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當仁不讓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5060字
- 2025-05-31 18:38:36
郯縣府邸的沉香木榻上,陶謙裹著玄色錦被劇烈咳嗽,侍醫捧著藥盞的手不住顫抖。
窗外秋雨敲打檐角銅鈴的聲響愈發清晰,卻蓋不過案頭密報翻動的沙沙聲。這位年過六十的徐州牧強撐病體支起半身,蠟黃面頰突然泛起異樣潮紅。
“好個曹孟德,竟被張邈迎了呂布入兗州!”陶謙枯瘦的手指捏皺帛書,喉間發出嘶啞笑聲。
此刻看著仇敵后院起火,他渾濁的眼中迸出精光,仿佛飲下整碗參湯般精神煥發。此刻的陶謙在病床上,非常慶幸同時也非常感慨自己的政治平衡能力。
“治大州如烹小鮮啊。”只有他陶謙才能管理好徐州。老人撫著花白長須喃喃自語。
二十年來,他周旋在徐州士族與丹陽兵舊部之間,既要安撫糜竺陳登這般豪強,又要提防臧霸這等泰山賊出身的將領。
去年曹操來犯時,他果斷將收編流民,既消弭了青州黃巾隱患,又充實了軍糧儲備。
“放眼海內,誰能似老夫這般...”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侍醫慌忙遞上藥湯。
陶謙望著盞中晃動的倒影,想起去歲劉備帶著區區兩千人來援時的場景。那個總把仁義掛在嘴邊的織席小兒,怎懂得用流民制衡豪強、借宗教安撫民心的奧妙?
陶謙當初給予劉備士兵,讓他屯兵小沛。又表劉備為豫州刺史,名義上陶謙拉攏了皇親國戚,權利制衡上,陶謙通過扶持外部勢力制衡了徐州勢力。
陶謙通過設置劉備藩屬勢力,制衡徐州。就像后來劉表設張繡為制衡荊州士族那樣。陶謙把劉備放在了抵抗曹操的第一線抵抗壓力,讓其他人都掂量自己選擇閉嘴。
燭火在青銅燈盞中搖曳,將陶謙枯槁的面容映在繪有祥云的屏風上。檀香混著藥氣在紗帳間浮沉。
陶謙仰臥在湘竹榻上,錦被下嶙峋的肩骨硌得生疼,忽明忽暗的燭火里,丹陽郡的竹馬少年與此刻垂垂老朽的自己竟在銅鑒中重疊。
“老夫當年就該多納幾房吳地貴女。”陶謙望著案頭堆積的密報,喉嚨里發出渾濁的嘆息。
如今他的膝下除了兩個不成器的嫡子,連庶子都未得半個。病床上的陶謙現在的遺憾就是沒有多納幾方小妾瀟灑,沒有管理好自己的兩個兒子。
“咳咳...”喉間涌上的腥甜染污了絹帕,他望著屏風外影影綽綽的甲士輪廓,丹陽舊部這些年愈發桀驁,長子在宴席上被陳登當眾譏諷“虎父犬子”的場景歷歷在目。
瑯琊王氏送來的密報還在枕下,臧霸屯兵開陽,廣陵陳登私會江東來使,這些盤根錯節的勢力正如蟄伏的蛇群,只待自己咽氣便要噬咬那兩個兒子。
隨著陶謙的身體每況愈下,他越來越覺得需要立子為后事做打算了。陶謙此刻深知自己的兒子難以壓制徐州力量的反噬,只有利用外在的劉備力量,才能合力壓制徐州勢力。
他也知道曹操一定會舉兵再度返回進攻,自己的兒子一定要抓緊丹陽兵權才能坐的穩靠。
秋色逐漸褪去,馬上就要入冬,今日的陶謙在病床上感覺今天格外的寒冷,彷佛冬天已經來到。青釉三足爐中的安息香已燃盡多時,陶謙枯瘦的手指攥緊錦被邊沿的云雷紋刺繡。
雕花木窗外,最后一片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青石板上,寒風裹挾著丹陽口音的衛兵口令聲灌入帷帳,將炭火盆里微弱的紅光又削薄三分。他的喉間發出破舊風箱般的喘息,喉頭腥甜翻涌。
陶謙覺得喘氣困難,但是陶謙不敢松氣,他知道他還有一項重要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陶謙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蜀錦被褥。喉間粗重的喘息聲像破舊的風箱,驚得跪在床尾的侍女將頭埋得更深。
“召......”他急忙向身邊人急召群臣,尤其是自己的丹陽將領曹豹。“速召...曹豹...”
