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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眾謀不懈

陶謙本是揚州丹陽人,來到徐州后,就面臨徐州人和丹陽人的矛盾。他的情況還不如曹操那邊,陶謙這邊對于徐州人來說揚州丹陽人是江表人,也叫江外人。徐州人從來也就看不起。

陶謙帶著一群山越野蠻,遭受的鄙視只有更多。陶謙從始至終重用的都是丹陽人。兗州人想把豫州勢力趕走,徐州人何嘗不想把丹陽勢力趕走?

陶謙的床榻前。糜竺與陳登的目光在空氣中無聲地交匯,短暫卻意味深長。

倘若他們此刻選擇遵從陶謙臨終的囑托,其結果不僅是將陶謙的兒子扶上徐州之主的寶座。

更意味著同時接納了劉備及其麾下勢力,并讓以丹陽兵為核心的“丹陽系”集團成為輔政重臣。

那他們永遠都是外圍,徐州之主就永遠是丹陽山越集團,然后繼續壓制他們徐州人。

時值深秋,寒意徹骨,大地仿佛被凍結。徐州牧陶謙于此時溘然長逝。陶謙的死訊如同凜冽的寒風,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席卷了整個徐州地界,無人不知。

與此同時,一份據稱是陶謙臨終所立的遺囑也隨之迅速流傳開來,其內容在各地不脛而走。

傳達陶謙遺命的人是別駕從事麋竺和典農校尉陳登。其中,麋竺是東海國的豪強,陳登是下邳國的世家大族,這兩類人都不是陶謙真正的親信。

這份遺囑中最為人矚目、反復被提及的一句便是:“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此語迅速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焦點,幾乎傳遍了每一個角落,成為人盡皆知的關鍵詞。

然而沒有人知道完整的遺囑是什么。同樣在遺囑中對于陶謙的兩個兒子沒有任何職位安排,陶謙死后他的兒子被剝奪一切權力。

中軍主帳內,巨大的青銅火盆徒勞地燃燒著,吞吐的赤紅火舌舔舐著上方冰冷的空氣,卻只在盆沿周遭烘出一圈微不足道的暖暈。

郭嘉此刻身處軍帳之中,案前幾乎同時呈上了兩份來源與內容都迥然不同的情報文書。

一份是來自郯縣官署,以正式公文形式發布的公告;另一份則是通過隱秘渠道,從陶謙府邸內部傳出的秘密情報。

“……大漢徐州牧陶公謙,久荷國恩,夙夜憂勤。今沉疴難起,天命有歸。為徐州萬民社稷計,審慎思之,特布告四方:

自即日起,卸州牧之責。平原相劉備劉玄德,忠義著于四海,仁德播于宇內,深孚眾望。特舉玄德公接掌徐州牧,總領軍民諸務,以安黎庶,以固疆圉……”

“……府邸秘聞,陶公病榻親口所囑!長公子繼徐州牧位!丹陽舊部曹豹等,悉數留任,授以軍權要職,輔佐新主……

郭嘉裹著一件玄色深衣,獨自踞坐于巨大帥案之后。目光逐行掃過,速度不快,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深處激起細微而冷冽的回響。

這兩份情報的內容也是完全不同。一份的主要內容是:徐州轉讓給劉備,陶謙兒子沒有任何官職,丹陽系退圈,徐州派上位。

另一份的內容是:徐州繼承給陶謙兒子,丹陽系輔佐制衡。同時利用藩屬兵力打壓徐州派。

郭嘉將兩份情報置于案上,兩份文書,一左一右,并排攤開在冰冷的漆案之上,對比著內容仔細觀看。

目光在截然相反的陳述間流轉片刻,他臉上緊繃的神情忽然松弛,嘴角上揚,釋然地笑了出來。那笑容里充滿了洞察真相后的了然與一絲玩味。

深秋的小沛,寒意已如實質般凝結在清晨的灰白霧氣里。庭中幾株老榆,葉片早已被霜氣染透,呈現出一種衰敗的枯黃。

一陣裹挾著徹骨涼意的風掃過,卷起地上層層疊疊的落葉,發出干澀刺耳的沙沙聲,如同無數細小的鬼爪在石板上刮撓。

劉備立于庭中,身上一件半舊的深色直裰,抵御不住這深秋的侵徹,寒意絲絲縷縷鉆進骨頭縫里。

他習慣性地緩緩舒展四肢,動作沉穩而凝練,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團濃濃的白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倒令他昏沉的頭腦為之一醒。

自平原輾轉至此,依附陶謙,名為客將,實如寄人籬下,名為豫州刺史,實不過困守小沛一隅。這晨霜覆蓋的庭院,便是他此刻的天地。

目光掃過階前幾叢零落的秋菊,殘瓣在霜氣里萎頓,顏色黯淡,如同他胸中那點未曾熄滅卻也難以燎原的星火。

“大哥!”一聲急促的呼喚打破了庭院的死寂。

關羽快步穿過月門,他那張棗紅臉膛此刻因一路疾行而微微泛著熱氣,濃眉緊鎖,平日沉穩如山的步伐竟帶著一絲少見的匆忙,踏在鋪滿霜葉的石徑上,發出急促的碎裂聲。他身后跟著的張飛更是急切。

劉備收勢,心中猛地一沉。能讓二弟三弟如此失態,絕非尋常事。“何事如此驚慌?”

