皮甲,聲音依舊平穩,但眼中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他朝郭管事點了點頭。
郭管事心頭巨石落地,立刻拱手:“趙管事爽快!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這就告辭,后會有期!”
他轉身,揮手示意自己的伙計們準備套車啟程,只想盡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就在郭氏商隊的伙計們吆喝著牲口,沉重的車輛剛剛開始艱難地挪動輪子,試圖調轉方向之際——
轟!轟!轟!
腳下的凍土毫無征兆地猛烈震動起來!如同沉悶的鼓點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急!驛道兩側稀疏的枯樹簌簌發抖,殘雪從枝頭簌簌落下。
所有人臉色驟變!郭管事猛地抬頭,趙管事的手瞬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護衛們則本能地收縮隊形,將載著“太行老白干”、“并州新鹽”和“幽州琉璃”的篷車護在中間。
只見驛道南面,雪塵如一條翻騰的土龍般滾滾卷來!雪塵之下,是密密麻麻攢動的人頭、寒光閃爍的矛尖和奔騰的馬蹄!
一支數百人的軍隊如同從地底鉆出,以極快的速度展開隊形,瞬間堵死了郭氏商隊剛剛想退走的方向。
沉重的腳步聲、鎧甲摩擦聲、戰馬嘶鳴聲匯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聲浪,徹底淹沒了野狐驛清晨的寂靜。
轉瞬之間,這支人數足有數百的精銳步騎,已如鐵桶般將野狐驛和驛前空地圍得水泄不通。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氣,瞬間籠罩了每一個人。
郭氏商隊的護衛們紛紛抽出兵刃,背靠著輜車,組成防御圈,面對數倍于己、裝備精良的正規軍,他們臉上的堅毅清晰可見。
玄天義從的護衛們則迅速向趙總管靠攏,個個眼神決絕,緊握兵器,準備做殊死一搏。
軍隊甫一停下,為首一名身披鐵甲、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官便越眾而出。他眼神陰鷙,如同鷹隼掃過混亂的商隊和戒備的玄天義從眾人,最后落在臉色煞白的郭管事身上,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奉廣昌馮禮將軍之命!”軍官的聲音洪亮而充滿殺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
“郭氏商隊勾結逆賊,資惡通敵!現予扣押!所有人等,束手就擒,違令者,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他身后的數百軍士齊聲暴喝,長矛頓地,刀劍出鞘,寒光刺目,一股凜冽的殺意撲面而來,將初春那點微弱的暖意徹底凍結。
郭管事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他強自鎮定,上前一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得顫抖:
“將軍且慢!我等行商,皆有合法文書!冀州郭圖大人,乃是我郭氏本家,此番交易,郭圖大人亦是知曉!爾等怎敢無憑無據,私自扣押?”他試圖搬出在袁紹帳下頗有地位的郭圖作為護身符。
那軍官聞言,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忌憚,反而露出一抹極其不屑的譏笑。他輕蔑地揚了揚下巴,目光故意瞟向旁邊玄天義從那面醒目的“玄”字旗和嚴陣以待的趙管事等人。
“哦?郭圖大人?”軍官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惡意的挑釁。
“照你這么說,是郭圖大人支持你們,把冀州的物資送給太行山里跟袁公作對的劉氏逆賊嘍?”
他猛地一揮手,厲聲咆哮,“給我拿下!統統拿下!一個也不許放跑!”
“動手!”軍官的咆哮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他身后的士兵早已蓄勢待發。命令一下,弓弦震響!十幾支鋒利的箭矢帶著凄厲的破空聲,瞬間越過軍官的頭頂,如同死神的鐮刀,直撲玄天義從商隊!
趙管事和護衛們反應不可謂不快,在軍官目光瞟來的剎那,便已高度戒備。然而,血肉之軀如何能快過離弦勁矢?
噗嗤!噗嗤!
箭鏃入肉的悶響接連響起!沖在最前面的三名玄天義從護衛甚至來不及拔出兵刃,便被強勁的箭矢狠狠貫入胸膛、咽喉!鮮血猛地迸濺開來,染紅了腳下污濁的雪泥!