陶謙第五次對門外喊出這句話時,檐下的銅鈴被北風卷得叮當亂響。他的腦海中一直在陶商,陶應兩個兒子的身影中轉換。
群臣已至,侍中陳登捧著藥盞的手微微一顫,褐色的藥汁在青瓷碗里泛起漣漪。
他抬眼望向身側的糜竺,對方廣袖下的手指正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鉤——那是去年下邳商賈獻上的羊脂白玉。
糜竺俯身勸道:“陶公,曹豹將軍已率本部兵馬駐防彭城。”他特意加重了“本部兵馬”四字,余光瞥見陳登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窗外飄進幾片枯黃的樹葉,落在陶謙青灰色的指甲蓋上。“咳咳...”劇烈的咳嗽讓陶謙脖頸青筋暴起,“小子們還在探親?”
陶謙啞著嗓子問,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錦被上繡的蟠螭紋。曹豹此時已經率兵返回駐地駐防。丹陽勢力的將領都領兵在外,郯縣城內只剩下陳登,糜竺糜方這些徐州勢力的人。
甚至他的兒子們之前跟隨他的夫人省親也不在身邊。十天前夫人帶著兩個兒子回東海娘家省親,此刻想來竟像是被人精心安排的巧合。
屏風外糜竺的應答聲溫潤如常,卻讓陶謙后頸泛起涼意——這些徐州士族向來與丹陽舊部不睦。
病床上的陶謙看到身旁的陳登,糜竺以后心里著急,他對這些人天然的不信任。他要等到曹豹來以后再立遺囑。
屏風外傳來環佩叮咚,那是陶謙最寵愛的侍女捧著參湯進來。糜竺突然上前半步,玄色深衣的袖口堪堪擋住陶謙的視線:
“曹將軍星夜兼程,然彭城距此二百四十里...”話音未落,陶謙猛地揮開藥碗,碎瓷在青磚上迸裂成七片,驚得檐下寒鴉撲棱棱飛起。
暮色染紅窗欞時,陶謙渾濁的瞳孔開始渙散。他渾濁的目光掃過跪在榻前的陳登和糜竺,丹陽口音的沙啞聲音突然拔高:
“曹都尉為何還不來?”窗外梧桐葉簌簌飄落,陶謙枯槁的手指抓緊了蜀錦被面。
他清楚記得三個月前丹陽舊部出城平叛時,糜氏兄弟如何將糧草延誤三日;更記得陳登在廣陵郡私設關卡時,那些“防山越”的奏報里藏著多少算計。
此刻這些徐州士族低垂的眉眼,在他看來都像是冬眠的毒蛇。日影在青磚地上緩緩西移,銅壺滴漏的聲響愈發清晰。
陶謙數著更漏里落下的水滴,每一聲都像是催命的符咒。此刻陶謙恍惚回想起自己一生的經歷,都在眼前一幕幕重現。
年少的陶謙蜷縮在靈堂角落,看著素幡在穿堂風中簌簌作響。父親那方青玉冠端正地擺在靈位前,在香燭映照下泛著幽光。
十六歲的自己赤足踏碎丹陽城頭的月光。腰懸的酒葫蘆在奔跑中咚咚作響,驚起朱雀橋畔的宿鴉。他又彷佛看到自己攥著母親新裁的靛藍粗布,赤腳奔過雨后泥濘的曬谷場。
少年將布匹綁在竹竿頂端,看它在春風中獵獵翻卷,恍惚間竟似窺見了大將軍的旌旗。鄉里孩童舉著木劍圍著他雀躍,竹馬踏碎的積水濺濕了粗麻褲腳。遠處官道上驛馬揚起的煙塵被暮色染成淡紫,與他們卷起的泥點子融作一處。
甘公的車駕停在街角,老人隔著紗簾注視他馴服烈馬的英姿,,那日慈祥的老人將他邀請上車交談。甘府朱漆大門在陶謙面前訇然中開。廊下的八寶琉璃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他還記得自己站在廊柱陰影里,掌心還殘留著前夜抄書留下的墨漬。當他看見“諸生陶謙”四字時,突然想起亡父臨終前攥著他手腕的溫度。
他先是考上諸生,在州郡為官,后被舉為茂才,拜尚書郎,又出任舒縣令。其后擔任盧縣令,遷幽州刺史,被徵拜為議郎。
北疆的風沙在記憶里呼嘯而來。他又看到自己攥緊韁繩伏在馬背上,耳畔呼嘯的北風裹挾著羌人骨笛的嗚咽。
皇甫將軍的玄甲精騎撕開夜幕,他看見自己的長槊挑飛敵人皮帽時,帶起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赤色冰晶。
當黎明刺破陰山輪廓,他靴底凍結的血塊正在春日初陽下緩慢融化,與滿地折斷的箭矢共同織就斑駁的氈毯。
雒陽宮闕的椒香猶在鼻端。當張溫舉著鎏金酒樽走近時,他正望著殿外飄落的初雪出神。酒液潑灑在織錦朝服上的瞬間,滿殿朱紫公卿的抽氣聲仿佛驚飛的寒鴉。