關羽搶到近前,壓低了嗓音,那聲音里蘊著風暴來臨前的沉重:“陶使君……昨夜……薨了!”他艱難地吐出最后幾個字,目光灼灼地盯著劉備。

“什么?”劉備身體一晃,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間從頭頂竄到腳心。

陶謙,這位寬厚長者,接納他于危難之際的徐州牧,竟這般去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旁邊冰冷的廊柱,指尖傳來的寒意直透心底。

紛亂的念頭在腦中炸開:徐州局勢本就暗流洶涌,丹陽兵驕橫,各方勢力盤踞,陶謙一去,群龍無首,頃刻便是滔天巨浪!

小沛彈丸之地,又如何能在這即將席卷而來的風暴中保全?一股巨大的空茫與深重的憂慮攫住了他。

劉備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他松開扶著廊柱的手,挺直了背脊。

“莫慌。陶公新喪,徐州震動,我輩更需沉穩。云長,速去整頓營伍,約束士卒,謹守城防,不得有絲毫懈怠!翼德,隨我回廳,靜觀其變。是禍是福,該來的,總要來。”

他話音剛落,前院方向驟然傳來一陣人聲馬嘶,打破了府邸的沉寂。緊接著,一名親兵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內院,單膝跪地,氣息急促不穩,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稟……稟主公!府門外……糜別駕、陳校尉、還有……北海孔相!親至求見!”

“糜竺?陳登?孔融?”劉備眉頭驟然鎖緊。陶謙尸骨未寒,這三位分量極重的人物竟聯袂而至小沛?

“快請!”劉備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對關羽、張飛使了個眼色,三人疾步穿過庭院,走向前廳。張飛的手依舊緊緊握著刀柄,指節發白。

當劉備踏入前廳時,那三位不速之客已在廳中肅立等候。一股混合著遠道風塵與凝重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

為首一人,約莫四十許年紀,面皮白凈,保養得宜,一雙眼睛精光內斂,透出商賈巨富特有的精明與沉穩。正是東海巨富徐州別駕從事——糜竺。

立于糜竺身側稍后一步的,則是一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年輕官員。他約莫三十出頭,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整個人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劍,鋒芒含而不露。

這便是下邳陳氏的麒麟兒,典農校尉——陳登。他嘴角似乎習慣性地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乎審視的淺淡笑意。

最后一人,身量不高,面容清癯,留著三綹長須,目光澄澈而帶著一種近乎固執的坦蕩。

此刻,他眉頭微蹙,似乎對廳堂內彌漫的壓抑氣氛感到些許不耐。此人正是名滿天下的北海相、孔子二十世孫——孔融。

三人身后,還肅立著數名健碩剽悍的隨從,手按佩刀,目不斜視,顯然是糜竺與陳登帶來的精銳私兵部曲,身上散發著百戰余生的凜冽氣息。

劉備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快步上前,深深一揖,聲音帶著刻意維持的平穩與哀戚:

“竺公、元龍兄、文舉公!三位遠道而來,備有失遠迎!陶公……陶公竟……”

他聲音哽咽,恰到好處地頓住,臉上適時地涌起真摯的悲愴。陶謙待他確有收留之恩,這份哀傷并非全然作偽。

糜竺率先還禮,動作一絲不茍,聲音低沉而充滿感染力,如同在宣讀一份精心準備的祭文:

“劉使君節哀。陶公……陶公病篤之際,念念不忘者,唯有徐州百萬生民之安危與漢室天下之興衰。纏綿病榻,藥石罔效,直至昨夜……油盡燈枯。”

他微微仰頭,似在強忍悲痛,眼圈已然泛紅。“陶公臨終前,屏退左右,只余竺與元龍侍奉榻前。氣息微弱,字字千鈞,托付后事。”

劉備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耳中嗡嗡作響。他強自鎮定,追問道:“陶公……有何遺命?”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陳登踏前一步,動作干脆利落,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劉備,聲音清朗,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響徹在落針可聞的廳堂:

“陶公遺命:‘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他略作停頓,讓這石破天驚的七個字重重砸在每一個人心上,然后再次抱拳,深深一揖,姿態恭敬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

“登等此來,非為他事,正是奉陶公遺命,恭迎劉使君入主徐州,繼任州牧,以安黎庶,以繼陶公之志!”