其中一人正是趙管事身邊最得力的護衛頭目,他魁梧的身軀晃了晃,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重重栽倒在地。
“跟他們拼了!”趙管事目眥欲裂,悲憤的吼聲撕心裂肺!他猛地抽出腰刀,剩余的護衛們也紅了眼,紛紛拔出兵刃,試圖依托車輛進行最后的抵抗。
然而,軍隊的陣型已然啟動。前排的刀盾手踏著同伴射出的箭矢掩護,如同鐵壁般壓了上來!長矛手緊隨其后,冰冷的長矛從盾牌縫隙中狠狠刺出!訓練有素的士兵與倉促應戰的商隊護衛,其間的差距如同鴻溝。
玄天義從的抵抗雖然激烈,卻顯得異常悲壯而徒勞。刀光劍影交錯,怒吼與慘嚎混雜。不斷有護衛被長矛刺穿,被刀斧砍倒,鮮血潑灑在冰冷的車轅、貨物上,也潑灑在馮禮軍士冷漠的鎧甲上。
趙管事手臂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兀自揮舞著鋼刀,但很快被幾支長矛逼到了車轍旁,退無可退。
郭管事被兩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粗暴地按倒在地,臉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泥雪里,他徒勞地掙扎著,口中兀自嘶喊著:
“我要見郭圖大人!我要見馮將軍!你們不能……”
戰斗結束得很快。玄天義從的護衛死傷殆盡,只剩下趙管事和寥寥兩三人渾身浴血,被死死按在地上捆綁。
郭氏商隊的人則被驅趕在一起,刺鼻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壓過了酒香。
軍官騎在馬上,冷漠地掃視著狼藉的現場。他看了一眼被繳獲的玄天義從車輛,又看了看郭氏商隊那些裝滿了生鐵和皮甲的大車,臉上露出一絲貪婪和殘忍的滿意。
他揮了揮沾著血跡的馬鞭:“清點貨物!押上人,回廣昌!敢有異動者,殺!”他的目光特意在趙管事和郭福身上停留了片刻,如同看著兩具死尸。
兩支商隊,連同他們滿載的貨物,在這初春寒冷的黎明,淪為了階下囚,在士兵們明晃晃的刀槍押解下,垂頭喪氣地調轉方向,朝著南方的廣昌城緩緩移動。
車輪碾過同伴尚未冷卻的鮮血,留下兩道暗紅色的轍印,無聲地控訴著方才的暴行。
沉重的車轅再次轉動,發出痛苦的呻吟。只是這一次,方向截然相反。兩支商隊殘余的人員被繩索粗暴地串聯起來,在馮禮數百名軍士明晃晃的刀槍嚴密監視下,如同待罪的囚徒,步履蹣跚地踏上了通往廣昌城的驛道。
野狐驛的殺戮與抓捕并非天衣無縫。就在馮禮軍隊出現、箭矢射向玄天義從護衛的混亂剎那,距離驛站約一里外,一處覆蓋著枯黃灌木叢的低矮土坡后。
兩雙銳利的眼睛正透過縫隙,死死盯著驛道上發生的一切。他們是玄天義從派出的外圍游哨,專門負責警戒交易點周圍大范圍區域的異動。
當看到那數百軍隊如同潮水般涌出,看到箭矢射向自家人,看到趙管事等人被圍攻、捆綁,兩個斥候的心沉到了谷底。
年長些的斥候老陳猛地一咬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出事了!快去稟告將軍!”
兩人如同受驚的貍貓,以驚人的敏捷和速度,借著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后疾退數十步,那里藏著他們拴在枯樹后的兩匹耐力極佳的并州矮腳馬。
翻身上馬,毫不留戀,老陳朝著東北方向,年輕的斥候小伍則朝著正東偏北方向,猛地一夾馬腹!
兩匹戰馬如同離弦之箭,瞬間竄入稀疏的林地,馬蹄踏在薄雪覆蓋的枯枝落葉上,發出急促而沉悶的聲響,迅速遠去,只留下兩道迅速被風卷起的雪塵。
小伍策馬狂奔,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他選擇的路線是通往靈丘城外圍的第一道警戒線——一座隱藏在莽莽山林深處、依托天然石崖修建的隱蔽哨塔。
矮腳馬爆發出驚人的耐力,翻過崎嶇的山梁,穿過冰凍的溪流。一個多時辰的亡命疾馳后,那座幾乎與灰褐色山巖融為一體的簡陋哨塔終于出現在視野里。
“敵襲!野狐驛!”小伍的聲音嘶啞,帶著劇烈的喘息,人未到,聲先至。哨塔上警戒的斥候早已發現了狂奔而來的同伴,迅速放下了繩梯。
小伍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攀上哨塔,來不及喘勻氣,便將野狐驛所見——馮禮軍隊突襲、商隊被屠戮扣押、貨物被奪的慘狀,快速而清晰地報告給哨塔的伍長。
伍長臉色鐵青,聽完匯報,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原木墻壁上:“狗娘養的馮禮!快!換馬!用最快的馬!去白云寨!”