在之后兢兢業業經營徐州,制曹操抗袁紹,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這番成就,忽然覺得鬢邊白發也不算枉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秋寒無情,陶謙覺得異常寒冷,陶謙望著廊下結滿蛛網的舊箭囊,喉頭泛起苦味。
暮色染透窗紙時,陶謙終于松開了緊攥床帷的手。他拉起侍女溫軟的手腕,陶謙覺得來不急了,他緊緊攥著侍女細嫩的手說:
“吾畢生......戮力以匡漢室,鞠躬盡瘁。徐州之域,于吾治下,黎庶安其業,州境晏如。但冀......繼者承厥緒,延此昇平。“
(我一生為了匡扶漢室鞠躬盡瘁,徐州之地,在我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樂業,社會安定和諧。我希望我之后能夠繼續下去。)
青幔帳內,兩名侍女捧著藥盞的手指微微發抖,鎏金香爐里飄散的安神香也壓不住滿室苦澀。
跪在床榻邊的老仆從突然發出壓抑的啜泣,這個在陶府侍奉了三十年的老人佝僂著脊背,渾濁的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
其余仆從見狀再難自持,有人以袖掩面,有人低頭垂淚,細碎的嗚咽聲驚得案頭銅雀燈上的火苗都跟著顫動。
陶謙聽了以后非常不耐煩,他凹陷的眼窩里卻燒著兩簇幽火,額角青筋隨著咳嗽在松弛的皮膚下突突跳動。
當啷一聲,藥盞翻倒在小葉紫檀腳踏上,褐色的藥汁順著金線牡丹紋路蜿蜒成河。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兒子的身影,帳頂垂落的五色流蘇在陶謙渙散的瞳孔里化作丹陽兵的血色纓槍,恍惚間他看見長子陶商在酒肆摟著胡姬縱馬游街,那身玄甲竟是被潑濺的酒漿染得斑駁。
轉眼又見幼子陶應被拉著衣袖踏入青樓,檀香煙氣里世家子弟們虛偽的笑臉如同鬼魅。喉間突然涌上的腥甜讓他死死攥住被角,指節泛出駭人的青白。
在他看來大兒子雖然德行不堪,但是在關鍵問題上始終親近丹陽派,小兒子和徐州派的人拉拉扯扯,一定會被他們忽悠。
陶謙攥著侍女的手劇烈喘息:“陶商..才短,諸務弗逮,尚須曹豹...戮力輔之。爾等宜同心勠力,共御來日之患。”
(大子陶商在許多事務上的能力不足,還需讓曹豹多多用心。你們要齊心抵御未來的災禍。)
當陶謙用枯瘦的手指劃過案上絹帛,宣布立長子陶商為嗣并擢升丹陽曹豹時,紫檀屏風后的青銅燈盞忽然爆開一粒燈花。
陶謙的兩個兒子,陶商,陶應都是丹陽人。無論是誰都會重用丹陽派系。陶謙知道徐州派系的眾人和自己的大兒子陶商不對付,他今日也說得極為委婉,就是讓眾人支持他的選擇。
陶謙斜倚在七重錦褥間,蠟黃的面容在燭火映照下泛著不祥的青灰。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帶鉤,目光掃過跪坐兩旁的糜竺、陳登,這些徐州豪族此刻垂首斂目,卻遮不住錦袍下緊繃的肩背。
當糜竺和陳登聽到陶謙要立與他們勢同水火的大兒子陶商還要委任丹陽勢力的曹豹以后,他們的臉色迅速變化,面露難堪。
糜竺垂首侍立的身形微微晃動,玉笏邊緣在雕花地磚投下細碎的暗影。他素來溫潤的面龐泛起青白,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青玉帶鉤,那是三日前為籌備軍糧熬紅的指甲尚未褪去的痕跡。
糜竺忽然抬頭的瞬間,陶謙看見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這個世代經商的東海巨賈指節發白地攥著玉圭,身側陳登的鹖冠微微傾斜,陳登的失態更為直白。
這位總角之年便以“目若朗星”著稱的徐州名士猛然抬頭,冠冕垂珠與犀角簪相擊發出脆響,被深青色官袍襯得愈發蒼白的臉轉向身側的糜竺。
他們早將族中子弟安插進各郡縣,就像盤根錯節的古榕,豈容丹陽人動搖根基?