仿佛一道無聲的霹靂在劉備腦中炸開!入主徐州?繼任州牧?這八個字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頭。

他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從腳底沖上頭頂,眼前竟有片刻的金星亂冒,幾乎站立不穩。這巨大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沖擊,讓他腦中一片空白。

徐州!富庶甲于東南,戶口百萬,帶甲十萬!那是他輾轉半生,顛沛流離,多少次午夜夢回都未曾奢望過的基業!

如今竟被陶謙臨終托付,如同天降隕石般砸落在他這寄人籬下的幽州客面前!巨大的狂喜如同沸騰的巖漿,在胸腔里奔涌沖撞,幾乎要破膛而出。

然而,緊隨其后的,是更龐大、更冰冷的恐懼與疑慮——憑什么?陶謙舊部服氣嗎?丹陽兵能聽命嗎?

四戰之地的徐州,北有袁紹虎視眈眈,南有袁術如芒在背,東臨大海,西接兗州強鄰……自己這點微薄根基,如何駕馭得了這龐然大物?這究竟是登天之梯,還是焚身之火?

糜竺垂著眼簾,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中,對劉備的反應視若無睹。陳登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態,目光卻銳利地捕捉著劉備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孔融則微微側目,捋著胡須,清癯的臉上掠過一絲了然與不易察覺的哂笑,似乎早已料到這“驚喜”的分量。

劉備用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強行將那翻騰的心緒壓了下去,臉上只剩下沉重的哀思和一種近乎惶恐的謙遜。

他對著陳登深深還禮,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流露出的不安和推拒:“元龍兄言重了!備……備何德何能,敢擔此重任?陶公錯愛,備心惶恐!”

“備不過一介漂泊武夫,托庇于陶公帳下,寸功未立,豈敢覬覦州牧之位?此非折煞劉備!”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糜竺、陳登,最后落在孔融臉上,語氣變得異常“懇切”,甚至帶著一絲急迫的推諉,

“袁公路四世三公,名滿天下,近在壽春,兵精糧足,威望素著!此州牧之位,君可以州與之。”

“如此,上合天意,下順人情,徐州可安,備亦可免于僭越之譏!”他將“袁術”這尊神像高高祭起,既是試探,更是將這滾燙的山芋毫不猶豫地拋了出去。

此言一出,廳中氣氛陡然一變。一直垂目肅立的糜竺,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并非笑意,更像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他依舊沉默著,仿佛只是個置身事外的見證者。

而陳登,猛地抬起了頭。方才臉上那絲若有若無的淺淡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如刀鋒的冷峻。

他挺直了腰背,目光如電,直刺劉備雙目,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冰雹砸落:

“袁術驕奢淫逸,剛愎自用,刻薄寡恩,外寬內忌!此等驕橫狂妄之徒,豈是撥亂反正、安邦定國之主?縱有虛名,亦是冢中枯骨,豈能托付徐州百萬生靈!”

陳登上前一步,氣勢逼人,目光灼灼如同燃燒,聲音里充滿了強烈的說服力與不容置疑的決心:

“使君!今日徐州,戶口殷實,何止百萬!倉廩充盈,帶甲十萬并非虛言!登不才,愿為使君奔走合眾,聚此十萬步騎!”

他右手猛地一揮,仿佛要將無形的千軍萬馬召喚出來,“以此雄兵,上可匡扶漢室,救濟萬民,成就齊桓、晉文般的五霸偉業;下可割據州郡,保境安民,使君之名,必當彪炳青史,功勛永鐫竹帛!”

他話音一頓,目光死死鎖住劉備,語氣陡然變得無比強硬,甚至帶著一種決絕的威脅意味:

“若使君執意推辭,不肯聽從陶公遺命,辜負徐州士民之望……”陳登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冰冷而堅硬。

“那么,登亦不敢——亦不能再聽使君之號令于小沛了!”這赤裸裸的“分道揚鑣”之意,如同重錘敲在鼓面上,震得整個廳堂嗡嗡作響。

幾乎就在陳登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直靜觀其變的孔融突然動了。他緩緩開口:“今日之事,百姓與能。天與不取,悔不可追。”

陳登眼中精光一閃,仿佛早已等候多時。他毫不猶豫,再次向前一步,與孔融形成犄角之勢,將劉備圍在當中。右手迅捷地探入懷中,取出一卷用上好素帛仔細包裹的書信。

“使君請看!”陳登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沉穩,他雙手將那卷書信鄭重地捧到劉備面前,素帛的邊緣在清冷的晨光中微微反光。

“此乃冀州袁本初(袁紹)親筆手書!袁公亦知陶公遺命,深以為然!信中言明,徐州之事,唯劉使君可定!袁公愿為后盾,鼎力支持使君入主徐州,共扶漢室!”

裴松之注《三國志·蜀書二·先主傳》引《獻帝春秋》曰:陳登等遣使詣袁紹曰:

“天降災沴,禍臻鄙州,州將殂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一旦承隙,以貽盟主日昃之憂,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方今寇難縱橫,不遑釋甲,謹遣下吏奔告于執事。”

紹答曰:“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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