“立刻報給主事,野狐驛被劫,趙管事生死不明,貨落入馮禮之手,正押往廣昌!請求速援!”他指向馬廄里一匹最為神駿、專門用于傳遞緊急軍情的黑色戰馬。
一名早已準備好的精悍斥候二話不說,沖出哨塔,解開那匹黑馬的韁繩,翻身而上。
黑馬長嘶一聲,四蹄騰空,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沿著一條更為隱秘、更為險峻的山道,朝著太行山深處,玄天義從在代縣與靈丘之間最重要的秘密據點之一——白云寨,風馳電掣而去!
崎嶇的山路在黑色戰馬鐵蹄下飛速倒退。斥候伏低身體,緊貼馬頸,耳邊風聲呼嘯,刮得臉頰生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早一刻將消息送達,或許就多一分挽回的生機!
崎嶇的山道上,沉重的車輛如同負重的老牛,在馮禮軍士的呵斥鞭打下,緩慢地向南蠕動。車輪碾過凍結的車轍,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被繩索捆綁串連的郭氏商隊伙計和玄天義從的幸存者們,步履沉重,臉上交織著恐懼、疲憊和絕望。冰冷的鐵甲摩擦聲和士兵粗魯的呵斥是唯一的伴奏。
軍官騎在馬上,走在隊伍中段,臉上帶著一絲因輕易得手和即將到手的功勞而生的得意,但眼底深處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他頻頻回頭望向北方,那是野狐驛的方向,也是太行山深處劉銘世勢力盤踞的方向。
“都給我打起精神!看好這幫賊囚!加快速度!”他厲聲催促著,手中的馬鞭虛劈,發出啪啪的脆響。
然而,一絲若有若無的、沉悶的震動,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不安脈搏,開始透過冰冷的凍土,傳遞到馬蹄上。
起初很微弱,混雜在車輪和腳步聲里,幾乎難以察覺。軍官猛地勒住韁繩,側耳傾聽,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
不對!這不是己方隊伍行進的聲音!那震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如同無數重錘在遠處瘋狂擂擊著大地!
轟隆隆……轟隆隆……由遠及近,速度驚人!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從北方的地平線席卷而來!
“敵襲——!”軍官的嘶吼變了調,充滿了驚駭欲絕的恐懼。他猛地拔出腰刀,指向后方,“結陣!快結陣!弓箭手!拒馬!”
整個押送隊伍瞬間炸開了鍋!士兵們驚恐地回頭,只看到北方的天際線處,一道低矮的雪塵之墻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急速推進!雪塵之下,是無數奔騰跳躍的黑點——那是騎兵!規模龐大的騎兵!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數百名步卒和少量騎兵中蔓延開來。軍官的命令在巨大的恐慌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弓箭手手忙腳亂地解下長弓,箭囊都差點掉在地上;長矛手慌亂地想組成矛陣,卻互相推擠踩踏;刀盾手舉著盾牌,茫然無措,不知該面向何方!
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的瞬間——嗚——!
凄厲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尖嘯撕裂了寒冷的空氣!那不是一支兩支,而是一片!一片由死亡構成的烏云!
“舉盾——!”軍官的慘叫聲被淹沒。
噗噗噗噗噗!黑色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鐮刀,精準而冷酷地覆蓋下來!鋒利的箭鏃輕易地撕裂了皮甲,貫穿了脆弱的肉體!
剛剛勉強聚集起來的士兵陣列,如同被狂風掃過的麥田,瞬間倒伏下一片!慘叫聲、馬嘶聲、骨骼碎裂聲、箭矢入木聲混雜在一起,奏響了地獄的序曲!
軍官身邊一名高舉令旗的傳令兵,被一支粗長的重箭當胸貫穿,巨大的力道帶著他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裝載生鐵的大車上,鮮血噴濺在冰冷的鐵錠上。
雪塵之墻轟然撞至!那面迎風招展、獵獵作響的赤紅大旗,如同燃燒的鮮血,瞬間刺破了彌漫的雪霧,沖在最前!