陶謙喉頭泛起腥甜,眼前浮現出徐州輿圖被血色裂痕撕碎的畫面,丹陽勁卒與徐州私兵在城闕下混戰,陶商的頭顱懸在睢水渡口...老州牧仿佛聽見自己咽氣后,糜陳兩家私兵踏碎刺史府門檻的腳步聲。
暮色如墨汁般浸透徐州牧府邸的雕花窗欞,陶謙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檀木榻邊,錦被在他掙扎間滑落在地。
窗外驟然炸響的雷聲震得案頭青銅燭臺一陣搖晃,跳動的火光將他凹陷的雙頰映得忽明忽暗。
陶謙仰臥在雕花木榻上,枯槁的手指扣緊錦被,渾濁的雙眼迸發出回光返照的精光。
他突然又想到了遠在小沛的劉備,他指頭指了指糜竺,側臉對侍女說:“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
陶謙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劉備身上,他希望劉備能念在他的恩情上輔佐好自己的兒子。
“速速...”陶謙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側首時玉枕與銀發摩擦出細碎聲響。
“使君!”侍立榻前的別駕從事糜竺急忙趨前,卻見陶謙艱難抬起右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陶謙越是想到未來可能出現的不理局面,他的內心就越氣悶。他布滿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直指跪在榻前的別駕從事糜竺。
他還要繼續說。話音未落,侍立在側的十二名侍女突然齊聲慟哭,素色裙裾翻涌如浪,竟似得了癔癥般疊羅漢似的壓上來。
沉重的絲綢衣料混著脂粉香氣蒙住陶謙口鼻,他枯瘦的胸膛劇烈起伏,喉間發出“嗬嗬”的怪響。
陳登玄色官袍下的身軀微不可察地后仰半寸,羊脂玉笏板在掌心轉了個微妙的角度。
糜竺伏地的額頭滲出冷汗,余光瞥見陶謙懸在半空的手掌。“使君...”糜竺剛欲開口,忽見陶謙渾濁的眼球迸出駭人精光。
老人干癟的嘴唇劇烈顫抖,似要吐出驚雷之語,卻只噴出一口黑血。染血的銀須在夜風中飄搖,懸空的手臂如折斷的枯枝轟然墜落,五指仍保持著抓握虎符的姿勢。
窗外驟雨傾盆,檐角銅鈴在狂風里發出凄厲長鳴,恰似丹陽兒郎們班師回營的號角。
陳登猛然起身,腰間鎏金魚袋撞在案幾上叮當作響。他伸手欲合老者雙目,卻發現陶謙的眼瞼如生鐵鑄就,無論如何也按不下去。
內室里飄著濃重的藥香。三足青銅燈樹上的燭火被漏進來的夜風吹得搖曳不定,在青磚墻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病床前糜竺和陳登對望一眼。只有他們知道,發給曹豹和陶謙兒子的訊息刻意遲發。
糜竺顫抖著捧起遺落在踏腳處的玄色綬帶,其上金線繡著的“牧”字已被血污浸透。
更漏聲里,暴雨淹沒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那本該是曹豹率領的三千丹陽鐵騎,此刻卻成了永遠無法抵達的喪鐘。