旗幟之下,一員白袍銀槍的驍將,身姿挺拔如松,坐下白馬神駿非凡,正是常山趙子龍!
“玄天義從!有我無敵!殺——!”趙云的聲音清越激昂,如同龍吟,穿透混亂的戰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玄天義從俘虜和郭氏商隊幸存者的耳中!
“趙將軍!是趙子龍將軍!”被按倒在地、渾身是血的趙管事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絕處逢生的狂喜光芒,嘶聲力竭地大喊。
玄天狼騎!這支傳說中的勁旅,如同真正的狼群撲入混亂的羊群!他們皆披著硝制過的灰褐色狼皮作為肩甲和護臂,狼頭猙獰,獠牙外露,更添兇悍之氣。
鐵蹄翻飛,刀光如雪!一千五百名精銳騎兵組成的洪流,以趙云那桿亮銀槍為鋒矢,狠狠楔入了馮禮押送部隊已然崩潰的陣型之中!
抵抗?在玄天狼騎雷霆萬鈞的沖鋒面前,那點微弱的抵抗如同螳臂當車!亮銀槍化作點點寒星,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狼騎兵們揮舞著環首刀或長柄戰斧,無情地收割著陷入混亂、失去指揮的敵軍生命。慘叫聲成了戰場的主旋律。
那軍官目眥盡裂,看著自己手下如同割草般倒下,心膽俱寒。他猛地揪住身邊一名還算鎮定的斥候隊長衣領,嘶吼道:
“快!沖出去!去廣昌大營!稟報馮將軍!玄天賊將趙云在此!劫了囚車!快去求援!”他猛地推了斥候隊長一把,指向南方唯一看起來還沒被完全堵死的縫隙。
斥候隊長臉色慘白,但知道這是唯一生路,也是軍令。他狠狠一咬牙,帶著兩名同樣騎術精湛的手下,猛地一夾馬腹,伏低身體,如同三支離弦的箭,不顧一切地朝著南方人少處亡命沖去!試圖利用混亂和己方士兵的阻擋,沖出這片殺戮場。
趙云目光如電,早已瞥見那幾騎試圖突圍報信。他冷哼一聲,手中銀槍如毒龍出海,瞬間挑飛兩名攔路的敵兵,同時口中清嘯:“截住那幾騎!休放走一個!”
幾名負責外圍游弋的玄天狼騎得令,立刻撥轉馬頭,如同聞到血腥味的狼群,朝著那亡命南逃的斥候小隊兇狠地撲咬過去!箭矢呼嘯著追向他們的背影。
戰場上的混亂并未持續太久。失去了有效指揮和斗志的數百押送部隊,在玄天狼騎摧枯拉朽的打擊下,迅速土崩瓦解。殘存的士兵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被狼騎兵輕易追上砍倒。
戰斗結束。雪地上尸橫遍野,鮮血將污濁的雪泥染成了暗紅。繳獲的輜重車輛散亂地停在原地。
玄天義從的總管被部下解開繩索,踉蹌著沖到趙云馬前,不顧手臂還在流血,深深抱拳,激動得聲音發顫:
“趙將軍!久仰大名!若非將軍神兵天降,我等今日必遭馮禮毒手??!”
趙云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戰場,沉聲道:“趙總管受苦了。速速清點傷亡,整頓車輛,此地不可久留!馮禮大軍必在左近!”
另一邊,郭氏商隊的管事也被松了綁。他驚魂未定,臉色蒼白如紙,看著眼前這支如同神兵般出現的鐵騎。
他們彪悍精壯,殺氣凜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身獨特的狼皮肩甲和護臂,猙獰的狼頭在寒風中仿佛還帶著荒野的兇悍氣息。
“玄天狼騎……這就是威震并州的玄天狼騎……”郭管事喃喃自語,心中翻江倒海,既有劫后余生的狂喜,也有對眼前這支神秘強悍力量的深深敬畏。
他下意識地整理著自己被扯亂的衣襟,看向趙云的目光充滿了復雜難言的感激。
“快!把咱們的車和玄天義從的貨都套好!能動的人趕緊幫忙!撿起地上的兵器!”
郭管事回過神來,嘶啞著嗓子對自家那些嚇傻了的伙計喊道。他知道,此刻每一息都珍貴無比。
趙云勒馬立于一片稍高的坡地,銀槍斜指,目光如炬,掃視著剛剛結束戰斗、正在匆忙清理戰場和重整車隊的部下與商隊。
冷風卷著血腥味和雪沫,抽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沒有絲毫勝利后的松懈,只有越來越濃的警惕。
靈丘城在東北方,那里并非玄天義從的地盤,但地勢相對熟悉,有山林可以依托。而真正的援軍,劉銘世部將高覽率領的主力步卒,此刻尚在更北的代縣城駐防,遠水解不了近渴。
他心中雪亮。逃脫的斥候必然已將軍情飛報馮禮。馮禮在廣昌至少握有數千兵馬,此刻恐怕正傾巢而出,沿著官道瘋狂追來!一場惡戰,避無可避!
在趙云嚴厲的催促和狼騎的協助下,商隊終于勉強整頓完畢,再次啟程。這一次,不再是緩慢的押解,而是亡命般的奔逃。
車隊沿著官道,向著東北方的靈丘城方向倉皇而行。玄天狼騎分成數股,護在車隊的前后左右,如同警惕的頭狼護衛著狼群。
趙云則親自率領最精銳的一部,斷后壓陣。白色的戰馬之上,他緊握亮銀槍,目光如鷹隼般不斷掃視著后方煙塵彌漫的官道盡頭。每一刻,都顯得無比漫長。
就在隊伍艱難地翻越靈丘城東南一片起伏連綿的丘陵地帶,距離那片可以提供些許屏障的山林還有數里之遙時,后方負責警戒的狼騎斥候,發出了凄厲的警哨!
趙云猛地回頭。只見西南方的地平線上,一道洶涌的煙塵線正急速擴大、逼近!
煙塵前端,是數百匹奔騰的戰馬,馬上騎士揮舞著刀槍,在陽光下反射出密集的寒光!正是馮禮派出的先鋒騎兵!他們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兇狠!
“馮禮的先鋒騎隊!全軍戒備!加速前進!”趙云厲聲大喝,同時命令斷后的狼騎緩緩收攏,形成一道面向追兵的屏障,為前方商隊爭取最后一點逃入山林的寶貴時間。
然而,僅僅半炷香之后,更大的陰影籠罩了戰場。在先鋒騎兵掀起的煙塵之后,一片更加龐大、更加沉重的灰黃色浪潮出現了!
那是密集如林的步卒方陣!戈矛如林,盾牌如墻,在鼓點和號令聲中,踏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滾滾而來!
一面“馮”字將旗,在步卒方陣的中軍位置高高飄揚,旗下隱約可見頂盔貫甲的將領身影。正是馮禮親率的五千大軍主力!
前有丘陵阻路,后有數千追兵!馮禮的先鋒騎兵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斷后的狼騎,不斷以小股兵力進行試探性的沖擊和騎射騷擾,遲滯著整個隊伍的速度。
而馮禮的步卒主力,正以驚人的速度逼近,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敲在每一個玄天義從和商隊幸存者的心頭。
趙云勒住白馬,立于一處稍高的土丘之上。前方,商隊如同受驚的蝸牛,正拼命向那片起伏的山林蠕動。身后,馮禮的先鋒騎兵像盤旋的禿鷲,不斷挑釁。
更遠處,那片由五千步卒構成的灰黃色海洋,帶著碾壓一切的氣勢,正緩緩漫過丘陵,將官道徹底淹沒。中軍那面“馮”字大旗,在風中招展,帶著志在必得的傲慢。
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成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狼騎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戰馬不安地打著響鼻。
力量對比懸殊得令人窒息。趙云的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步步緊逼的敵軍前鋒和那龐大的中軍方陣。他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了。
趙云的目光最終落回那些滿載生鐵、皮甲的牛車之上。他喚過身邊一名心腹校尉,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鋼鐵般的決絕:
“傳令下去,若馮禮大軍追至,我軍無法護住商隊撤入靈丘山中…就立刻焚毀所有貨物!”
“尤其是生鐵和皮甲!一粒鐵屑,一片皮甲,都絕不能落入馮禮手中!再由狼騎營主力,隨我斷后,尋機遁入山林!”他的眼神冰冷而堅定,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最壞打算。
白馬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那冰冷的決絕,前蹄焦躁地刨著地面。趙云的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敵軍,死死鎖定了那面“馮”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